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终于没能在这个坡度完全倾斜过来的时候跑到那扇门的地方,在半路上我只觉得脚下一空,手脚在半空里徒劳地扑打了几下,然后整个人直接重重地撞到了那个铁门上。
这一撞把我撞得金星闪闪,脑子里嗡嗡嗡犹如一群马蜂在开宴会,我晕乎乎地翻过身,想让喷薄而出的鼻血回流一些,却忽然听见铁门后传来的咚咚咚的撞击声,我心中一紧,刚才我狂奔的时候似乎也隐约听见了这个声音,可是当时根本没在意,此刻靠着铁门再听这声音,能清楚地感觉到它后面有什么东西正在使劲地往外冲撞着。
我一下子就想到了密室中的那个“古尸”,这家伙,该不会是用头在撞吧,看这铁门这么结实,应该不是那么容易就被撞坏的,我此刻心里只能默默祈祷这救命的铁门质量过关,千万不要是从奸商那里买来的。
我拿身体紧紧地压着铁门,门那边传来的沉重的撞击声一下下地击打在我的心上,我能感觉到那种呼之欲出的力量,仿佛只要我一让开身体,它就能立刻破门而出。
我的担心很快变成了现实,铁门上咔的一声传来,我的背后立刻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向外顶撞的力量,我连忙把双手撑在两边的墙上,使劲地将身体往后靠。
我心里明白这样做其实毫无意义,门后面那家伙不会在乎这点阻力,但此时此刻我没有别的选择。
就这样僵持了大约五分钟,我背后终于轰然一声,铁门和墙壁的连接处全部断开,我整个人被顶得飞了起来,脑子里一下子像被灌满了血一样,头重脚轻地又砸到那扇严重变形的铁门上。
还没等我缓过神,就感觉背后一空,铁门从里面被人抽掉了,我一下子又掉进了刚刚逃出来不久的那个密室中。
如果要用一个词语来形容我当时的心理,我想只能是万念俱灰。
我慢慢爬起身来,环顾四周。死去的汪樊被吃得只剩下一半,肠子稀稀拉拉地落在身体外面,昏迷的徐洋还一动不动地躺着,看样子昏得深沉,而同样应该昏迷不醒的琳姐却不见了,那个“古尸”也不在这里。
我一下子呆了,我本来还以为那个撞门的就是“古尸”,谁想这门背后根本就空无一人,那刚才的猛烈撞击是怎么来的?那可分明是切切实实的撞击啊,不可能是我的幻觉。我的背上到现在还能隐约感觉到那一下下的冲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太匪夷所思了。莫非是港台剧中常演的那种猛鬼拍门?
我被自己这个想法给吓了一跳,鬼!?
脑子里立刻浮现出我刚刚在这个密室里醒来的时候,镜面中反射回来的那个白色影子,我心里不住地否定着我的这个荒谬的想法,但脚下却完全不受控制,情不自禁地往我刚才看见那团白影的地方走了过去。
灯光明亮,镜面清晰。
我对着那面镜子看去,镜子里空无一物,我背后的一张破椅子和几张沾满血迹的报纸清晰可见,却没有我的影子,这是我早就想到的,但那团白影也不见了,似乎光线直接穿透了我的身体,我整个人就像透明的一样。
我以为我看错了,或者刚才一阵折腾得太累了以致于产生了幻觉,我闭了闭眼睛,然后用力睁开,我多么希望能在镜子中看到自己,但我失望了,明镜依旧,破椅子破报纸依旧,还是没有我的影子。我不死心。换了一面墙,还是这样,再换,依然如此。
一个人面对着几块巨大的镜子,却看不到自己的影子,那种情景下的心情,我想不是亲历过的人,根本无法体会到那种怪异和恐怖的气息,不过我现在的恐惧反而不如刚才那么强烈,当人的恐惧感达到一定程度的以后,就会麻木了,反而不会像刚开始那么害怕。更何况我现在还得找出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出口,要是找不到它,再这样耗下去,不出几天,我就要成为货真价实的孤魂野鬼了。
我开始四处寻找,希望能够找到一丝线索,谁知当我的目光移到西北角上,那个本应该堆着几堆杂物的地方的时候,我愣住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杂物不见了,现在在那里的,是一团白色的东西,看不清到底是什么,分明是个人形,但却全身雪白,像长了一身白毛一样。
我心中一个激灵,心想不会是原本我在镜子里看到的那个影子吧,这家伙还能从镜子里走出来?它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我刚才怎么一点也没有发觉?
这个时候我忽然想起很早以前看过一本科幻小说,说是一个人半夜起来上厕所,无意中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脸,脸部非常模糊,五官好像挤在一团一样,等他走近一看,发现镜子里的那张脸竟然像慢慢融化了一样,他吓得昏了过去,等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黑暗无光的地方,那个地方,被那本科幻小说的作者称为绝对暗室,所谓绝对暗室,其实就是一个永远见不到光明的空间,他原来竟是被自己的影子给关在了镜子里面,在那里面他被赋予了一种超自然的意识,依靠这种意识,他可以感知到人世间一切,但再也无法从里面出来,再也回不到这个世上,这种感觉,让他生不如死。
他的影子渐渐代替了他在人世间的位置。而他却在绝望和恐惧中慢慢死去,死后他的灵魂终于可以借助人类的身体再次复活,离开那个暗无天日的空间,他的灵魂于是一直附着在这面镜子上,在每天夜深人静的时候,静静等待着任何一个可以被选作他寄主的人。
这样的小说我当时看了只觉得没意思,有点胡诌过头的感觉,但现在,当我看到眼前这怪异的情景,我忽然觉得这世上再怎么不可思议的事情都是有可能发生的,我们只是不愿意承认我们自己所不能接受的事情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