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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心受相思之苦煎熬的不止是严浩一人,徐定嫣同样也是如此。
三天来,她将自己关在公寓里。
这里本来是她们三人念大学时住的公寓。毕业后,她以要求小艾替她看房子为由,让小艾继续住在这。
小艾嫁出去后,这里又空出来了,但屋内仍旧保留她们三人各自的房间和摆设,好让她们随时有地方可以窝。只是没想到最先躲回来的竟然是她。
她窝在房里的工作台上,三天没吃没睡地赶着图,设计出一款款别致的对戒和项链。
大量的工作,正好可以让她暂时忘却伤心的记忆,暂时让她少想严浩。
只是,她每一张男戒的设计图稿,全来自严浩那双晶亮如钻的眼睛。有冷漠、有热情、有刚毅,也有柔情的一面。
每一幅设计图只会让她更加思念严浩。
她的心开始出现了一丝丝的怨怼。
是严浩先来招惹她的,然后又是严浩残忍地摧毁这一切。
徐定嫣停下笔,盯着纸上那利落的设计式样,心里一阵阵抽痛。
她将图稿推离一些,趴在桌上,任睡意席卷她一切知觉。
可是老天似乎不太想跟她合作,门铃突然大响。
会按门铃的,肯定是除了谭艾郁她们之外的“闲杂人等”。她很想当做没听见,耐心地等待门外的人放弃离开。
但门铃就像一道道催魂令,丝毫不肯放弃。
她大声哀叹,终于投降地站起身,朝大门走去。
门打开的那一刹那,不知道是谁比较惊讶。
严浩就站在门外盯着她看,深邃的黑眸闪过一丝复杂的精光,快得让她捕捉不及。
他看起来仍旧是那么意气风发、英挺狂傲,甚至比她记忆中的还要俊帅。
这一刻,她承认了自己多么想他,多么想投入他怀中,哭诉出她所有的委屈。
可是,她没有。因为她忘不了他是如何说出那些残忍的话。
严浩轻叹了口气,才一跨步,徐定嫣便突然举起一手阻止他。
她有气无力地哀求道:“拜托,现在别跟我说话,我会很感激你,感激到你一辈子都不会忘了我是如何感激你的。”
她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跟他争论,她累得连思考能力都消失了。刚才一路从最里头的房间走到这里开门,就已经耗尽了她所有体力。她根本无法也不愿意再跟他为了徐恒毓和她的关系吵架。
徐定嫣说完便转身摇摇晃晃地往客厅走去。最后,她跌坐在长沙发上,侧歪倒躺在上头,闭上了眼。
严浩顺手关了门走进来,看到她这副样子,心是一阵揪疼、一阵气恼。
她的样子根本是糟透了,他却仍旧觉得她美。
他想,未来不论她变成什么样子,在他心中,他都会觉得她是最美的吧。
未来!他吃惊地思考这事究竟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严浩站在她脚前,盯着她瞧了好一会,纷乱的思绪突然理出了头绪。
答案其实再简单不过了。还会有什么原因呢?
他自嘲地哼声一笑,笑自己竟一直被骄傲和忌妒给蒙蔽了双眼,而没有早些察觉出答案。
他的哼笑声让徐定嫣睁开了眼,勉强地瞄他一眼又闭上。只是蹙着黛眉,对他有些不谅解。
严浩蹲下身,疼惜地伸出手轻抚着她皱起的眉心。
徐定嫣眨动卷翘的长睫毛,缓缓地睁开眼,然后她便迷失在他满溢柔情的黑眸中,再无法移开视线。
她想,一定是她太累眼花了,她不可能看见温柔的深情出现在严浩那沉冷的眼里。
她心酸地微笑,又闭上了眼。即使这一切只是梦,那也够了。
严浩的拇指来到她的唇畔,轻抚那抹悲戚的笑容,心揪紧一动,怜爱地耳语着:“别这么笑。”
她睁开了眼,他眼里的那抹深情依旧,更多了份心疼和珍惜。她屏息地看着他,听见他继续说道:“我不喜欢你这样,笑得这么落寞,我看了会心痛。”
她睁大了眼,不敢置信地对上他眼里的坚定和真诚。
他笑得怜惜,缓缓地朝她接近,她只能眨着眼,看着他越来越清楚的特写。
然后,他吻了她,轻轻的一吻,却有了最强大的动人震撼。
她所有的委屈、思念和伤痛,全都在这一吻中奇异地得到了抚慰。
心一酸,她红了鼻子,也红了双眼。
“老天,你别哭啊——”严浩顿时慌了手脚,叹声低呼着。
他跪在地上,大手一捞,将她拥进怀中,埋首在她的颈窝长发里,嗅闻着她熟悉的淡花香味,空虚的心慢慢地被填补、充满。
徐定嫣眨动双眼,泪就这么掉了下来。她伸出迟疑的小手,颤抖地圈上他的颈。感觉到他将她拥得更紧更密实,她这才如同往常般,用力地抱住他,撒娇地赖在他怀里。
“如果——如果我想哭呢?”
他微微退开了些距离,深情地凝视着她,温柔微笑。
然后他夸张地大声叹气,一副即将上刑场赴死那般任人宰割的无奈样,愁苦着脸说:“唉——好吧,是我自作自受。你哭吧,我想我可以挨过心被撕裂的剧痛而活下来的。哭吧,我准备好了。”
她被他逗得破涕而笑,小手抡拳捶打着他的胸膛,软声娇斥:“哪有这么夸张啦?神经病!”
他低低轻笑,再也忍不住思念之心,深切而情狂地吻住她,将三天来的压抑全在这吻中告诉了她。
他给她一个安抚的轻吻,伸手轻抚着那淡淡的黑眼圈,心疼地问她:“你几天没睡了,小猫?”
她的星眸暗了下来,委屈地垂下了黛眉。他轻叹出声,大手在她背后来回爱抚着她。
“你都没睡是吗?”
“嗯。”她点头轻应一声,他立即给了她一个抱歉的吻。
“有没有吃东西?”他抬起她的下巴,额贴上她的,与她四目相接,心疼地问着。她本来就纤瘦的身材,明显地瘦了不少。
果然她微嘟着嘴,摇了下头,长发如黑瀑般跟着晃出波浪。
他又吻了吻她,然后将她打横抱起,问了她房间的位置。她惊惶地瞪大眼,他笑着啄吻了她。
“别怕,你现在太虚弱了,我要你先睡一下。”
她的脸倏地涨红,娇羞地躲进他颈间。
他走进她的房间,低低轻笑,温柔地将她放在床上,给了她一个深吻。
她闭上眼,他替她盖好被子,轻柔地在她眼上、颊上和唇间洒下无数个细吻。
“有没有想吃什么?”
她倏地睁开眼,小手圈抱着他的颈,笑亮了星眸,娇哑地点菜:“蛋包饭!要有很多很多的西红柿酱哦!”
他凝视着她的水眸,宠溺地承诺:“好。等你醒来时,我保证会有一份香喷喷的蛋包饭。你乖乖睡,嗯?”
“嗯。”她柔媚一笑,闭上了眼,睡意在瞬间席卷了她的思绪,带着她沉入温暖的美梦中。
他看了她好一会,心口是满满的满足。爱怜地轻吻她微笑的唇,这才起身离开床沿。
工作台上散落的纸张吸引了他的目光。他走上前,拿起其中一张刚完稿的设计图,惊艳着她的设计才能。
他又看了一会熟睡中的她,对她骄傲赞赏的爱意全涌至胸口。
她是个宝,一个值得珍藏一辈子的珍宝。
徐定嫣在一阵饭菜味道中醒来,她坐在床中央,迷迷糊糊地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Oh,Shit!”
一道暴躁的低吼加上锅碗碰撞的敲击声,让她的脑子倏地清醒。
她微蹙起眉,掀开被子下床,走出房间。一接近厨房就不时听见严浩压低声音的诅咒和金属的撞击声。
她站在厨房入口,看着眼前的混乱场景,高壮俊伟的严浩在小小的厨房内手忙脚乱地砸蛋和搅饭。
没错,他真的是在砸蛋和搅饭,炒锅里的东西又黑又红的一团糟。这让她有些担心起自己的肠胃。
“Shit——”严浩将那团恐怖的“东西”盛入盘里时,不小心被高热的炒锅烫伤了手,他气恼地诅咒着。
他端着两个盘子,一转身,就见徐定嫣倚靠在门口微皱着眉,一脸担心的样子。
他走上前,倾下头就在她唇上一啄,咧嘴大笑着。
“醒啦,小猫?来吃饭了。”
“那是什么?”她担心地瞪着盘里的“东西”。
他挑眉一瞪,经过她身旁时啧声说道:“蛋包饭呀,还会是什么?”
她在他背后吐舌瞪眼,脑海中思考着家里的胃乳放在哪里。
照这局势来看,咱们的严大公子肯定是第一次洗手做羹汤。
严浩将两份炒饭放在桌上,得意地一笑,这可是他三十年来头一遭进厨房,能做出这等作品实在难得。
原来做菜不难嘛!
他洋洋得意地自捧着,兴奋地招呼着徐定嫣坐下来享受他生平第一次做出来的蛋包饭。
徐定嫣心里有些怕怕地坐下来,胆战心惊地盯着那盘又黑又红又白的“东西”好半晌,然后在严浩的催促之下,她吞了口口水,勉强盛起一匙饭,在他的期待之下,豁出去地送进了口里。
好苦、好咸又好甜!
她立刻拿起水杯,灌了一大口水才勉强吞下。
“味道如何?”他屏息地等待着她的赞赏。
她吞下水,突然大笑出声,直接地评论:“哇啊——够难吃的!哈哈哈——”
严浩脸上期盼的微笑就快挂不住了。他双手抱胸,冷眼盯着她夸张的大笑,挑眉问了一句:“SHARON的厨艺很好吗?”
徐定嫣停了一下,旋即捉弄的心一起,她一手托着粉腮,柔媚地对他微笑。明知道他对SHARON很感冒,但她玩心一起,故意挑衅地柔声说道:“对呀,所以才被他养得那么好!他的蛋包饭还真不是盖的好吃哦!”
严浩面无表情地沉寂了三秒,额上的青筋明显浮跳,他努力地想压下那可笑的醋意,但在努力了三秒之后,仍宣告无效!
他脸色愀然大变,怒火一冲,突然站起身,伸手端起他们两人的晚餐,转身走回厨房,直接将饭菜丢入水槽。
他走出厨房,看也不看她一眼,捞起沙发上的领带和外套,胡乱一套,就大步朝门口走去。
“严浩——”
“你饿死算了!”他气得丢下一句话,门一拉,“砰”的一声就离开了。
“啊——”徐定嫣张大了嘴,吃惊地瞪着仅剩下她一个人的客厅。
现在是什么状况啊?怎么这样就生气了?
徐定嫣内心一沉一喜,谁会料到向来沉冷狂傲的严浩,竟也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随便跟他开个小玩笑,竟也能气成这样?
不过话说回来,症结点全在于她对他不够诚实。
唉——自个儿捅的娄子就要自个儿收。
徐定嫣无奈地叹口气,脸上的笑容却看不出丝毫勉强。她站起身,认命地硬着头皮去“降火”了。
严浩一路加足了马力,在车阵中奔驰穿梭,旁若无人地呼啸而过。
他是有理由生气的!
为什么不呢!
过惯了养尊处优、呼风唤雨的生活,谁会想到他有朝一日竟会为了向一个女人示爱,而不惜拉下身段,走进厨房费尽心力地做了份“爱的蛋包饭”。
结果对方不感动落泪就算了,反而还大大地嘲笑了他一番,甚至还拿“死对头”来比较。这样的状况,任谁都会一肚子火地发狂,更何况是自尊心极高的他。
想至此,严浩脚下的油门板不觉更用力地踩踏,跑车像子弹似的向前急奔。
哼!徐定嫣那个笨女人!谁不比,胆敢拿SHARON来跟他比。
明知道这醋他吃得很没道理,但他早已习惯将SHARON当成头号情敌,即使在知道他是定嫣的亲生哥哥徐恒毓,一时间他仍很难转换角色。所以,只要定嫣夸耀SHARON好时,他就忍不住火大地想杀人。
为了不做出终身后悔的事,在那当口,他只能想到“走人”这招,来平息心中怒火。
可是现在想想,他将气出在小猫身上,还转身走人地将她留在那,似乎对她有欠公允。
搞不好,此刻小猫独自在那委屈地掉泪了,就像他们分开的这三天——
“该死的!”
严浩一想到这可能性,他就懊悔地恨透了自己的愚蠢。他不想再过一次没有定嫣的那种生不如死的生活。
尤其是在他明白自己爱着她的事实之后,他更不可能放手了。
严浩主意一定,准备回转,掉头回去向徐定嫣认错。就在他打了方向灯,透过后视镜,一辆出租车以惊奇的飞速一路跟着他。
他皱了皱眉头,心起疑窦,微眯了眼,紧盯着出租车上的人。
在认出车上的身影时,他先是不敢置信地瞪大眼,接着是惊恐地怒吼:“那该死、该打的大笨蛋!”
她竟然有胆跟他玩这种不要命的蠢事。
“咦——小姐,他好像要停车!”
出租车司机大哥对后座的徐定嫣说,方向盘一转,跟着严浩的宝马跑车停靠在路边。
徐定嫣微坐直身,看见严浩下了车,似乎过分用力地关了车门,一脸寒冽地踩着大步朝她走来。
他看上去似乎气得不轻耶!
就在她满脑子想着要不要司机大哥加速逃离时,严浩已经来到她这一侧,拉开车门,挑眉瞪着她。
徐定嫣吐吐小舌,一副认命又委屈地下了车。
她站在严浩跟前,低着头,小手扭绞着外套衣角,不敢看他脸上的表情。
严浩低头瞪着她的脑袋瓜,额上青筋浮跳,手握成拳。他在心里默念一到十,试着压**内的狂炽怒火。
他深呼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再吸气,吐——
“你想死是吗?”
严浩的咆哮声压过了高分贝的街头车声,狂烈的怒吼吓得徐定嫣忍不住肩一缩,伸手捂住双耳,龇牙咧嘴的。
严浩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她,脸上的表情像厉鬼附身般狰狞,大发雷霆地开骂:“你竟然有胆坐出租车来飞车,是嫌命活太长了吗?你以为你该死的在搞什么鬼?说话呀?”
徐定嫣怯怯地抬起首,微瘪着小嘴,小手轻轻拉扯他的外套衣角,一脸梨花带泪、语带哽咽地小声抱怨:“你开得好快哦!”
“我开得好快。”
他一吼,她就吓得松了手,又低下头,噤声不语。
“我开得快,你还敢跟?你有胆啊!三天没睡,就把脑袋用坏了是吗?你——”
“先生,有话好好讲嘛!”
司机先生看严浩骂得那么凶,又见那娇滴滴的水姑娘低着头,吓得缩着肩,想哭又不敢哭的可怜样,心有些不忍,就出言替徐定嫣求情。
“啊,你太太是做错了,你就原谅她啦!”
严浩眉一挑,冷冷地瞪着徐定嫣,缓声道:“说话。”
“对啦!小姐,就听你先生讲啦!是关心你——”
徐定嫣微嘟着小嘴,小手拉握住严浩的手,眼角挂着一颗晶亮的水珠,楚楚可怜地嗫嚅道:“我没有带钱。”
严浩眉挑得更高,一翻眼,他摇头叹气。
“我真的会被你气死!”
他气恼地走到驾驶座旁,伸手掏出皮夹,由窗口递了张百元大钞给司机,回身拉了徐定嫣的手朝他的跑车走去。
“上车!”他拉开驾驶座旁的车门,一脸不容置疑地冷声命令道。
她左顾右盼,迟疑地裹足不前。
见状,他又气愤地大吼:“你敢打什么歪主意,你就试试看!上、车!”
这一回,她乖乖地立即坐上车。看着严浩关了车门,绕过车头,坐进驾驶座。他脸上怒火未消,但双手却温柔地替她系好安全带。
气恼的黑眸对上她带笑的水眸,大叹了口气,唇便吻住了她的。
他仍在盛怒中,但又太想吻她,直到她快没了呼吸,他才不舍地退开。
“你刚才好凶哦。”她轻舔红唇,柔哑的嗓音虚弱娇软地抱怨着。
离开前,他又重重地咬了她唇一口,但又不致伤了她。他坐直身,握住排档杆。
“哼!你若有个什么闪失,我会让你知道我有多凶!”
车子平稳地朝他家方向奔驰。
徐定嫣窝靠在车座里,侧着头看向他俊挺的侧脸和卷长的浓密睫毛,心涨满了幸福的泡泡。
她爱他呵——
严浩在分神看向她时,才发现她睡着了,睡得甜美而安适。他摇头拿她没辙地笑了。
拉过她的小手,紧握住彼此,带着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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