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的清晨有笔墨难以形容的绚丽多情,空气清冷而新鲜,东方的天际泛出白色的光芒,像缎子一样的云朵铺陈在即将露脸的太阳周围,成千上万的鸟儿在树枝上跳跃鸣叫,树叶和草地上点缀着晶莹的露珠。
文静比同事起得早,走到旅馆的阳台上欣喜地看着万物苏醒的这个美丽早晨。
“文静,把他们全部叫下来,我在隔壁餐馆点早餐,吃过之后,我们就出发了。”邱组长和一个陌生的男人站在楼下,一只白色大狗蹲在旁边。文静不知道邱组长早已经起床了,她赶紧跑回去通知其他同事。
邱组长一大早就出去了,联系了主管森林的官员,出于安全的考虑,当地林业站的李站长拒绝了他们进入原始森林的请求,邱组长亮出证件,并保证三天之内安全地回来,李站长才答应,并好心地为他们介绍了一个孔勇有力的当地居民当向导。
他们带上足够多的食物和水,并备有必要的防身武器,在太阳露面之前就出发了。
有“华中屋脊”美誉的神龙架,大小山峰数十座,连绵数千里,海拔3000多米的山峰就有6座,山体高大雄伟,林木遍地,参天古木直冲云霄。他们来到山脚下,看着巍峨壮观的高山地貌,惊叹不已。
“这么庞大的山体,埋葬着多少宝藏啊。”邱组长感慨道。
“这么庞大的山体,隐藏着多少危险啊。”文静担忧地说。
“胆小的不要来。”小烈抛下一句,跟着他们走了,文静一躲脚,赶紧追上去,她要表现给这个大老爷们看看,她才不是胆小鬼。
他们撇开旅游区,跟在林向导的身后朝深山老林走去。猎狗大耳朵精神抖擞地跑在最前面,他因为耳朵大而获得这个不俗的名字。
“谁都不要走散,咱们六个人一起走,要是走累了,我们就地休息。记住,安全第一。”邱组长对大家说,众人心情激动,纷纷应和,走向越来越深远的树林中。
杨总编打来电话询问进展情况,邱组长汇报一切都很顺利。这之后谁的手机都没有再响过,他们已经进入了无信号区,离文明现代的世界越来越远了。
穿过一条有惊无险的悬崖石路,他们攀上最高的那座山脉,在半山腰的树林中横冲直撞,越走越深,越走越远。
前面没路了,他们已经走到尽头。看着阴森森的密林,林向导不肯再走。对他们说:“就到这里为止吧,前面的区域从来没有人进去过。”
邱组长不甘心:“在这片浅山区,野人毛都逮不到一根,非得再往前走。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要去你们去,我只能奉陪到这里了。”林向导叫上大耳朵,准备返回。
邱组长一把拉住他,拿出一把钞票,诚恳地说:“兄弟,山路好歹你比我们熟,又是当地人,帮帮忙,再走一程。”
林向导想了想,接过钱,说:“不是我吓唬你们,山里野兽多,再走没问题,但要想活着出来,都得听我的。”
一行人拿着树枝木棍开路,继续往前走。
“停下来,有野兽脚印。”林导一声吆喝,大家都紧张起来,屏声敛气站在原地不动。
唯有邱组长兴奋地跑上前,问林导:“我看看,是野人的脚印吗?”
“不是,豪猪的。”林导说。
邱组长脸上露出失望,林导出于狩猎人的职业惯性,操起一根长树枝打算去追豪猪,结果被邱组长拉住,“算了,早跑远了,不要耽误正事。”
文静累得已经走不动了,安南把她的背包从背后扯下来,挎在自己肩上,他本来就背着沉重的摄影器材。文静于心不忍,安南说:“赶快走吧,小美女,你不用我们背就谢天谢地了。”
文静听了黯然一笑,赶紧跟在他们后面走,卸下背包果然轻松多了。
林导和邱组长在前面开路,速度放慢了下来。他们用树枝做成拐杖,方便驱赶林中的虫蚁,也为了便于行走。
这是一个连鸟都飞不进来的密林深处,大树藤条纵横缠绕,仿佛罩上了层层叠叠的大网,又如墨绿色的海底,一丝阳光也透射不进来。山高林密,大风吹过,万木倾伏,飒飒作响,宛如大海里卷起飓风,刹那间,波涛翻涌,轰轰声响不绝。
苏记者一脸惊恐地看着周围,文静的一声尖叫吓得他浑身一抖,大耳朵闻风叫喊着闪电般冲向文静,他赶紧回头,一只灰褐色的壮猴胆大包天地抢着文静腰间的挎包。
前面的人一齐冲过来,大耳朵差点一口咬住猴子的尾巴,灰猴嗖的一声往旁边树上窜去,大耳朵对着远去的灰猴一阵狂吠。文静心有余悸,仍不停地打颤。
“那妖猴怕是打算把你抢去当压寨夫人吧?”安南诙谐地开玩笑。
文静却笑不起来,就连一只猴子都有攻击性,何况更凶猛的野兽。
想到前面不知道还会有多少危险,她心里直打退堂鼓,这次被替补远赴深山老林,到底是福是祸呢?
邱组长走过来说:“你千万不要掉队了,小烈你跟在文静后面走,你这个红色的挎包取下来放大背包里,有些动物见红就激动。”
文静两手空空夹在中间走,安心了许多。临近中午,他们找了一个开阔平坦的地方休息。他们决定用面条,卤鸡蛋和灌装牛肉当午餐,邱组长和文静用小气炉煮面条。
午饭过后,休息了一会,一行人继续上路了。
海拔越来越高,邱组长、苏记者、文静都不同层度地出现心慌气短、头昏目眩的高原反应。安南从背包里取出西洋参含片,发给每一个人。
林导从腰间掏出一个小铁皮盒子,里面是黄褐色的乳膏,对他们说:“这是我们神龙祖先留下来的抗高原反应秘制药膏,涂一点在太阳穴和人中,就没事了。”
每个人都涂抹了一些,果然觉得神清气爽,精神为之一振。
在森林里走了大半天,并没有发现野人的足迹,连民间流传、报纸渲染的那些野人的毛发、脚印、石屋都没有发现一处,邱组长担心是不是走错道了。
“我们时间紧迫,不能在深山中呆太久,如果明天下山之前还是没有任何有价值的发现,回去不好交差,我们面子上也挂不住。大家聚精会神,仔细观察地面和周围环境,有情况及时反应。”邱组长一声令下,大家寻宝一样精神高度集中,仔细搜查着地面,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地方。
为了搜寻的需要,六个人一条狗的队伍略微分开了一些。一路上走下来并没有遇到险情,大家都放松了警惕。
“快快快来呀,快来看。”西南方向响起文静的呼喊声,大耳朵率先冲过去,其他五个人惊魂不定地跑过来。等他们走近,看见文静蹬在地上,用手***着一只受伤的大鸟,那是一只黑褐色的美丽的大鸟,嘴呈蓝黑色,上嘴弯曲,头部和腹部的羽毛洁白光滑,它的羽翼又长又宽。大耳朵围着这个不停哀鸣的鸟左嗅右吠,大鸟几次振翅欲飞,都徒劳无功。
“拜托,再不要这么大呼小叫了,搞得人提心吊胆。”小烈对文静说。
文静不睬他,对大伙说:“救救她,她的翅膀好像折断了,飞不起来。”
林导看了看,说:“这是一只老鹰。”他看见地上有血迹,把扑着的大鸟翻过来,看见她的胸部被短小锋利的箭头刺穿了。显然是被哪个黑心鬼猎杀击中,奋力逃走后终因失血过多,一头栽了下来。
老鹰的哀鸣越来越微弱,逐渐暗淡的黄灿灿的双眼可怜巴巴地望着文静,文静心痛得眼泪都快掉下来。她再一次恳求:“想办法救救她。”
“准备消炎粉和布。”林导吩咐说。文静赶紧从包里把洗脸的长毛巾拿了出来,正好邱组长带着云南白药消炎喷剂,林导把箭头拔出来后,洒上喷剂,用毛巾包扎了伤口。之后又检查了她的翅膀,老鹰的左翅在跌下来的时候被拉伤脱臼,林导用力一拽使其复归原位。
老鹰一声哀号,昏死过去,文静掩面惊呼,以为她死了。
“我们继续上路吧,再走不远,这座山头就要翻完了。”林导说。
“可是,这只老鹰……”文静不忍让她暴尸荒野,成为野兽口中之物。
“这会她还死不了,能不能活过来,就看她的造化了。”林导说。
得知她还没死,文静高兴起来,请求他们带上它一起走,没有一个人赞成,这只老鹰个头大得足有两三岁的小孩高,拖上这么个累赘还怎么赶路?
而且林导对她说:“她的伤口不宜颠簸,还是原地休息的好些。”
文静只得放弃它,临走前从包里拿出面包,捏碎了撒在它的周围,又留下一些水,祈祷着老鹰能恢复健康,然后跟着他们继续赶路了。
山下的气温和暖如春,越往上走越寒冷,翻越整座山脉几乎经历了春夏秋天四季的气温。山底娇艳的繁花,山谷叮咚的流水,山腰晶莹的白霜,山顶洁白的冰雪,使连绵起伏的山脉看上去生动活泼,美轮美奂。
他们已经快到山顶,正在一座斜坡边上休息,上方是怪石嶙峋的山头,下面是万丈深渊,两面的山坡十分陡峭,山谷一眼望不到底,安南丢了块石头下去,听不到回响。
看着眼前巧夺天工的山野和美景,安南按捺不住摄影的***。他拿出器材,摆好角度,忘乎所以的拍起照片。
“即使找不到野人,拍到这些奇美的照片也是不错的收获。”安南对着眼前美不胜收的景致,不停地闪着快门。
晴朗的天空陡然之间阴沉下来,乌黑的云层压顶,林导赶紧吩咐大伙收拾东西快跑,山雨要来了。
手忙脚乱中豆大的雨滴砸了下来,安南不忍心折坏器材,又怕被雨淋湿,脱下衣服盖住器材,才小心翼翼地收进包里。
“安南,快跑,山顶的泥沙松了,有危险。”林导一边呼喊一边往前跑。“文静,快跟上。”
安南一听赶紧抱上衣服器材跟着跑。苏早已吓得面无血色,只顾麻木地跟在邱组长身后往前冲。
大耳朵跑在前面,不时回过头对着后面的人狂叫几声。催促他们加快脚步。
山陡路滑,下面是悬崖峭壁,上面山石眼看就要滚落,想从容逃生并非那么容易。文静吓得一脸惨白,使劲抓住山边的杂草野枝,拼了命的往回跑。
一行人魂飞魄散拼命逃生,滚落的山石好像有人故意从山顶推下来一般,密集快速地翻滚下来。文静体弱,又担心滑到,不久就落在了后面。
又一块巨石飞来,文静吓得头都大了,跑是跑不过去了,只得攀住山坡上的一株树干,吊在上面,亏得她体轻,不然准会连人带枝滚下山崖。好歹躲过一石,文静从树枝上滑下来继续跑出一阵乱石雨。
大耳朵早已经跑到了一块平坦安全的地带,站在那里叫着招呼后面的人,滚石追着一行人跑,离安全地已经不远,可是文静还远远落在后面,不幸脚下一滑,虽然没有摔下山,眼看另一厄运就要降临,一块石头悬在她头上的山顶上,众人心都提到嗓子眼,大声呼喊:“文静,文静,快起来。”
文静一挺身,准备爬起来,不料又滑一跤,石头已脱离山体,飞速急下,眼看就要砸到文静身上,他们冲过去救她,可是已经来不及,大耳朵一个箭步飞过去,咬住文静的肩膀,把文静拖出几米远,石头不偏不倚砸在文静摔倒的位置。
文静泪雨横流,抱着大耳朵的脖子感激它救了一命。大家心有余悸,再也不敢多作停留,离开了这个不详之地。
不多久天又放晴,天空蔚蓝辽阔,好像刚洗过的一样,西边的天空出现橘红色的晚霞,落日恰似熔金。天气变幻如此反复无常,死里逃生的几个人真不敢相信刚才经历了一场胆战心惊的山雨和泥石流。
他们避开这片危险地带,从新寻找出路。他们徒步走到面向落日的那一方,林导说:“穿过前面一片树林,我们就可以下山了。”
邱组长不同意:“我们好不容易来一趟,就这么下山?这座山头看来还不是考察的重点。我们要继续走。”
“这已经是最高的山峰了。”林导说,“要是再走,只有越来越危险。”
邱组长胸有成竹地说,“危险怕什么,我们即有职业报人的刨根究底精神,又有科学家勇往直前的决心,在社会各种危险场合出生入死几十年,还怕这区区山林?再说,大自然是最可爱的,我们是高科技时代的人,即使碰到危险,也能逢凶化吉。”他得意地拍拍背后的绝密武器意大利伯莱塔猎枪,这是出发前编辑部的经费赞助购买的。
“我劝你们还是见好就收,野人?根本就是炒作,几十年来来来回回几拨人,电视台、报社、民间组织、科考队甚至侦察兵,都来搜过,毛孩都没搜到一个,凭你们几个?简直就是做梦。”林导唠唠叨叨向前面树林走去。
苏扶了扶眼镜,对邱组长说:“林导说的对,已经翻了快一天了,我们在天黑之前下山比较好。”
“要下你自己下,有种的跟我来。”四十出头的邱组长就不信这个邪,他什么风浪没见过,这点危险还不放在心上,话一出就跟着林导走了。其他人跟着走了,苏沮丧地又扶了扶眼镜,也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