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等人答复是一件如此微妙的事情，子羽第一次体会。
虽然小鱼儿的纸条上没说明结果，但子羽的紧张感，完全达不到之前那种令人窒息的强度。
终于，班里的同学越来越少，留下来值日的人也将清洁工具收拾妥当，每天和小鱼儿同路回家的丽华看向子羽的眼神渐渐从疑惑不解变为若有所思，最后带着“原来如此”的饱含深意的表情独自下楼。
“走吧，难道你想住在学校？”小鱼儿似乎毫无压力地说道。
“哦…”子羽一边回答一边想，听她的声音应该挺愉快的。
“你属黄花鱼的？”下楼时，走在前边的小鱼儿忽然转过头，冲心不在焉的子羽说。
“啊？”子羽茫然。
直到小鱼儿又重复了两遍问题并解释后，子羽才知道，原来她用的是一句歇后语，用来讽刺自己有那么宽的楼梯为什么要紧贴着墙走。
“哦…”子羽模模糊糊地回答着。
沉默，两个人都不说话，安安静静地取车，安安静静地并排走出校门。
“你说，男女之间会有单纯的友谊么？”深呼了一口气，小鱼儿问道。她注视着子羽，眼神相当认真，似乎不想讨论这个问题，又似乎已经思考了很久。
“…，不知道，…，应该，有吧，我觉得会有。”子羽回答。
又是沉默。
“你看过《流星花园》么？”小鱼儿又问。
“嗯，看过，还好吧。”尽管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那么问，子羽还是老实地回答，虽然他不怎么爱看电视，但是热播剧向来如此，你不看它，它会有办法让你看，躲都躲不开。
之后，不知道是谁，怎么样开得头，他们围绕着《流星花园》聊了起来，从剧中角色道明寺、花泽类，到演员大S、F4，从庾澄庆的《情非得已》到戴佩妮《你要的爱》，…
“你不是应该从这里拐弯么？”子羽打断了小鱼儿，指着一条小路问。
“我不想那么早回去，你跟我走就好了。”小鱼儿回答，却没有继续之前的话题，“嗯，你知道么？我妈知道你。”，她停顿了一下，“她也知道笑天。”
“笑天前几天也跟我说了，”她继续说道，没有再抬头看子羽，“你知道么？他甚至都计划好了以后结婚，房子要怎么装修，”她相当无奈地笑了一下，“为什么你们都要这样？难道我们之间就不能是单纯的友谊么？你们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想失去你们。”说完，她长长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一般。
子羽觉得自己的心脏再次不受控制，疯狂地跳动起来，呼吸也不由得有些急促。
车子停了下来。
“嗯，所以说，对于我，你也会拒绝，是么？”他还是鼓足勇气，打破了沉默，他注视着小鱼儿，尽量用最平稳的声音问道。
“你就不能不这么直接么？”小鱼儿有些委屈地抱怨着。
“我希望，现在咱们还是做朋友。”她看着远方，轻轻咬着嘴唇回答。
“……”，“好吧，”稍稍愣了一下，子羽说道，“无论如何，你都不会失去我，…，这个朋友。”他抬头看了看天空，用力呼出一口气，试着调整自己的呼吸，不要出丑。
“呃，你没事吧？”小鱼儿轻轻拉了拉子羽的袖子。
“没事啊…”子羽不知道自己装得够不够像。
“你有没有看过《情深深雨蒙蒙》啊？”她又问，然后根本不等子羽回答就接着说道，“我希望咱们的关系就像里面的如萍和杜飞一样。”
“哦，是一开始的时候，不是最后。”似乎想起了什么，她又补充了一句，然后看了看子羽。
“好吧，我知道了。”子羽觉得自己的声音有点哽咽，于是再次抬起了头。
“你…”
“没事，我送你回家吧。”子羽冲小鱼儿笑了笑。
……
茫然地骑行在大街上，越骑离家的方向越远，每看到一个路口，子羽都会故意选择相反的方向行进，他也不想那么早回去，他怕回到家里的自己会变得脆弱，会不堪一击。
他想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他一次又一次告诉自己要坚强，然而无论他怎样做，似乎都无济于事，只有一个结果清晰地摆在他面前，他失恋了。
他想起，小鱼儿第一次给自己电话号码的样子，开始自己装作毫不在意，然后等小鱼儿生气了，自己再去认错。说实话，他很喜欢惹小鱼儿生气，然后再去哄她开心。
他想起，第一次接到小鱼儿的电话，自己紧张得声音发颤、沙哑，甚至听不出自己是谁，也许那时自己的耳朵也紧张得有问题，总觉得小鱼儿的声音也同样在颤抖。
“你呼我了？”这是小鱼儿在电话里和子羽说的第一句话，那时候她还有一台呼机。
“没有啊。”接电话的子羽第一时间就听出了声音的主人，却紧张得无法正常交流。
“哦，那可能是我看错了。”显然，对方不很高兴。
“没关系，呃，还有事么？”子羽当时竟然如此鬼使神差。
“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么？”很长时间，这句话都是小鱼儿的口头禅。
“不是，当然能，呃…”慌慌张张地解释之后，他仍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不是要请我看电影的么？我，大后天有空。”小鱼儿从来不像子羽那么忸怩。
“好啊，”心跳加速的子羽不由自主地将视线转移到挂历上，“大后天，啊？那天好像是14号啊？”子羽失声问道。
“14号怎么了？”小鱼儿不解。
“2月14号。”子羽竟然白痴一般，一次又一次地解释。
“哦，那算了，改天再说吧…”
他竟然主动拒绝了在情人节和小鱼儿一起去看电影，不管她有没有意识到，那绝对是再好不过的机会。他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做，也许在心底他根本觉得小鱼儿不会喜欢他，一向不缺乏自信的他在小鱼儿面前竟然会那么自卑，或许是因为在他眼中的小鱼儿是那么完美。
他想起，在游泳馆偶遇小鱼儿。
“咦，子羽，你也来了？”小鱼儿相当惊讶。
“嗯，我没带眼镜看不清，所以没认出你。”
“我是跟我姐来的，该走了哦，拜拜…”
“哦，拜拜…”
他竟然傻到不会去和小鱼儿搭讪，至少询问一下通常什么时候去，游多久之类，以增加碰面的机会。直到同学在一旁追问“刚才的美女是谁”，他才能让大脑正常运转。
他想起，小鱼儿陪自己去看电影，陪自己去逛图书批发市场。
出门，两人会相互提醒看管好财物，系好衣服，戴好帽子。穿梭车流不息的大街，两人会紧盯过往车辆，不时紧张地抓住对方衣角或是袖口，因为对方离车太近了。
然后，在电影散场或是新书到手，总之主要活动结束后，两个人会在街上傻傻地转来转去，找不到后续活动，最终各自回家。
近在咫尺，无数的机会，他竟然没有一次鼓足勇气去紧紧抓住对方的手。他甚至还为唯一的一次触碰找了个相当拙劣的借口，说小鱼儿的戒指不好看。
他想起，不知道多少次，他拿起电话，熟悉的号码一遍又一遍不停在眼前浮现。
他竟然从来没有主动给小鱼儿打过电话，一次也没有，因为他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他想起，很多很多…
也许，是小鱼儿真的只想要最最单纯的朋友关系，无关男女。
也许，是自己错过了太多太多太多的机会，让小鱼儿失望了。
或者，是一直以来认为足够努力的自己，付出的根本不够，至少连面子都没有丢到一旁，在女孩子面前还那么忸怩。难道是因为自己怕被拒绝，所以从来没有主动表达过什么，即使有所表示也要遮遮掩掩，一如“茄子”，可害怕换来的结果又是怎样？
天知道，这到底有多么难。小鱼儿是那么完美，在她面前，心脏会停止跳动，大脑会停止思考，一切信心和气势都会化为泡影，自己总是不知所措。
想起曾经种种，不争气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再不受子羽的控制。
……
PS：
可能，有很多人会像《那些年》中的柯景腾一样，固执地认为，没有听到女孩的拒绝，就等于女孩没有拒绝，然后才可以继续傻傻地爱着对方。
其实，就算被拒绝了又能怎么样，仍然可以继续去爱啊。
而且，也许知道了女孩的态度，反而会变得更加有利，可以更有针对性地去爱。即使不是如此，提早放弃没有希望的目标，可能对于双方，也会是更好的处理方式。
如果有勇气去表白却没有勇气知道结果，那为什么还要表白呢？
如果那个时候的子羽能明白这些，或许结局会变得完全不一样，谁知道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