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发生了很多大事,不过子羽记得最清楚的是,人民文学出版社把《哈利·波特》带来了中国,这一举动不仅彻底点燃了不瘟不火的儿童图书市场,也让数以万计早就不属于儿童范畴的“儿童”,确确实实地回归了一把。
当然,这批“儿童”包括了子羽、小鱼儿、大辉、阿斌、笑天、……
最初接触《哈利·波特》是在一节无聊的体育课上,好像是跑1000米还是什么,阿斌以讲故事的口吻,对“杜子”娓娓道来。结果随着“杜子”的表情越来越精彩,听众也不知不觉多了起来。以致于此后的很多节体育课,阿斌都担任了说书人的角色,不管项目是“引体向上”,还是“实心球”。
直到阿斌将《魔法石》看完,在全班传阅,他的这份临时工作才算完美结束。
不过,故事中那种奇幻的感觉却牢牢留在了每个人的心里。小鱼儿当即给自己改了英文名Harry_Potter,自然不会有人跟他去抢。为了配合她,子羽选了一直呵护波特的校长Dumbledore作为自己的名字,笑天选了最强大的Lord_Voldemort,阿斌则是Sirius_Black。
也许,当时随意取的名字,在日后看来,意义会相当的深远。所谓的宿命,可能就是如此。
高二的生活,比起高一来,更加无趣。更多的作业,更多的考试,更多来自老师和家长的关注,使本来就少得可怜的自由活动时间几乎消失不见。原来允许在自习课上阅读的课外杂质,也被清一色的《英语学习报》取代。
子羽对那种东西不感兴趣,对他而言,能坚持看完上面不好笑的笑话已经是一种奇迹。如果有时间,他宁愿去踢几场“PS实况”,至少能让自己心情愉悦。
好在,还可以跟小鱼儿打赌、传纸条。
小鱼儿的数学和物理不是很好,所以考试的时候,子羽偶尔会从后向前答卷,有时候会不看题目,只根据选项来做选择题。反正只要能及格就好,又不是多重要的考试,会的题目未必要得分,最重要的是要让小鱼儿开心,子羽一直这么认为。
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老师都不能理解,为什么成绩不高的子羽,总是能把选做题完美的解出来。其实,换做任何一个人,如果肯花费整场考试三分之一甚至更多的时间,用来解一道题,子羽相信结果会和自己一样。
成绩不理想,自然意味着“补课”,每次考试成绩排在倒数百分之十的人都难逃此劫。不过,子羽却相当享受,因为有小鱼儿“陪着”他,他不仅拥有了更多和小鱼儿在一起的时间,而且可以慢慢偿还之前欠下的“债务”。
曼可顿玉米火腿面包,乐天“清雅”、“超醒”口香糖,各种口味的Sugus软糖,阿尔卑斯夹心糖,各种冰激凌,子羽每天都要跑至少一趟小卖部,他也相当热衷于此,但即便这样,在高三毕业的时候,他仍然欠小鱼儿40个“可爱多杯”没有还清。
有时候,小鱼儿会一边举着冰激凌,一边发愁般的问子羽,“你说你总是输,为了游戏公平,我只能勉为其难地吃,这万一要是吃胖了可怎么办?以后你养我啊?”说完,似笑非笑地再舀起一勺放进嘴里,做痛苦状。
“我可养不起…”子羽总是毫无技巧地回答,但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如果真能那样,子羽不停地回想,一次又一次,甚至在梦里都会笑醒,以至于他完全忘记了笑天的存在。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过去,很少看电视、听广播也只听相声的子羽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关注起天气情况,他的书桌里总是会同时放着雨伞和雨披,他常常盼望,在某个小鱼儿没带雨具的放学后,天空忽然下起大雨…
下雪了,男生集体跑到操场上不要命似的打起雪仗,每次都会有人挂彩。子羽总是会在激战正酣的时候忽然消失不见,因为他想趁积雪尚未被清扫,选择未被践踏的最干净的部分,给小鱼儿做个雪球,也让她感受一下这种氛围,坐在暖暖的教室里还有雪玩,应该是挺享受的一件事吧。子羽也想过要堆个雪人,不过受材料和时间影响,这个愿望一直没有实现。
但是,子羽还是送过一个极其简单的雪雕给小鱼儿,也许应该叫冰雕。
那是他用了不到一节课的时间,把一个雪球慢慢变形成的一颗心。当然教室温度太高,随着他对自己作品的调整,雪也在逐渐融化,所以当他把那颗心送给小鱼儿的时候,本来应该白花花的礼物已经有些透明了。
“这是什么?”小鱼儿拿着缓慢滴水的“子羽的心”,难掩惊讶地问,似乎相当高兴。
“啊,是茄子。”子羽回答。
“哦,不像。”小鱼儿撅了撅嘴,再次端详了一下,“可惜,它最后是要化了的…”她小心地用纸巾把它包好,放在了书桌里。
“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什么是永恒的,重要的是一种感觉。茄子被吃了,可是它的味道会很长时间留在记忆里,用不着遗憾。”不知道为什么,子羽竟忽然说了一番颇有道理的话出来。
不过,当他看到小鱼儿传过来的写着“化了”配有哭脸的字条时,还是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每次考试过后,子羽都会在存车处等小鱼儿出来,理由当然是对答案。
即使从教学楼到学校门口,走得再慢,也只有不到5分钟的时间,但子羽仍然觉得很满足。
但是,美好的事物往往都是短暂的。
随着课业压力越来越大,自习课变得半开放起来,至少对于“直留班”是这样的。同学们可以在自习课上随意出入教室,到各个办公室找老师请教问题。作为课代表的小鱼儿也越来越忙。
也许是所谓的关心则乱,每每在自习课上见不到小鱼儿的身影,子羽都会觉得心烦气躁,书完全看不进去。有时他会举着一摞课本,到所有老师那里去逐一“请教”,但仍然毫无所获。
子羽有时会想,是不是碰巧自己到某位老师那里的时候,小鱼儿刚刚离开呢。
直到有一天,笑天同时失踪了。
望着相邻的两个空空的座位,子羽展开了自己所有的想象力。
听说实验楼里很安静,很多谈恋爱的情侣,都喜欢去那里读书,享受两个人静静相处的感觉。子羽也去过几次,当然是一个人,感觉确实不错,无论环境还是空气,都比教室里强上好几倍。
难道?
子羽很想去找找看,但最后他还是没有那么做。他怕,怕自己猜中,怕看到自己不愿看到的。
可即使这样,一度被他忽略的笑天,还是变得越来越明显,频繁地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不,准确地说,应该是笑天与小鱼儿一起出现在子羽的视线里,似乎能看见小鱼儿的地方,都能发现笑天的影子,甚至,连他们的自行车,都是锁在一起的。
子羽试着努力回避这一切,他不想去看,也不想去听。但是偏偏一切都是那么明显,每天冲击着他,让他避无可避。
他好像听过小鱼儿发脾气,告诉笑天不要锁住她的车,不过,他不能确定那是事实还是自己的想象。他想找笑天正式谈谈,可是又不知道究竟应该说点什么。
小鱼儿似乎越来越忙,忙得没时间和子羽传字条,忙得没时间找子羽“收账”,甚至忙得没时间想起子羽。
再一次,子羽决定问个明白。
在反复思考了数次如何开口之后,他终于还是决定写张字条给小鱼儿。
“鱼儿,也许你很早就知道了,但是我一直都没说,因为我觉得时机不够成熟。不过最近,我的心里很乱,我有点不知所措,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告诉你,我很喜欢你,我想问,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女朋友?我担心如果一直不说,我会后悔一辈子。”
在子羽鼓足勇气把纸条传出去后,时间就仿佛停止了一般,每一分钟都好像永远不会走完,他好像面对着无尽的等待和煎熬,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脏咚咚跳动着,但除此之外,他感受不到任何外界的事物。
他不敢去看小鱼儿的动作,他担心小鱼儿看完字条,完全没有反应,他担心小鱼儿,会向自己投来疑问的目光,他担心很多很多…
终于,在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响起之前,一张纸条传了回来。
子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打开的那张字条,是否做了深呼吸,有没有喝了很多水,因为他实在太紧张了。
“放学后等我。”他只记得,那张字条上,自己再熟悉不过的笔记,和五个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