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府不愧在北风城享有盛名,之前龙青云曾说过,此府堪比一般的宗门,倒也绝非言过其实。这座府院占地面积极为宽广,东南西北皆有练武场地,而中间一带大小屋宇虽不是多么豪华,但是上起码有小百栋之数。且其安阳府内的子弟数也众多。所以也难怪龙青云有如此之说。
安阳瑞似乎也很识趣,他领着龙青云一路参观,路径却直往诗晴的住所,并且吩咐门外的看守的两人退了下去。随后,便领着龙青云进了诗晴的厢房内。
一入屋门,便瞧得诗晴独坐在桌前,右手独支起的娇颜望之有些憔悴,那些许忧郁的眼神好像在追忆着什么。
随后而进的龙青云本以为刚才已调整好心绪,但是见到他那日思夜想的身影,他差点脱口而出的喊出,然而却瞧见身前有一人影——安阳瑞,才深深将满心的激动之意吞咽了下去。
安阳瑞自是清楚这几天女儿的心事,不过他一进门还是朗声道:“哈哈……诗晴啊,今日四皇子有幸来此,还说定要见见你这故人,你的面子可比我这做父亲的还大啊……”见到其女儿好像没听到,安阳瑞随即走到其近前,急声道:“傻丫头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前来拜见四皇子?”
诗晴忽然听到耳后一阵言语之声,但是心有旁骛,并未听清就父亲所诉,所以有些迷茫的起身,招呼道:“爹爹是你,你来有何事情?”
“嗯?你怎么如此无礼,还不快快参见四皇子殿下……”
安阳瑞的再次提醒,安阳诗晴才注意到他父亲身旁原来伫立着一袭白衣的男子,只是当她双眸瞧上去准备行礼之时,看到了一双梦中无比熟悉的眼眸。那一刹那,她的表情瞬间凝固了,口中喃喃道:“龙……龙青云。”
龙青云闻言当下险些激动的走过去,恨不得立即拥抱面前的可人儿。然而一声怒斥便将他们刹那间建立起的二人世界拉回了现实。
“放肆,四皇子的名讳是你直呼的么?还不快快前来拜见四皇子大人?”安阳瑞见状也只觉不得不发怒,但是虽然脸色有些愠色,但是从那份语气里却感受不到什么“杀伤力”。因为安阳瑞已经从诗晴与四皇子的脸色中察觉出些异样。
龙青云自是发觉方才有些失态,心中不由一笑,自己果真是一凡夫俗子啊……
震惊了许久,诗晴才缓过神来,不过在给龙青云的行礼的时候,动作却显得十分呆滞,声音亦是生硬异常。而一旁的安阳瑞见状又想出言责备,不过龙青云却立马提到,之前进贵府已然所过,此府之内,凡俗礼仪能免则免,如若安阳瑞不遵从,那就是不给他面子,所以安阳瑞便迫于无奈的答应了。
鉴于这位四皇子的言行举止,安阳瑞最终还是离开了诗晴的住处,不过临走之前吩咐了门外俩位下人“好生伺候”。
两人相视许久,不过最终还是面对面坐了下去。
“诗晴,你不会怪我吧,本王……不……我之所以不想袒露自己的身份,因为这个身份有时候相当麻烦,唉……”龙青云率先打破沉寂,不过说话间,神色很不自然。
片刻的沉默之后,龙青云面前仿若一阵清风拂过,那静如处子的芳红,豁然一阵摇曳……
“噗嗤……”诗晴静静地瞧着眼前这位举止有些慌乱的白衣男子,似陌生又觉得无比亲切,终于耐不住沉默,讪讪的一笑。
这一笑,让龙青云有些意外,他本来觉得诗晴再次见到他会失去笑容,但是没想到她本是陷入冰封的面容,再逢芳春。不过念转回来,龙青云不由自我打量一番,心道,确实没什么不妥之处啊?但是见到对面诗晴的嘴角仍然挂着一丝浅笑,所以龙青云还是很不自信的检查起这身装扮来。在经过两三次后,龙青云心中对诗晴的那抹顾虑也随即慢慢消失了,所以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诗晴……我身上、脸上难道有什么不善之处么?”
许久,诗晴娇颜上两行清泪毫无声息地滑落而下,她知道对面的四皇子,哦不,应该是龙青云自是激动万分,曾以为永不相见,没想到今日自己朝思暮想的他,尽然以四皇子的身份来到身旁,她本已不抱任何幻想的心中顿时涌现出一股幸福的期待……所以之前她虽然只是在笑,但是她内心的激动、紧张之意比之龙青云有过之而无不及。
龙青云此时再傻,也是能体会到诗晴的一颗不平静的芳心,看着面前这位佳人哭并笑着,心绪再次难以平静。他已经情不自禁的起身,想将她拥入怀抱。只是今非昨日,如今他俩并非昔日两位萍水相逢忘却身份背景之人。今朝已是褪去昔日的无忧无虑。一位是安阳府的千金,正待以比武招亲来选择夫婿;而自己是位不择不扣的四皇子,被亲封为逍遥王。所以此地此景,他都需要理智,否者败坏自己的名声是小,那损害皇族的威仪与诗晴的清白那就是大大的不该。
看着静静注视着自己的诗晴,龙青云将刚才的尴尬已然抛却,取而代之的是如她般坦然注视着她。正可谓清澈纯净的眼眸不仅仅是倒映这红尘万物,更是能折射出心灵的世界,相信那里永远是寄托情感的彼岸。
有道是刹那永恒,永恒的刹那,相信此刻他们都已将彼此深映眸底,铭刻心间。他从她细眸里看到那股深深的眷恋与幽怨,她从他星眸看到那股男人的顶天立与但求无悔的决心,所以此刻他们是幸福的。即使知晓快乐是短暂如若昙花,但从他们面庞的微笑便可瞧出他俩此刻已很满足。
龙青云最终未越雷池半步,直立起的傲岸身躯终究坐了下去,诗晴依旧哭并微笑着。他和她都不想打破这沉寂,这份无言的感动。
回首往昔,他们俩不经意的相遇,偶然的好感,没想到随着彼此深入的了解令他二人坠入爱河。情爱的袭来就好像无源的风,让他们有些措手不及,而又难以割舍于它。以至于到后来横生出来的婚事,即将要彼此分离之时,才发现他的放荡不羁,潇洒于世,已是根深蒂固于她的芳心;她的善良聪慧,姽婳出尘已然在他的脑海挥之不去……
也许这就是“爱”,无源却存有缘,无意却是有意。来得突然,却又令人觉得无比自然。总之‘爱’就是八个字个字:难以名状,不可言喻。
时间就在他们的俩人世界中悄然的逝去,她的脚步永远这么神秘,有时在你认为艰难地度过了三秋之时,她却才抬起傲慢的脚步;而有时在你觉得不过须臾片刻之际,她却已游历很远很远……
这不,龙青云正与诗晴相谈甚欢之时,门外突然有人传声道:“四皇子殿下,现在已到晌午,该用膳的时候了……”
龙青云听到外面的传声,心下不由得道:时间过得真快,随即便对着门外说道:“本王知晓了,退下吧!”
“是!”
少顷,龙青云缓缓站起了身,之前在来这里时,安阳瑞已经对他说过,在比武招亲期间,按照族规其小女是不得召见外人的,之所以安阳瑞让他相见于诗晴,一方面是自己以见朋友为缘由,而另一方面是自己的身份特殊。所以此番见着之后下次……
念及此处,龙青云当下不愿再想下去,而是小声叹道:“也许再也有没下次……”
“什么?”诗晴知道他即将要走了,一股离别的愁绪也是爬满眉梢,在听到龙青云有些忧愁的自语时,不由得问起。
“呵呵……没什么,我能有何事?”道完,龙青云便有些洒脱向外走去,像是做出了什么大的决定似的。
安阳诗晴看着跨出门槛的龙青云,当下也不由自主的缓缓直立起娇躯,走近门槛,有些急促的向着前面有些凝滞的背影呼道:“青云——你是不是无论如何也要参与这次比武招亲?”她心底早就笃定,龙青云定是要参与者比武。所以自己再怎么劝说也是无用的。不过她心中真的不想他为她再做争斗,她害怕将来的某一天自己无法偿还……
龙青云在外面的催促声中,身影逐渐离去,听得身后那满怀关切之音,驻足正当回首应道,不过龙青云终究并未转身,本欲脱口而出的话语,也是突兀消匿。因为他面前正飞过一片花瓣,她随风摇曳的舞姿似乎忘却了自己的默默无名,自己的须臾之命。
春末之际,正近夏初,万物兴盛盎然,诗晴的屋外花香阵阵,偶尔几朵顽皮的花瓣似乎被束缚的厌倦了,竟驾起清风遨游环宇。而寥寥其中,一朵粉红色的娇瓣在龙青云眼眸前飞过。方才龙青云走出屋门之际,正觉得怅然若失,心无举措,他脑海中抛却不掉六日后的一战胜败究竟会**。所以见到眼前偶然飞过的调皮花瓣,他也是不经意间抬起了右手,拈住了那即逝地粉瓣,因为他恍然觉得这飘飞的花瓣是那么的如他相若。
而这瞬间,龙青云看着这须臾难留的粉瓣,轻拈着这娇弱无比的她,心中顿生怜悯,他似乎瞧见了那弹指的瞬间,红颜老去;那刹那的芳华,回首难追。不过心中也疑问起,这小小花瓣为何如此执着?
短暂的思量并未有果。忽然,一段嘲笑声忽然在心中升起:
“你真傻……一朵花况且无知无觉,更遑论这卑微的残瓣,她根本不知晓红尘茫茫苦海无边,她的追求只不过是风的邂逅而使然。”
“不对……相遇即是缘,她并非无知无觉,她好像是上天给我的写照,但是却又不是……”另一段心声在那段心声沉默之际又突兀的涌现脑海。此时的龙青云陷入一种奇妙的境界,他的动作在这瞬间已然凝滞。他的周围仿若被定格。其身后的俩位下人皆惊讶地不敢出声,屋内的诗晴则是十分惊讶的注视这一切,她静静地等待着青云的回应,此刻他心中有股强烈而又捉摸不到的感觉,一袭白衣的龙青云悠然间地一举手的瞬间似乎已于屋外的这方天地合二为一,化作了永恒。
龙青云手拈花瓣,举止优雅,蓦然间,一丝会意的微笑浮现于脸面,闭着双眸,口中喃喃道“她即是我,亦不是我,她即是天地,亦非是天地……”
轻轻地拈花一笑,口中反复重复着那些古怪的话语,龙青云终于有所顿悟。
【人生如花,花如人生,花开,花盛,然后花落。由无到有,从微至繁,再盛极转衰,终而化为尘土回本溯源。这情景的一切与我与人是如此契合,难道就是冥冥之中的天理循环,因果相生?
俗世皆云执着是苦,然而他们根本没看清何为其苦苦追溯的本源,他们只因身染贪念、嗔性、痴欲而不可自拔,所以与其说执着,倒不如说是执迷不悟。而哪像风中的瓣瓣飞絮那般简单而又至美至善,追求这一瞬间的逍遥,尽显其生命之魅力。虽然其存在不可长久,短暂如若朝露,但是谁也不可否认,她完美地存在过,无悔地追梦过。
而今,在此之前,我已是心染尘埃,将一切看得太重,进而迷失了吾之本性。六日后的决战,近乎禁锢了我的心智,我太执着于“果”,却忽略了“因”。孰不知抛却“因”哪来“果”,背弃“果”又何来“因”?】
缓缓睁开双眸,阳光依旧明媚,龙青云觉得心中一畅百畅,与此觉得修为似乎触摸到了那道久违的屏障,突破也许是不久的事情。心神逐渐回转过来,倏地念及诗晴方才的询问,龙青云随即轻放下拈花的右手,微微转过身来,微笑着回应道:“不是参与,而是去追寻我的人生美梦!”话语一毕,龙青云便轻拂起右手,只见一股水雾般的劲气,裹着一瓣粉红,径直飘向了诗晴的手中,随即深深地望了一眼诗晴,便潇洒地离去了。
而屋内的诗晴轻轻抬起右手,专注的托起了那只不过寸许的花瓣,在龙青云离开之后,注视许久许久。在诗晴眼里,龙青云的那最后的一句笑言,那飞来的一片残瓣,那留下的一袭白影,已然是一个无法替代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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