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地里打钎子,结果发现钎子下方沾满了鲜红的血,再加上周围那无尽的散发着沉沉死气的黑色荒漠的渲染,这本应该是让人无比惊恐的事,可连我自己都没想到,除了最初那一刻的震惊,我惊奇地发现自己并没有多少慌乱和恐惧,我不知道我的胆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
“二叔!”我声音不算大,但绝对超过正常的说话。
“怎么了?”听到我的声音,二叔走了过来。
我指着钎子上鲜红的血。
二叔看到了,在他眉头皱起的片刻,一声大喊紧接着发出。
“跑!”
声音还在耳边回响,二叔猛地拽着我往后的跑,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对二叔的话我从来没有任何怀疑,不过我的反应没有那么快,好在我的平衡性不错,没有彻底摔倒,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跑到了十几米之外。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完全没有准备的我有种瞬间脱力的感觉,我弓着腰大口喘着粗气,这时候我才发现铁柱和胡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我们身边,他们手里拿着双管猎枪,正与二叔一样死死地盯着刚才我所在的那个位置。
还少一个人,罗过呢?
我仔细一看,罗过根本就没有动,他就站在原地,不过他的目光也在盯着我们帐篷的位置。
从大家的这一个举动就能看出来,这样的突发情况,我是什么都不懂,铁柱和胡子是完全信任二叔,而罗过明显更信任自己。不过看他此刻的举动,显然二叔的话也对他有那么一丝的影响。
一分钟,三分钟,五分钟,十分钟……
一直没有什么异常情况发生,周围静的只能听见每个人的呼吸和心跳。
二叔和罗过的脚步声几乎同时响起,他们都向着我仍在地上的那根钎子走去,这时候铁柱和胡子也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猎枪,与我一起跟在二叔后面。
罗过拿起那根带血的钎子,没有焦距的眼睛一直在盯着看,最后还闻了闻。
“这是鲜血,新鲜的血,你的判断与选择都没错。”罗过看了眼二叔,这是我们出发以来,罗过说过最长的一句话。
二叔没看罗过,他也一直在盯着那根钎子,也是拿起来闻了闻,沉声道:“不过这是人的血。”
罗过点头,然后道:“更准确地说,这是死人的血,这个血的主人死亡时间应该在5-10小时之间。”
二叔看着罗过,他没说话,不过我能看懂二叔眼神中的意思,他在好奇这个年轻人的刚刚的表现,他在诧异这个年轻人最后那句话中的绝对自信。
二叔和罗过的对话与判断决定了铁柱和胡子接下来的工作,他们拿来铁铲,开始在我刚才打钎子的地方一铲一铲挖了起来。
趁这个时候我问二叔他刚才第一时间为什么要跑?
二叔给我的回答很简单,他说因为不确定下面是什么,虽然我不知道世界上会有什么东西值得让人、尤其是二叔这样的人都如此害怕。
我又问二叔怎么判断出这是人的血?
二叔说动物的血要比人的血粘稠,而且颜色也相对比较深。还有就是人的血更容易凝结,再有就是动物的血比较难闻,有异味。
至于罗过为什么说这是死人的血,还有他怎么能够判断出死亡的时间并且那么自信我没有问二叔,因为被埋在地下的显然不可能是活人,而罗过对死亡之间的判断我并不相信,因为周围的土地并没有被翻挖的迹象,这说明地下那个人应该被埋葬很久了,怎么可能只是死了几个小时?
不过我的这种自信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随着坑越挖越深,里面的尸体渐渐出现在我们眼中,我眼睛越瞪越大,不可思议的表情越来越夸张。
尸体被完整地挖了出来。
因为沙土重力的挤压,尸体已经变形,不过可以看出那是一具的男人的尸体,而且只有一只胳膊。
那血肉模糊、鲜血淋漓的身体,那没什么异味也没什么浮肿的身体,那已经破烂却没有一点变质的衣服,那蓬乱肮脏却没有一根脱落的头发,都证明了罗过说的没错,这个人应该死亡不久。
可,这怎么可能?
二叔和罗过也都皱着眉,二叔示意了一下,铁柱和胡子将这具尸体已经破烂的衣物一点点扒掉,然后将它身上的沙土碎石拍干净,不过因为血肉模糊,很多沙土根本拍不掉,最后他们取了些水,将这具尸体简单冲洗了一下。
这个过程其实是挺渗人的,不过二叔他们都一脸平静,我虽然胃里一阵翻滚,但最终还是忍住了没有吐出来,不过我想此刻我的脸色应该并不好看。
经过一番处理,这时候尸体看起来就清楚多了。
不过也因此更让我们感到诧异。
虽然他的面部已经血肉模糊,但那金黄色头发,浓密的黄色胸毛,最主要身上完好的地方露出白里透红的皮肤,还有尸体整体的轮廓,都说明这是一个白人。
“外国人?”我们都很诧异,都很疑惑。
不过罗过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上面,他看着这具尸体光秃秃的左肩道:“这个人的左臂应该是被生生扯掉的!”
罗过没有理会我们惊讶的表情,继续道:“你们看,他的肩膀处的伤口明显是个整体,但无论是伤口边缘还是里面都参差不齐,有很多毛边毛肉,这就像我们吃鸡肉的时候将鸡腿扯下来的情况一样。”
罗过这么一比喻,我发现这具尸体的左肩膀的样子真的跟吃鸡肉时从鸡身上扯下来一个鸡腿的样子差不多,这让我毛骨悚然。
罗过说完看着二叔,然后二叔接着道:“我们吃的鸡肉是熟食,撕扯起来也就不费力,可是从一个活人身上将手臂扯掉,这无疑需要非常大的力量,更关键的,你们看它的左肩,虽然左臂是被生生扯掉的,但它肩处的骨骼并没有变形,这说明它的手臂是被瞬间扯掉的,力量并没有传达到它的身体,这意味着那种力量或者太大或者爆发性太强。不过无论是那种,那都是非常可怕的结果。”
二叔说完,场面一下子陷入了安静。
我不知道其他人在想什么,我在想的是自然界什么东西有这么可怕的力量,可是想了半天,我都没有找到答案。
“胡子,这种纹身你见过么?”过了一会儿,二叔看向胡子。
这时候我才注意到,与身体其他地方大多的血肉模糊相比,这具尸体左肩处的皮肤还算完好,它的左肩处有一个老鼠纹身,纹身很大,几乎占据了尸体的整个左肩,老鼠的样子很吓人,绿色的身体,血红的嘴巴,尖尖的牙齿,不过纹身只有老鼠的上半身,下半身应该是在它的左臂上,只不过左臂现在已经不见了。
胡子看着那老鼠纹身,他看的很仔细,似乎要把每一个细节都看清,不过最终他还是摇了摇头,表示没见过。
这不奇怪,纹身的人很多,但一般谁会纹一只老鼠在肩膀上,就算纹老鼠,那样子也都是偏卡哇伊的类型,哪有纹一只这么凶神恶煞的老鼠的。
二叔他们又来回观察了一会儿尸体,没再发现有什么异样之处,最后二叔叫铁柱和胡子将尸体抬到远处埋了。
尸体虽然埋了,但对于它其实还有很多疑惑,那个人明明刚死不久,怎么会出现在毫无挖掘痕迹的地下?那是外国人,为什么会来这里?也是探险的?又是什么东西将他的左臂生生撕扯掉的?
这些问题显然都无从解答,不过大家也不是那么在乎,毕竟这根我们没什么关系。
之后二叔又让铁柱和胡子在那个坑周围挖了一会儿,没再发现尸体,也没发现什么异常,这事就算是这么过去了。
不过经历了这样的事,我对罗布泊的神秘与诡异终于有了些许认识,我心中有害怕,当更强烈的是好奇,这里究竟是怎样的一方天地?
之后在我的强烈建议下,我们换了一个地方露营,其实离原来的地方并不远,不过至少心理上会舒服一些,我指的是我自己,因为二叔他们根本就不在乎这个。
帐篷里,二叔就躺在我旁边,我不知道他睡没睡着,因为一躺下他就闭上了眼睛没再睁开,身体也没动过。
刚刚过去的十几个小时,其实我经历了很多人一辈子都不会经历的事情,仿佛世界角落一样的无尽荒漠戈壁,千奇百怪的雅丹地貌群,死气沉沉的黑色戈壁,透着诡异的奇怪尸体,其中感受,是生活在城市二十年的我无法具体表述的。
不过就像我之前感受到的那样,我的适应能力与心理素质的确远超我的想象。
睡在虽然隔着防潮垫,但依然坚硬又凹凸不平的大地上;睡在虽在已经固定的很好,但依然被风吹的呼呼作响的帐篷中;睡在虽然二叔就在旁边,但除了我们整个世界都是荒凉的戈壁上;睡在虽然已经远离了之前的尸体,但那鲜血淋淋的画面仍在眼前的场景中。
这样的环境下,我的双眼仍不听使唤地越来越沉重,直到慢慢闭合,我的意识也在渐渐模糊,不知不觉中,开始我了进入荒漠戈壁后的第一个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