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在天机王宫中,一个女子的寝宫。
一张华贵的大床显眼地放在奶白色的反射着玉石光泽的墙边,粉紫色的轻纱帷幔淡淡地笼罩着它,散发出幽静典雅的气息,若隐若现地掩藏着床上曾经存在过的旖旎。天花板上和墙上的白色琉璃盏发出柔和的光线,既照亮了整个寝宫,又不让人觉得刺眼。一张由优质木材做成的梳妆台静静地靠在另一面墙边,光洁无尘的镜子如平静无波的湖面,各种化妆品与香水整齐排放。做工精良的落地窗已经打开,薄如蝉翼的纱帘在微风的吹拂下翩翩飘动。整个寝宫飘着轻微的花香,却是从窗外不远处的百花园中传来的。这里其实早已无人居住,但一切仍然整整有条,显然有人细心打理。
一个身穿长袍的长发青年男子正站在寝宫的正中央,久久沉默不语。长袍呈漂亮的银白色,绣着金色的花边,胸膛上是一柄金色的宝剑图案,背后长至靴子的披风上则绣着一个显眼的金色眼瞳图案。整件长袍的银色部分偶尔还会流转出淡淡的银光,显然蕴藏着灵力。男子头顶赤金王冠,黑色长发垂至后背,英俊的脸上透露着刚毅与果断,剑眉明目,不怒自威,匀称挺拔的身材配上着装,气宇轩昂,浑身散发着上位者的威严。
数名侍卫忠心耿耿地站在寝宫门外,并不打扰他们的主人。他们的人站在那里,却非常巧妙地收敛着自己的气息。眼睛虽然只注视着前方,却都在用心地感受着四周的一举一动,脸上带着强烈的自信。由此可见,他们的身手必定不俗。
而此时男子环顾了寝室四周,目光落在那窗外的百花园上,眼中却不经意地流露出一丝忧虑与黯然。他用自己才听得到的微声轻轻叹道:“乔儿,你现在在哪?”
“大祭司到!”
一声略有些尖锐的女声传来,打断了男子的思索。男子眉毛一皱,脸上浮现出阴霾。然而当他转过身来正对门口时,却是一脸的平静,完全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来。门外的侍卫皆右手抚住左胸,低头躬身行礼,“参见大祭司。”
一个身穿花纹黑袍,头顶九尾凤冠的中年妇女缓步出现在门口,两个宫女恭谨地跟在她的后面。妇女充满成熟的美艳,装扮雍容华贵,两手轻握于小腹之前,脸上保持着傲气的微笑,莲步轻移,已经到了男子身前五步之处。
男子向他微微一躬身,说道:“王儿向祭司母后奥狄尔?暗月冕下请安。”
“桀克陛下多礼了。”奥狄尔大祭司不咸不淡地回答了眼前的男子——天机瞳国的现任王,桀克?天机。显然,奥狄尔的身份比王还高,连王都要称其为母后。但似乎两人却没有母子之间的感情,只有干巴巴的地位关系。看来两者并没有血缘关系。屏退所有下属后,寝宫内只剩他们二人。
“陛下此番来到幻魅宫,莫非仍是对此地景色念念不忘,故地重游?”
奥狄尔的声音平平淡淡,仿佛不食人间烟火。可是听在桀克的耳中,却让他觉得尖锐且不耐烦。“明知故问。”他心里“哼”了一下,脸上却仍旧若无其事,平静地回答道:“祭司母后说笑了。乔伊斯王妃出走多时,至今没有下落。我与她毕竟是夫妻,心中既担忧又想念,因此过来借物思人罢了。”
大祭司的声音变得有些嘲讽的感觉:“陛下真是痴心不改啊。不过陛下如此重视儿女之情,对国家可不是一件好事。乔伊斯是我族与天使族圣战结束不久就进宫的,当时她才一岁,如此说来,她竟然伪装了自己的天使身份将近四十年。我只怕这是有心人的阴谋,利用她作为内应而已。”
桀克依旧面无表情,淡淡地说:“这种说法或许有道理,但也毕竟只是一种猜测,无凭无据。而我们起码要找到乔伊斯王妃才能查出真相吧。”
“都已经是一年了,派出去追回王妃的蓝衣卫已有数百人,结果一无所获,还折损了数十人,这说明了什么?”奥狄尔眼神锐利地盯着天机瞳王,“这说明,乔伊斯根本就是铁了心要离开,还带走了苍月泪宝石项链。听着,就在我们刚刚得知苍月泪宝石的用途之时,她带走了。陛下不觉得太巧了?”
奥狄尔称呼王妃时直呼其名,连王妃两字都省略了,显然她心中已经不再认同乔伊斯是王妃。
“苍月泪项链本来就是王妃的家传之物,她带着离开也是无可厚非的。”桀克大帝自然听出了她的意思,而且她完全没有一种对王的尊敬,心中的怒气也升腾了起来,语气也变得强硬了,“祭司母后,我倒是对另外一件事感到不解。为什么在王妃离去的前一周里,她会连续遭到十多次的刺杀?而且其中不但有‘幻翼凌天盟’的人,还有我们自己的族人!”他的目光毫不客气地直射着奥狄尔的脸,“如果无法调查清楚这个问题并给予解决,恐怕王妃一回来,就会被人暗杀了,一切就成了无头案了。”他顿了顿,冷冷地说道:“连苍月泪,也会落入某些居心难测的人手中。”
“乔伊斯身份败露,自然会引起天机瞳族人的警惕。而且能够了解苍月泪宝石的奥秘和真正用途的人肯定不只有我们王族。遭遇刺杀,也并不是什么出人意料的事。”奥狄尔毫不示弱,声音越发冷淡。“现在国内局势不稳,幻翼凌天盟,凌天圣殿,这些都是陛下现在最应该关心的问题。找回乔伊斯的任务就交给蓝衣卫吧,陛下专心于社稷安稳,强国富民就可以了。”
说完,不等桀克大帝回答,大祭司便干脆地转过身,走出门外,在侍卫的恭送,宫女的陪同下,拂袖离去。而桀克王也不挽留,对奥狄尔的背影看都不看,重新转过身来,注视着紫色的帷幔,回归默然。
所有的下人都没有看到,他们两位主人的瞳孔中,此时正都闪烁着冰冷的光芒,如同大雪飞漫。
大祭司离开一段时间后,桀克的眼神平静下来,对着虚空说:“你出来吧。”
在一个较为阴暗且本来空无一人的角落,突然诡异地出现一个身影,一个身穿火红色长袍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恭敬地向王行礼。他有一撮头发遮住了左眼,面容很普通,长袍除了颜色跟蓝衣卫不一样外,其他都没什么区别。可是正是这么一个人,却是王极为看重的助力。
“奥克尔,有什么新情况?”
“回禀陛下,属下从内应处收到消息,大约在一年前,有一个天使女子加入了幻翼凌天盟,其面貌与身材,与王妃均很相像,不过她的幻术非同寻常的强大,并且极少以真面目出现,所以并不能完全确认是否就是王妃。”红衣人奥克尔说话时心中也有些忐忑,毕竟这个消息对王来说可能是个打击,谁也不敢保证他会不会大发雷霆。
“什么?”果然,王的脸色变了,一脸的不可思议。
“另外,最新消息说,那位女子……刚刚诞下一名男婴……”奥克尔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如实相告。因为他明白这时他的责任,不能对主人有任何隐瞒。
王的手略微颤抖起来,胸膛不知不觉大幅度地起伏。他深吸一口气,低沉地问:“还有吗?有没有大结界师的消息?”
“有的。”奥克尔赶忙回答道,“属下昨天在王都外例行巡逻时,发现了结界师大人的行踪。于是我马上追上去,一直追到云杉山脉时,大结界师突然转头向我发起了攻击,属下自知不敌,所以也无法留下他。不过战斗时,他漏下了这个腰佩。”奥克尔从身上取出一个玉质腰佩,呈到桀克大帝身前。
低着头心中不安的奥克尔没有发现,桀克大帝的手突然不颤抖了,他接过腰佩,认真地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平静地对奥克尔说:“你做得很好,我很满意。等下会好好赏赐你和你的部下的。现在你回去,然后……”他突然俯下身躯,在奥克尔的耳边低声地说了几句话。奥克尔惊讶地看着桀克王,桀克重新站直,只是摆摆手说:“你不必多管,照我做的就行。”
“属下遵旨。谢陛下的厚爱。属下告退。”虽然满是疑惑,奥克尔却也明白不该问的就不要问,做属下的,只要听从命令就可以了。他是王的利剑,要做的就是按王的要求,清理掉所有障碍。他站起来,再次躬身行礼后,退回到阴影中,一阵灵力微微涌动,最后消失不见。
桀克王看着手中的还带有丝丝温暖的玉佩,突然笑了起来,心中似乎放下了所有的包袱。他的笑容开始很温暖,后来不知想到了什么,渐渐变得邪气而诡异,瞳孔的飞雪再次飘扬。他低声冷笑着说:“祭司母后,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抢先抓住王妃吗?不就是为了苍月泪的力量?既然你要管,我就让你管下去,让你管个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