我当然记得,我怎么可能忘记,那刻骨铭心的恨,那曾经让我难以放下的恨,我怎么可能轻易忘记,但此时此刻我真的有点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的区别,难道除了那段被推下山崖的记忆,之后的所有记忆都不过是我的一场梦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我只是做了一个十年不醒的长梦?梦中的那些情节,那些经历,都仅仅存在于我的意识中,从未真实发生过?
我觉得头痛欲裂,不由得紧紧皱了下眉头。
毫无征兆的,老梁忽然夺过王仲量手中的水果刀,用力地朝自己的心脏部位刺了下去,王仲量反应很快,只是微微一愣神,马上就一把抓住了老梁的手,老梁的力气不弱,虽然手已经被抓住,但却没有完全阻住他的力道,刀还是一下子就扎进了他的身体。
王仲量和小梁还有那个护士都被这突变给惊呆了,王仲量掰开老梁的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压在他胸口,轻巧快速地拔出了那把刀。小梁惊叫着抱住老梁,顿时哭成了一个泪人儿,那个护士急忙跑出门去找值班医生。
王仲量此时也终于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老梁躺在他女儿怀里,气息渐渐微弱了,但他的眼睛一直圆睁着,他在看我的表情,我知道他在等待着什么,于是紧紧抓住了他那只干枯如柴沾满了鲜血的手,使劲握了握。
他的神情在那一刻变得无比释然,我甚至看到他嘴边挂上了一丝微笑。
随后他慢慢闭上了眼睛。
再次看到老梁是三天以后的事情了,经过全力抢救,他终于从死亡线上逃了回来。
本来我早想下地去看看他。但医生建议我最好不要过早地随意走动,我现在的情况就像一个刚从植物人状态下恢复过来的病人一样,对周围的事物还需要一个慢慢适应的过程,一下子不能够接受太多的信息,从医生那里我才算真的确定,我竟然真的昏迷了十年。
那越王墓中的一切,以及后来我经历的那些怪人,密室,逃生,都是我自己的大脑所杜撰出来的东西,这是一个太过漫长的梦,同时又太过真实了,以至于现在的我,有点分不清到底那个是现实那个是梦境,大脑经常处于一个昏昏沉沉的混乱状态。
不过有一点让我觉得非常奇怪,就是后来王仲量跟我说的一件事情,一件非常离奇的事情。
他说十年前他们之所以将我打下山崖,是因为之前一个跟我一模一样的人做了一件几乎要致他们于死地的事情,这件事情是什么,他没有说,但我能从他眼中看到一丝一闪而过的恐惧,我想他应该没有欺骗我,那件事情肯定在他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
他们当时把我打下山崖后,正准备回去,一转身忽然在身后看到了那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老梁当时就懵了,因为他们几乎是在同一瞬间发现这个人其实不是我,在他的脖子上,清晰可见一道深红色的疤痕,而我的脖子上,是没有疤痕的。看见这个人,他们就立刻知道,自己刚刚做了多么愚蠢的一件事。
老梁当时仿佛疯了一样,举枪就射,但这个人一下子就躲开了,速度快得超乎想像,老梁连射几枪都没有伤到他分毫,他哈哈几声大笑,一个纵身便跳下了悬崖,迅速消失在浓密的树林里。
后来老梁下到那水潭底下,把我捞了上来,我当时已经被水泡得有些浮肿了,大家都以为没救了,他们把我送进了现在这家医院,经过几个医生连夜的抢救,总算把我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但我却一直处于深度昏迷的状态。这一昏,就是十年。
王仲量说到那个跟我一模一样的人的时候,我脑子里立刻就出现了梦中那个阴魂不散的“古尸”,看来,他是真实存在的,他究竟为什么会跟我长得如此相似,竟然连老梁他们这些跟我共事多年的老朋友都给他蒙了过去?还有,他为何要致老梁他们于死地,难道他就是有些传说中千年不死的墓陵守护者?一定要置侵入者于死地?
我越想越奇怪,越来越觉得这件事情很不简单。
于是两天后,我找来王仲量跟他商量着希望能再去一次越王墓,我觉得只有那里有可能找到线索,我要找到那个家伙,十年的光阴啊,人这一辈子能有几个十年?我一定要把他找出来,弄清事情的原委,让他还我一个公道。
王仲量刚开始似乎还心有余悸,但是看我的态度非常坚定,他又无法拒绝我,于是就答应我一同前往。
我和他于是一起去看了看老梁的情况,王仲量建议我等老梁的身体恢复了三人一起去,互相也有个照应,老梁的自由搏击跟枪法在部队的时候都是首屈一指的,虽然现在离开部队多年,但据王仲量说,他的功夫一点也没有拉下,有他在,我们就能多一份安全的保障。
老梁安静地躺在床上,胸口缠着厚厚的绷带,头顶的输液瓶里还有一大半不知名的溶液正在缓缓进入他的身体里。他的女儿小梁趴在床边睡得很沉。我几天前醒来的时候看到的那个小护士也在,看到我们进来,她微微对我们笑了笑,就低着头出去了。(我是后来才知道,他就是王仲量的大女儿,是王仲量的前妻所生,一直跟着前妻生活,直到最近那前妻因病去世,才回到他身边)
我们不愿惊扰老梁,正准备拉门出去,老梁忽然一阵猛烈的咳嗽,把自己给咳醒了,趴在他身边的小梁也被他这一下给惊醒,坐起身来揉着惺忪的眼睛,看到我们两个,连忙起身准备给我们倒茶。
我摆摆手示意不用了,她眨巴几下眼睛有些尴尬地站在那里,似乎不知道在这种场面下该怎么办才好,老梁轻轻对她说了句:“你先出去吧。”她才整理了下起皱的裙子,走出了房间,临关门的那一刻,我用余光看见她凝视了我们一会儿,那种眼神,我觉得似曾相识,但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