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昀嫣瞬间回神，螓首微转间，一滴来不及掩去的清泪珠玉般滑落，看在单膝跪地的男子眼里，是一种风过无痕的美，落进身前那个如画少年的心海，却溅起了一丝异样的波动。
“燕统领快请起，这里不是宫中，以后，像这种俗礼能免则免吧！”她单手虚扶，轻柔中仍带几丝伤感的声音里透着无比的真诚。
“是，公主殿下！”燕七闻言面色如常，旋即起身，略低了身子双手奉上一物道：“此物非匕非刃，似是残缺，却锋锐异常，殿下当心了！”
聂昀嫣依言小心接过，未料，入手却是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深寒，差点便让她失手掉到地上，然而匪夷所思的是，这种幽冷诡异的深寒竟让她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似乎很久很久以前便遭遇过。
她轻甩了甩头，深吸了一口气，尽量不去深究这让自己有几分不安的感觉，微抬了双手借着皎洁的月光定睛细看。
只见那手中之物薄硬且窄，长不及三寸，一端略斜，一端残缺，非金非铁，通身呈玄黑色泽，斜口处却幽幽散发着诡异瘆人的萤萤绿光。
这物此刻虽经过燕七的清理，不带半丝血迹，却偏偏让看着它的人有一种骤然跌进血池的骇人之感，那感觉强烈得竟似连鼻端都能真实地闻到一阵又一阵扑面而来的血腥之气，再联想到顾残灯死前所说此物的凶邪之处……
聂昀嫣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如此可怕之物她委实不愿多拿，未及片刻便将它递回燕七之手，随后，才强压了心头的几丝不适，看看燕七，又看了看似乎已盯了自己许久的萧瑄问道：“二位怎么看？”
燕七摇了摇头道：“此刻尚无头绪！”
萧瑄闻言，微微回神想了想道：“我自小到大见过无数奇兵暗器，却没有一种与此物有任何相似之处，不过……小王的九皇兄生性洒脱如风，几乎览遍了天下神通人、物，精晓世间诸多奇技绝艺，在铸造之术上亦颇有涉猎，若过他之眼，兴许能瞧出些端倪。”
聂昀嫣不明萧瑄此时为何竟似隐隐有要将这致命之物留在身边以供查证之意，但听得他的话，脑中已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聂衡曾与他说过的隆佑帝七子的详情。
——“……九子萧珞，封为“吴王”，人品风流，洒脱飞扬，天下奇艺绝技莫不通晓，其眼界之宽、见识之广令人叹为观止……”
如此说来，吴王萧珞倒说不准真的识得此物，但无论如何，不是要尽快找到“无双公子”许随心么……
她这里一番思量，却听得燕七缓缓开口道：“雍王殿下，您知晓许随心现在‘吴地’何处么？”
聂昀嫣闻言亦忙看向萧瑄。
萧瑄早知自己对顾残灯临死前的一番耳语定会引起在场的注意，别人犹可，但深不可测的燕七，必会经由两人的对话和反应推测出一二，再举一反三。
思及此，萧瑄点了点头，半真半假道：“不错，小王与那‘无双公子’说来倒有几分渊源，因而知道该如何与之联络！”
他的话令聂昀嫣的心中此件挂碍明显一松，面上略略展颜。
燕七深深看着萧瑄，那似乎能洞穿一切的幽深目光看得后者心中不由一阵阵发毛，半晌后，他才微敛了双眸缓缓道：“既如此，待燕七安然将我主送达后，便随王爷走这一遭！”
“好、好、好。”萧瑄如蒙大赦，慌忙连连应答。
“禀我主，属下等人已遵照您意，将顾公子的身体缝合好了，现下是否便让其入土为安？”满手血迹的秦素歌尚未及清理便大步走来一膝跪地道。
聂昀嫣听了这话又想到那个从此便将长埋于此的白发男子，不由在心里低叹了一口气，她不意萧瑄年纪不大却细心至此，不禁再多看了他两眼。
萧瑄闻言却略微顿了顿，片刻后，才面有憾意的缓缓道：“好，便照你说的办吧！”
队伍停滞的官道一侧，有一片不算茂密的树林，这时一众侍卫又加了诸多随行的男丁杂役，大家点起火把照明，快手快脚不多会儿便挖出了几座深可埋人的土坑，接着，在聂昀嫣和萧瑄等人的亲眼相送下，顾残灯的尸体便与先前因遭偷袭而致死的几个侍卫一同，被分别郑重地掩埋在了冰冷的黄土中……
冷冷的月光洒在新起的几座坟茔上，透出无限的感伤和凄凉意味……
夜色已冷，大队人马只好就地在树林里支起随行营帐，预备再凑合着露宿一晚，待天明便全速赶往茂边。
聂昀嫣全无睡意，在绿绮和梧桐的侍奉下，静静坐在帐外支起的篝火旁，身后，是几乎寸步不离的燕七。
她无意识地看着夜间值守的侍卫们来回巡视，偶尔，有零星的话语声间或从几个营帐内交替传出……
这时，萧瑄在秦素歌的陪护下，缓缓走出了营帐，径直朝相隔不远的聂昀嫣处走了过来。
聂昀嫣不明他此刻来意，正微感疑惑间，萧瑄已然不声不响坐到了她对面。
燕七波澜不惊，沉冷道：“雍王殿下，夜已深沉，此来何事？”
萧瑄对燕七又敬又怕，突遭其如此冷然相问，他竟忽感不知如何作答，还是秦素歌看出自家主上的尴尬之态，连忙解围道：“燕兄弟，我家殿下多蒙你搭救，特来亲自道谢！”
萧瑄连连点头正要开口，却听燕七仍旧不冷不热道：“燕七只想救我主，救雍王殿下只是顺便，不必言谢！”
他这话虽属实情，却简直直白得教听者哭笑不能，秦素歌立时目瞪口呆，而萧瑄则一脸讪讪。
他不经意地看到聂昀嫣如玉的脸上似带着隐约的笑意，终于硬着头皮道：“其实……小王此来还有一事要与公主相商，旁人不便在场，可否请公主暂时屏退左右……？”
聂昀嫣见他一脸郑重，也不拖沓，便吩咐两宫婢先行退下。
萧瑄随即也嘱咐秦素歌暂且走开了些，唯独一脸冷峻始终不动的燕七让他大感头疼，却偏又不敢出言提醒，况且聂昀嫣很明显就丝毫没有让燕七回避的意思，她漆黑的水眸一眨不眨定定看着他道：“王爷有何事尽管说吧！”
萧瑄无奈，只得一咬牙道：“想必公主已知自己此次嫁到大兴是有权在我萧氏皇族中选择夫婿的吧？”
聂昀嫣闻言，心中对他突然如此直接的问题微感讶异，但面上仍旧不动声色道：“那又如何？”
萧瑄听了这话，突然一脸肃容道：“好，既如此，那么小王便请求公主——不要选择我其中的几位皇兄！”
次回：《杀意对决》，敬请期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