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在看着面前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线的络腮胡子,心里就琢磨开了:难道说我终于展现出来我的王霸之气,天下英雄都将拜倒在我的臭脚丫子前啦,可是红衣侯和胡子老头不都是走了吗,他们咋就没拜倒在我面前?还是说这胡子男对我一见钟情?要不然还有什么别的原因?反正报恩这种事情我是不信的,搞不好是那个红衣侯让他来监视我,看看能不能更彻底地利用我?
在春在曾经的工作历程中,也有处的像姐妹般亲密的同事,经常一起吃吃喝喝,打屁聊天,工作上的烦劳也无所顾忌的向对方诉说,最后却落得一个被卖了还给对方数钱的下场。
因此,对于人心,春在向来不惮于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
这样,春在开始走神。然而络腮胡子这边却是觉得天女大人用那双漂亮的杏核眼充满了迷茫和枉然等等复杂的情绪久久地看着他。看得久了,络腮胡子那张黑得光亮的脸都透出红光来了。
“天女大人?”
“大人?”
“嗯?”春在猛然清醒过来,心中大叫糟糕,暗骂自己这走神的毛病太不分场合了。
春在又看了眼络腮胡子,说:“我不需要你的回报,我不是想要你的回报才救你的,对我来说,这不过是举手之劳。”说完,掏出一片桂花叶,放大,正要坐上去,袖子被胡子男抓住了。
胡子男说:“大人,有恩不报,与禽兽何异?再说,大人没想过要我报恩,这是大人的事,可是,报不报恩,是我的事;我受大人活命之恩,是一定要回报的。”
春在皱了眉头,想要把袖子扯出来,未遂,胡子男抓得太紧。春在无可奈何的说:“先放手,你把我袖子都弄皱了。”
“不放,放了大人您马上就会飞走了。”胡子男很是执拗。
春在转念一想,就算是红衣侯让他监视自己,他又能玩出什么花样,难不成自己还会被算计到不成,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阴谋又怎能起到作用。这样想想,春在也不再坚持,她索性直截了当的说:“你不会是红衣侯派你留在我身边牵制我的吧,我告诉你,你要敢打我什么不好的主意,我有的是法子收拾你。”
胡子男愕然地张着嘴,半响才说:“大人,我只是临时被红衣侯雇佣来夺取金角蛟内丹的,红衣侯拿到内丹,我的任务就完成了,我现在与他毫无关系。”
春在盯着他看了会儿,说:“好吧,那么你打算怎么报恩?”
“大人,请让我跟随在您身边,您有什么要跑腿的事都可以让我去办,吾虽不才,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烹饪女红无一不精。”
“是吗?”春在乐了,这人还真不谦虚,“那么,把你做的早餐拿来给我尝尝吧!”
胡子男准备的早餐,真的很不错。这是春在品尝过后的想法。
在一块平整的大石旁边,燃着一堆篝火,大石上放了一个大石盆,里面是满满一盆乳白色的汤,汤里飘着点点青绿的菜叶,汤盆边上是一个超大的盘子和两个石头小碗,篝火上正架着金黄的滴着油的烤肉,散发出诱人的香味。春在的肚子立刻咕噜噜叫起来。胡子男把手中的肉串放进盘子里,用木勺殷勤的给春在盛了一碗汤,春在喝了一小口,接着一口喝干碗中的汤,递给胡子男:“再来一碗。”胡子男眉开眼笑:“大人,我没吹牛吧.”
春在让胡子男也坐下吃了点,大部分食物都是她干掉的。开始她还顾忌点形象啥有的没的东西,两碗汤灌下去,就像打开了食欲的开关,猛吃海塞起来。胡子男看着她把整整五只兔子,一只草羚,和一大盆野菜骨头汤全部吃到纤细苗条的腰身里,吃惊得把肉塞到了自己鼻子上。
春在吃完了,满意的看看胡子男,还真是真人不露相,没想到胡子男外表粗糙,手艺这么好,就冲这个手艺,管他阴谋或是阳谋,都得把他留下来。
胡子男灭掉火堆,用土盖上,吃剩下的石盆石碗就那样扔着。春在问他还要不要,胡子男回答说不要,因为是石头做的,火烧个几次就会开裂,下次要用再做就行,反正遍地是石头。春在一时好奇,这可是石头不是豆腐,便要求胡子男做个碗给她瞧瞧。胡子男捡起一块石头,从怀里掏出一把铲刀,在石头上噌噌地刮起来,石屑飞溅,片刻就雕出一个碗型的物体来;胡子男又从怀里掏出一把锉刀,开始打磨,石粉扑簌簌的往下掉,没一会便把石碗打磨的光滑锃亮。
春在拿过铲刀和锉刀,这两个工具很沉手,外表乌黑没有光泽没有花纹,试了试,真的是削石头如豆腐。春在向铲刀和锉刀中注入灵气,用神识分析出的结果是:这是两块结构复杂的合金,含有几百种的金属和非金属,铲刀和锉刀的成分略有不同,铲刀注重锋利,锉刀更偏向坚韧;这两种合金都不是春在的水平能配制出来的。春在把铲刀和锉刀翻来翻去看了几遍,终于发现在两个工具的中心刻着一些字,亏得春在看过不少繁体字的小说,又在这边的世界接受了一年的教育,仔细辨认下,勉强认出来刻得是大篆文“太乙二年,赠与九十七弟元圭幻姬”。
春在激动万分,幻姬是娲的第八十四个女儿的名字--那时还没有姓,只有名。根据春在觉醒时的记忆,幻姬和元圭是双胞胎,关系尤其亲厚。元圭喜欢雕刻,幻姬特地打造了一套雕刻工具,其中大小形状各异的刻刀二十把,锉刀九把,另外还有钩子和钻子各五把,在元圭的成年式上幻姬送给他。元圭是娲喜爱的儿子之一,娲让他住在自己附近,亲自给他举行成年式,这些都是从娲的记忆传承中得知的。而“太乙二年”,指的是飞天族搬到这个世界的第二年。
这可是名副其实的古董啊,古得不能在古了,春在捧着铲刀和锉刀,身体一阵阵发抖。两眼放光的盯着胡子男:“这是哪来的?”
胡子男自豪的说:“祖传的…”
话没说完,被春在打断了:“还有呢,还有其余的三十七把呢?”
胡子男吃惊的问:“大人,你怎么知道还有三十七把?根据我家的族谱,这套工具确实是三十九把一套,但这是我家的不传之谜,外人是不可能知晓的。”
春在掂了掂铲刀和锉刀,还给胡子男,示意他收好-这工具虽好,它也就是有点历史意义。然后卷起一道小小的风刃,在胡子男手指头上割出一道小口,春在用手指沾了点渗出来的血液,尝了下,果然品出了飞天族血脉的味道。她放出树叶飞毯,坐上去,让胡子男也坐上来。
春在一边操纵树叶飞毯飞往天麓山,一边给胡子男讲这套工具的的来历。她并没有把飞天族的事情和盘托出,只说了幻姬送了工具给元圭,春在的祖先和幻姬、元圭都是兄弟姐妹。
“大人,您说的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家的族谱上完全没有记录,并且我家的祖先也不叫元圭,叫元烈。”
元烈-春在在记忆中搜索这个名字,确定没有这个名字的记忆,“嗯,应该是几万年前的事。我们也算是血脉相同的族人,你就不要叫我大人,叫我声阿春姐好了。”
胡子男满脑门黑线地心想:几万年啊,血脉都不知道稀薄到什么程度了。不过,能和天女大人攀上亲关系,怎么算都不吃亏。但是,尽管不知道她实际年龄究竟多大,可她看起来顶多十七八,我二十六岁,让我叫她姐姐,真叫不出口啊,还有…如果…万一…元淼心思混乱,嘴上怎么也叫不出来。偏偏没想到春在练习好久一直没效果的读心术此刻竟然发挥作用,她猛的扭过头来,看着胡子男,似笑非笑的说:“原来你才二十几岁啊,我还以为你四十几呐,怎么,不愿意叫我姐,是不是还想让我叫你哥啊,小子,没让你叫我奶奶都是便宜你了!”
胡子男黑脸又变红了。
二人再无话,飞出很远,胡子男忍不住问:“大人,你这是要去哪里?”
春在也没在意他怎么称呼自己,说:“我要回天麓山。”
“大人——”
“还有什么事?”
“这是在西蔡国,在天麓山南边,你走的向南的方向,完全走反了。”胡子男的语音里有压抑不住的笑意。
春在又飞出半里路,才一个大回旋掉头而行,胡子男得意的大笑起来。
春在哼了一声,她不跟小辈计较。
有了胡子男指路,春在很快就回到了天麓山圣地,她把胡子男留在山脚下,把自己的那间小房子包括里面大堆的生熟食和桶装纯净水留给胡子男,自己上山去了。飞天族族规:年过十二的人,是不能随便进入圣地的,要想进去,必须有直系女性向大长老申请,在直系女性的陪同下才能进入;十二岁以下的,太小了,也没能力上去,还是得人带进去;总之就是圣地不得擅入。
春在先去了大长老的屋子,大长老的院子堆满了东西,全是春在的世界里的物品,书籍、衣物、日用品、家电、食物等等乱糟糟的混成一团,大长老坐在其中,拿了瓶香水给她的宠物猛喷。大长老的宠物是一只高大的雌性白虎,被唤作妞妞,每次看到比大长老还高的大老虎跟在大长老身后亦步亦趋,春在就头脑发晕。妞妞可能非常地不喜欢这个香水的味道,身体扭来扭去,偏偏脖子被大长老按住,怎么也挣扎不出。终于妞妞打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出来,大长老哈哈大笑,扔了香水,放开妞妞,妞妞一声咆哮,从春在旁边窜过。春在给大长老行了一个礼。
“你回来的正好。凌霄和朱槿昨天就回了,她俩有事去处理,过几天就回来。”大长老示意春在坐下,给春在倒了杯茶,春在一口喝干,飞了大半天,还真的累了。
“你今天先休息,明天去把海棠那孩子叫回来。自从你们走了后,海棠每天闷闷不乐地,等你们来接她,一年也不见你们回来。后来听说玄雾天堑那边出现了新的物种,这孩子便坐不住了,一个人跑去看热闹,从此再没回来过。我推测出她去了地下世界,没有生命危险,可她也去太久,该回来了。我走不开,族里也没个人抽得出时间,凌霄朱槿的亲人出了点事要去解决,所以这件事只能交给那你来办,”大长老一本正经地交代完正事,马上变了脸,满脸兴奋地说,“你都从那边带来些什么过来,快给我看看!”
春在她们三人在收拾的时候就是随便装的,东西也没分类,但是大件的东西,小汽车,飞机,炮弹,朱槿收集的动植物等等都放在大长老送的玉簪里,因为就这个玉簪空间最大。春在一件件的往外拿,给大长老讲解用途。大长老看看这个摸摸那个,眼睛放着光的看着春在,同时春在脑子里听到了大长老无声的呐喊:“快点,用给我看看,用给我看看!”
春在无奈的说:“我不会!”
大长老的脸立马垮了下来。可是春在又说:“凌霄带回来的人应该会。”于是大长老立刻喜笑颜开。
春在就觉得好奇,一个活了几千上万年的人,竟然还能如此单纯,只能说飞天族的生存太轻松了,直系女性族人没有压力,又不需要勾心斗角,不管活上多上年,都是学不来心机的。心机这种东西,也是需要环境的,飞天族自成一个系统,没有天敌,不需要为生活操劳,大家谁也不比谁差,谁也不需要仰仗着谁,根本没必要转多几圈的心思。这里的飞天族,单指直系女性,男性和男性的女性后代以及男性的女性后代的后代,就不一定单纯了,毕竟春在没怎么接触,不能下断言。
凌霄带回来的战士留在山上,随便扔在一个房间,春在和大长老进去时,这小子靠着墙角缩成一团,冷得瑟瑟发抖。
“喂,喂,”
春在叫了好几声,对方也没反应。春在摸摸他的额头,热得烫手。
这也难怪,他身上只穿了套紧身衣,被药迷了好几天不吃不喝的,全靠身体里的脂肪支撑,并且一直都被扔在冰凉的地上。圣地更是寒冷,室外温度一直都在零下二十度以下,室内温度不超过五度,春在她们随时随地包括睡觉时都给自己罩着一团热气罩,春在刚来时不习惯,冻了几天也就掌握了这招。当然因此消耗的能量多,吃得便多。
春在想给他换套衣服,又觉得不好意思,干脆跟大长老打了招呼,把胡子男弄上来照顾他。
却说胡子男正在山脚下随便走走看风景,突然山上一声虎啸,接着一支吊睛白额大虎咆哮着冲他扑来,擦着他跑走,尾巴还抽了他一下。如果是有准备,胡子男也是跟金角蛟干过架的,胆量和技术还是颇高的,可惜事出突然,这一下吓得他两腿直抖,躲回房间关上门再不出来,把春在留给他御寒的一瓶红星二锅头喝光,躺下睡了。
春在叫了半天门,胡子男也没醒,春在气得破门直入,揪着胡子男上了山,冰冷透骨的山风一吹,胡子男便清醒过来,春在给他说了情况,胡子男满口答应。
胡子男将战士脱光了,放到床上,捂上五层被子,床底放进两个大火盆。又给他灌了一大碗几十个年头的老姜熬的汤,这种老姜在圣地的花圃里多的是。春在找出一堆消炎药,想了想,没敢给他吃,放在他床头,让他醒了自己看着吃。胡子男贤惠的很,很快炖了一碗稀烂的米粥,给他一口口喂下去。春在看到战士出了汗,放下心,自去吃饭休息。第二天,她过来看了下,已经没发烧,人也醒了,只是很虚弱,胡子男正在给他喂稀粥;看来没必要担心。春在找大长老拿了去玄雾天堑的地图,径自去了。海棠还等着她去搭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