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雨伴随着黑夜的结束,终于也过去了,云不再是压抑浓厚的乌黑,而是呵护着金芒的形成,镀上了美丽的金边。温暖的光芒,照射在那树叶的水珠上,折射出斑斓的彩光。在一个四面环山的小村庄里,人们陆续晨起,开始了一天的劳作。
一条小河欢快地流过村庄,河水如水晶般清澈透明,不时可以看到小鱼在互相追逐嬉戏。河边,一间朴素的小屋静静地看着流水奔逝,淡淡的花香从它的门前不远的一块小花圃传来,一簇一簇的各色鲜花争芳斗艳,令人赏心悦目,完全没有暴风雨后的颓唐,显然有人曾细心保护。而花圃的外围上,一位身穿布衣、精神矍铄的白发老人正蹲在地上,手持小铲子,为一些被暴风雨吹倒的花重新扶正。他身材较为发福,但身子挺硬朗,布满皱纹的脸上有着温暖而慈祥的笑容,显然心情非常舒畅。
有些突兀地,他拿着小铲子的手停了下来,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他缓缓站起来,表情凝重地转过身。在他面前,一位面容憔悴的黑袍老者,横抱着一个如同睡着的白衣美丽女子出现在他眼前,两人的衣服都湿漉漉的。在黑袍老者靠近的过程中没有发出丝毫声音,而布衣老者居然能够发现有人闯入。两个人表情严肃,凝重地注视着对方,不发一言。
“我说,”布衣老者首先打破僵静,脸上颇有些恼怒,“汤玛斯,这是你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拜访我,结果一进门就踩死了我的花。”
黑袍老者的嘴角一阵抽搐,尴尬地把脚移到没有花的地方,刚才所站的地方已经有几棵无辜饮恨的折花残草。“迪克,真抱歉。我实在是没有注意到。但是先不要说这个行不?我需要一个休息的地方,浑身冰冷的感觉真是糟糕透了。而且,这个女子需要疗养。”
“哈,真是难得见到你这么狼狈的一面,我怎么看你像一头偷吃了嫩草的老牛。”迪克老人目光玩味地看了看他怀中的女子,“眼光倒也不差。进来吧。”他指了指小屋的门口,做了个夸张的“请”的姿势。
“不要胡说八道,你这个老不死的。”黑袍老者瞪了他一眼,跟着他走进屋子,然后来到客房的一张木床边,轻轻地放下女子,长吁一口气。接着转身对布衣老者说,“迪克,可以帮我找个女人来吗?她的衣服都湿了。”
“你先换上吧。”布衣老者从自己的房间走出来,手里拿着干净的布衣服,递给黑袍老者,然后走到一面放在石质茶几上的镜子前,手指亮起光芒,在镜面上画了几个简单的符文。镜面微微发亮,一圈一圈如同水波一样的光圈由镜子中心扩散到镜边。过了一会,镜面恢复清晰,一个中年妇女面带微笑地出现在镜子上。
“啊,是迪克·云剑老先生啊,你永远都这么精神呢!这么早,有什么事吗?”
“呵呵,露丝,是这样的,今天我家来了客人,其中有一位年轻女子,她的衣服都湿了,麻烦你带些女人衣衫过来帮她更换,好吗?”迪克?云剑笑着说。
“没问题,我现在就来。”妇女爽快地答应道。两人又随意地聊了几句,然后就笑着说等会见。镜面亦随之暗淡下来。
汤玛斯已经换好了布衣,原先的衣服都拿到外面去晾。而名为露丝的妇女也迅速地过来了。她看到脸色有些发白又在昏迷中的女子后,一脸惊讶不已的表情。迪克很及时地解释,说他们遇到了抢匪,费了很大劲才逃脱。当露丝知道女子受了风寒且还有身孕时,当下就热心地说等女子醒后通知她,她会带些补汤过来。她仔细地帮女子换上了干净舒适又不失风韵的长裙,并把衣服拿回去说帮她清洗。
而当她抱着潮湿的衣服准备离去,经过汤玛斯的时候,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很平淡地问:“请问老先生,如何称呼?”
“……我姓姬天。”汤玛斯眼神动了动,礼貌地回答道。只是似乎有什么原因,他却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名字。
“姬天老先生,想必你是云剑老先生的好友。”露丝的声音透露出生疏的意味,“本来我们也应该尽地主之谊,只是天机瞳国对我们天使有亡国之仇,我们能够容纳云剑老先生,未必再能容纳你。所以请老先生还是尽早离开为好。至于那昏迷的女子,若有需要,我们会尽力看护,不必担心。”说完,她深深地看了汤玛斯?姬天一眼后,从容离去。看着她的背影,汤玛斯的目光闪烁不定,不知在想些什么。
“天使?”良久,他表情复杂的问身边的老友。
“不错。”迪克点点头,意味深长地说。“都是天使,除了你我。”
这个回答的用意倒也明显,既说出这里的人几乎都是天使族,又表明了,他已经知道这名依然在昏迷中的女子,也是一名天使。
汤玛斯微微的点了点头。两人在一张简朴的木桌旁坐下。迪克端出已经煮热的菜肴,又拿出一壶酒。汤玛斯早已饥肠辘辘,毫不客气地大吃起来。迪克也不发问,笑眯眯地自斟自酌。直到汤玛斯吃饱了,两人也没说一句话。
“难道你不想知道我发生什么事了?”汤玛斯忍不住问道。
“想啊。不过我不知道应该怎么问,所以就等你说了。”迪克一副狡黠的表情。
汤玛斯翻了翻白眼,问道:“那我倒先问问你,你怎么能取得这里的人信任的?”
“他们曾经是难民,而我带着他们找到这里落脚。所以就自然住在一起了。”迪克又帮自己倒了一杯酒,笑着说道。
汤玛斯敷衍地“哦”了一声。苍蓝色的光芒在瞳孔中一闪,几十面晶镜凭空凝聚,构成了结界把整个房间都笼罩起来。显然,他要隔绝被偷听的可能。接着他就说起了正事。“正如你所猜到的,”他指了指女子所在的房间,“她是一名天使……当今的天机瞳王妃,乔伊斯。”
“我想,”迪克晃了晃他手中的酒杯问道,“或许,她还是……‘她’的妹妹?”
“嗯,你认出来了,就是这样才猜到她是天使吧。”汤玛斯略有些意外。
“别忘了我拥有‘录影瞳’。难怪觉得脸型很熟悉,原来她真的是当年那个危城婴儿。我在脑中对比了一下两人,除了头发的长度不相同外其他都很像。但是想不到她竟然能当上王妃。难道没有人看出来她的身份吗?”
“以前没有,但是现在已经暴露了。我曾经用秘法为她做了瞳孔幻象,让她在施法时有瞳光出现,且无法打开幻翼。虽然灵力被压制了,但是她跟她姐姐一样,在幻术方面当真是天赋异禀。她成年后我想她能用幻术隐藏自己了,为了让她有自保之力,于是解开秘法。她也是在那时才知道自己是一名天使。”
“原来如此,”迪克点了点头,“那你们为什么逃出来了?还搞得那么狼狈?”
“这个就真是一言难尽了。”汤玛斯轻轻摇头,“但主要的原因是王妃身上的一条项链。”
迪克皱了皱眉头,放下酒杯疑惑地问:“项链?”
“是当年……‘她’把还是婴儿的王妃交给我的同时,送给我的一条项链,王妃成年后我交给了她。准确说,是项链上的吊坠,那被称为‘苍月泪’的宝石,造成了今天的情况。”
“苍月泪……名字很特别,有什么神奇的作用么?”
汤玛斯很凝重地点了点头。“它本身确实有特定的用途。但这不是重点。不久前宫内抓了几个‘幻翼凌天盟’的天使,其中一个是核心人物,他受刑不过,招出了他们要得到这颗宝石,然后利用它来复苏三个王天使!”
迪克面露惊色,“王天使?复苏?这怎么可能?”
“不清楚。不止这样,王室似乎也发现了苍月泪宝石中蕴藏奥妙。大祭司在觊觎得到苍月泪,她多次向王提出要借用苍月泪。但王妃数日前偶然偷听到,大祭司打算在得到苍月泪之后,”汤玛斯顿了顿,脸色凝重了起来,“控制凌天圣殿,然后毁灭它!”
迪克眼睛瞪大,瞳孔猛然一缩,不可置信地连连问道:“控制?毁灭?凌天圣殿?他们疯了?凌天圣殿的用途难道他们不知道?再说,为什么得到苍月泪就能毁灭凌天圣殿?”
“可以的!”汤玛斯阴沉着脸,肯定地说:“有些事情你不了解,但如果被大祭司得到了苍月泪,她确实能够有办法毁灭凌天圣殿,甚至是在凌天圣殿之下的雪莺城……而且很明显的是,她要得到苍月泪的理由不止这一个,但我们暂时无法得知……大祭司一向对天使非常憎恨,而王妃的身份却不知道被她通过什么途径发现了。为了得到苍月泪,她是不介意杀了王妃的!现在还不是彻底撕破脸皮的时候,因此我们决定带着苍月泪,离开天机王城。”
“可是,你不认为这治标不治本么?”迪克把玩着酒杯,有些不以为然地说。
汤玛斯微微一叹:“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现任天机瞳王的根基还是太浅,太需要时间了。我相信他的能力,但是这并不能解决眼前的问题。”
两人都沉默了好一会儿。
“另外,”汤玛斯带着惊奇与迷惑的表情再次开声说道,“在王妃受伤时,这颗宝石不知道为何突然出现异变,发出了金色的光芒,居然在瞬间将我们两人身上的伤全部治愈了,甚至连我的灵魂旧伤都恢复了大半,我估计,再过几年还有希望痊愈!”说到这,他首次露出了有些喜悦的表情。
“那……会不会与王妃受伤有关?”迪克也露出感兴趣的表情问道。
汤玛斯摇摇头说:“不清楚,也许吧。之前逃亡时王妃也受过一些伤,可是苍月泪并没有任何反应。我也从来没看到过苍月泪会有这种能力。所以毫无头绪。”
迪克抓了抓本来就不多的头发,苦笑着说:“唉,这件事还真是一潭深水……你们出来时也不容易吧?”
“嗯,因为是紧急离开,我们带的人也不多,但是最后还是被发现了。前后我们一共死了四个护卫,只剩下我们两个。一路上,不断地有天机蓝衣卫追击,要把王妃带回去。哼,说的好听,他们根本就是要杀死王妃,只是想要那项链罢了。”汤玛斯回想起逃亡的艰苦,狠狠地说道。“如果不是我的灵魂还没恢复,又怎么会如此狼狈!”
“那你现在的打算是?”
“我们已经甩掉了所有追兵,应该暂时是没有人能发现我们已经来到这里了。王妃现在有身孕,你这里比较隐秘,先让王妃安全生产,以后再做打算。”汤玛斯眼睛望了望女子沉睡着的房间,接着真诚地看着自己的老友,缓缓地说,“现在唯有等待王的消息,他与大祭司迟早会有争斗。王妃身份暴露,在王宫里已经很危险。看来很长时间内只能依靠你了。”
“这没问题。”迪克点头应允,拍了拍汤玛斯的肩膀,“虽然你不再是我上司,我也早早不问政事,不过我们怎么说也一起出生入死过,我会帮你的。不过王妃的身份……”
“必须要想办法隐藏。要保证王妃没有回宫前,不能再让任何人知道她的确切所在。”汤玛斯面容严肃,毫不犹豫地说。“否则,王妃将会非常危险!我相信大祭司一定不会放过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