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他们永远活在黑暗的世界里,无论时间流逝了多少,黑暗依旧亘古不变,无限延长地覆盖住未来的岁月,闭起眼睛的时候能够听到水流的声音。黑色的河流缓缓地轻轻地在周身涌动着。
但你知道吗?只需要有一束光,静静渗入河床。
我就曾经遇到过这种人,白衣飘飘的少年,在意识里在梦里我都看到他安静而寂寞地站在黑暗的角落里,仰头看这天光,伸出双手等待阳光慢慢撒进他的手心。不管等待多久,即便最后什么都没等到,他依旧固执站在原地,仰望天光。而他的眼睛就像午夜的星光,没有一丝的贪恋和欲望,寂寞又美好。我想他一定希望得到别人的救赎吧。
2
黑夜,远离市中心的某一条街道被称为这个城市最黑暗的角落,无数的传说把它渲染得更加诡异而恐怖。很少人在夜晚穿越那条街道,总是觉得那个地方是属于那些辍学或让校方头疼的少年的,惟恐灰尘会沾染白色的衣袖,从此与黑暗纠缠不清。
清冽的月光大片大片地打在地上,泛着冷冷的光。拉长的身影三三两两拖在地上,有人在吸烟,似乎在固定的地方才能衬托出人们的性格,街道成了人们身后的背景色,描绘出年轻岁月张狂厌世的轮廓。说不清楚是对什么的反抗,这样宁愿活在黑暗世界的人们更多的时候也只是觉得在你看不起我的时候,活在黑暗世界的我其实也是那么不屑于你,包括你所谓的光明世界。
远处有猫叫的声音,幽长又缠绵不断地划破夜空。光秃秃的树枝枝桠突兀地指向天空,在清冷的月光下,投出光陆怪影来,在地上层层叠叠,一如宣纸上风干的墨水。
微风轻拂夜纱,晃动清冷的空气。流潋听到了自己小心翼翼的脚步声。大概是这里过于寂静,大多的人在黑夜的时候,越是寂静,戒心也便重。
路灯几乎都被砸坏了,有人在路灯下旁若无人地接吻,路灯杆上贴满各种广告,地上躺着白色的塑料袋,随风发出细微的声音来。
而那个少年就是那么突兀的闯进视线里,也并不是他长得有多么引人注目,事实上他倚在黑暗的墙边,流潋看不清楚他的样子,只是隐隐约约地看到他的身影。
像黑暗中受伤的独角兽,孤独得棱角分明。
突然却有了动静,一群男生涌到他面前,为首的男生狠狠地吸了一口烟,甩掉烟头用脚挪灭,双眼死死盯住少年。
令人几乎要窒息的对视!
月光升起,大片的光倾泻在少年的身上,不可思议,站在这种地方的少年竟是白衣飘飘的。少年抬起头来,肌肤如象牙般细致无暇,双眸落满星光,仿若潋滟的光波流转着动人的光,优美的双唇微微上翘,勾起完美的弧线。连开在春夜雪中的樱花都比不上它的万分之一,那张精致绝伦的脸在月光中美的惊心动魄。
他是人们奢华梦境中的少年抑或童话故事中美丽的妖精?
然而那张脸却是淡漠如冰的。
月光重新躲回云层,黑暗中,男生用小刀划破了少年的脸颊,拉出一道长长的血口子,抬起膝盖猛地踹向少年的腹部,把他推向路中心。
少年无知觉般扯出一个笑容来,血从他的指缝溢出来,落进他的衣袖里,他缓缓浅笑着,挪动身子,避开了男生要来扶他的手,眼神怪异。
男生匆匆离开,流潋走过去把一方手帕递到他面前。少年仰起头来看她,然后抬起衣袖擦掉脸上的血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半跌半撞地离开流潋的视线。
真是无礼的少年,但流潋并不在乎,或许以后根本就不会见面,想再多也没用。回到家的时候全家人都在等她。妈妈责备她这么晚都还跑出去,流潋听到爸爸劝慰妈妈的声音,姐姐把她拉到房间里也责问她为什么要为了一个已经是过去式的人让大家这么为她担心。流潋没有说话,其实那又如何,爱他是她一个人的事,是她心里的一个小秘密,跟谁都没有关系,也不需要别人的指指点点。即便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多愚蠢,但仍不由自主地跑了出去,只为了那个曾经的约定——十月十日的晚上十点到江边点一盏船灯。和她说着这个约定的他后来消失在他们的约定里,而一向让父母感到骄傲的流潋又怎么会告诉他们她十七岁的爱情。在所大家的眼里她是认真学习的好学生,不该打破他们的幻想,自己的爱情终究要自己来负责,与别人无关。
打开电脑想在博客上写点东西,望着屏幕发呆了好久最终什么也没有写出来,流潋关了电脑蒙头大睡。
流潋在新转去的学校很认真地上了一周的课,在周末的时候,一个人去了他们两个一起念书的学校。
天气很好,万里无云,天空似乎是透明的。守门的大叔也还认得她乐呵呵的开了门给她进去。
可是心情比想象中还要闷,仿佛是心里的一块肉被活生生地被挖走。痛,却又莫可奈何。还记得那天他第一次牵起她的手的样子,脸红的得似乎都涨出血来,站在他的身边都能听见他粗重的呼吸声,于是低下了头,盯着指尖到脚的一段距离。那时侯连心跳都是慌乱的,且微微颤抖。
彼此的爱情是那一年他们之间最大的秘密,没有人知道他的心里那样热切地爱着一个女孩,也没有人知道她的心里放着一个他。在空旷的校园,他牵着她的手路过学校的后门,也不说话,安静地陪在对方的身边,之后就各自回家。
他实在是一个安分守己且传统的男子,也没有任何越轨的事,彼此也仅止于牵牵手而已。他是一个天使一样纯白美好的少年,是那样地吸引她的目光。
篮球场上有人在打篮球,有一颗篮球滚到她的脚下,有一个穿着运动服的男生跑过来拾起球说了声对不起就急匆匆地跑开了,流潋却对着他的背影发呆。
在他消失的前一天,他也是这样说了一声对不起,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用眼睛直视她,莫名地留下这么一句话。
所以在以后的日子里,流潋依旧不能够明白为什么他就这样离开了?怎么可以在她还爱他的时候消失在他们的约定里?假装他还在身边的样子,连风从耳边经过都仿佛是他轻声讲话的声音,好像只要再拐一个弯,他就会出现在她的面前,依旧一身黑白校服,在夕阳里无知无觉地扯出温暖的笑容。
她跑到教学楼里,缓缓路过一个又一个的教室,空矿的地板上留下一大片一大片的光区。最后跑到他的教室里,从窗口看过去属于他的位置已经清空了,上面有细微的光照下来,一片寂静。
大家早就习惯了他的离去吧,只有她还在死守着一段掉进虚无里的过去。一定有这么一天,那天他曾跑进学校后山的仓库里,抬着头,凄惶地看着天花板。
一大片的光狠狠地灭了。
2
我不需要别人知道我有多爱你,也不需要别人语重心长地劝我放开过去,因为爱你是我一个人的事。我不需要鲜花也不需要掌声,我只要你一个纯白无暇的笑容。
承认我的爱都值得你感动。
3
银安高中的隔壁有一个叫“从前”的糖水店,南方的人大抵爱甜,有很多的学生情侣都趁晚修后的一点时间来这里喝糖水,还有外校来找女朋友的也会进去喝一碗,所以基本上,“从前”的生意特别好。
流潋在“从前”遇到过他,他是一个人的,见到她的时候他有点慌乱,但很快平复,走到她面前,点了一碗糖水。流潋没有抬起头来看他,两个人默默喝完糖水,出门,各自然后各自离开,仿佛从来就不曾认识一样。
可是我一直都明白我还爱你呢!我的十七岁通通与你有关。
在那之后,两个人却像熟识已久的老朋友一样,偶尔遇见会问好,有时也会约对方去“从前”喝糖水,他还是很安静,并且如同以往优秀。唯一不同的是,他再也没有牵她的手。
流潋点了两碗糖水,一碗放在对面的桌子上,一碗放在自己的面前,接着默默喝起糖水来。坐在她旁边的徐娜倒是略显诧异地挑高了眉毛,不解地问:“那碗给谁喝?”
流潋连头都懒得抬,“安若里。”
有女生顺着她的声音回过头来,安若里是银安高中的风云人物,成绩优秀,脾气又好,笑起来温暖动人,是个纯白美好的少年,自然也是女生倾慕的对象。从流潋只说了他的名字便引得一堆女生侧目回望便足以证明这一点。
“他会来吗?”徐娜皱眉,也低头喝糖水,却不小心瞥到那抹熟悉的身影,他站在对面的墙边和一个女生接吻。流潋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哦,你男朋友蓝圣玄啊!”然后就没有了下文,迅速喝完糖水付了款指着另一碗糖水对老板说:“那一碗糖水给安若里。”老板点点头,流潋把外套脱下来给徐娜披上,叫她早点回家。有一个笑容是流潋永远也不会忘记的,她转到银安高中的第一天,那个女孩子对她拉扯出的一个温暖的笑容,那是她在银安高中遇到的第一个笑容,如繁花绽放的春天那样灿烂。
她说:“Hi,我叫徐娜。”
实在不能忍受自己在接吻的时候被人当猴子般观看,蓝圣玄把娇喘吁吁的女生抱在怀里,抬起那张好看的脸,张狂地笑道:“小朋友,这种事看多了小心长针眼。”
流潋脸红地笑着耸耸肩,从书包里掏出一盒口香糖递到蓝圣玄的面前,“我妈妈说接吻之前要先吃口香糖。”
蓝圣玄挑高了一边的眉毛,哈哈大笑,他怀里的女生不怀好意地瞪着她,蓝圣玄接过她的口香糖,看了她几眼。“小宝贝,你管好你的安若里就好了,干嘛管我呢?”
“切!谁管你了?”流潋踢了踢地上的小石头,转身离开。
蓝圣玄,徐娜喜欢的男生,放荡不羁,玩世不恭。家里有钱是个典型的花花公子,但有很多女生都喜欢他痞痞的样子,有点坏坏的,个性十足,对于她们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有无数的女生都愿意成为他众多的女朋友中的一个,只要求留在他的身边。
至于真心与否并不重要,这只是一个爱情游戏。
意外的是徐娜是真心的,因而也是让蓝圣玄最后悔与她相识的人,像他这种人最不需要真心。
那天晚上回家的时候特意绕了远路,又从那条黑暗的街道经过,那里却异常地热闹,传来明亮的灯火,木柴烧得噼哩啪啦地响,用木头拉起的简陋的舞台上,有人跳机械舞。那个人一身黑衣,带着帽子和白色面具,旁若无人般舞动着,一股神秘感,油然而生,甚至有想去扯下他面具的冲动。
舞台下的人兴奋地呐喊着:“鬼舞,鬼舞。”
白深深的面具在火光之下冷冽无比,让人心生恐惧,一舞完毕,鬼舞从舞台上跳下来,观众自觉地为他让出一条道路。流潋立刻也跟了过去,身后的舞台还有人上表演,传来人们疯狂的呐喊声,但她已无心再去观看。察觉到有人跟踪他,鬼舞停了下来转过身,冷冷地说了一句,“跟踪别人有那么好玩吗?”感觉他的话里都有冰碴溅出来。
“没,我只是好奇究竟是谁能把舞跳得那么绝,你能否除掉你的面具让我好好瞧瞧你的脸。”流潋的表情很平静。鬼舞奇怪地看着眼前这个奇怪的女孩子,她应该只是高中生,但眼神和表情似乎都比同龄人成熟一点。
有人迎面走来,鬼舞转过身去,流潋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天!是那天那个男生!毁了少年容的那个男生。流潋差点就惊叫出声,直到那个男生已越过了他们,她还呆呆站在原地。
“秘密一向与死亡挂钩。”甩下这句话,鬼舞敏捷地翻上一堵墙,干净利落地消失在她面前。
回到家的时候有点太晚了,流潋借口说自己在半路遇到以前的同学聊了一会,没有人怀疑,妈妈叮嘱她早点睡觉。在梦里,她看到了那张白深深的面具,恐怖吓人,她一下子就惊醒过来,看了一下桌面的闹钟,半夜三点,周围一片寂静。
流潋翻了个身,又继续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