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丁贵,大家逼着我大开酒席庆祝天上掉下间酒吧来,当然,酒品供应商就是我本人。整整闹了一上午才散场。
有一位哲人说过:”欢笑的隔壁就住着忧伤。”这话不假,我们刚刚庆祝完,所有的人还在院子里延续着我们的兴奋,佣兵公会的一位信使就跑来把一封信交到安然手上。在传讯手段非常落后的飘渺大陆,送信经常是通过佣兵公会,一些不是太重要的信件往往作为最低级的任务发布,跟有相同任务路线的任务一起捆绑发布,通常算是赠送。
安然看完信后沉默了好大一会,然后沉重的对大家说:”我们要分开了。”
“什么?”
“我父亲来信让我回去。”
“回去一趟就是了,难道不再回来吗?”我问。
“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所以…”
“所以你就这样抛弃神之手的兄弟?”
安然再次沉默,然后有些艰难的对大家说:”我得向安娜小队和布尔布朗兄弟道声对不起,你们一起跟了我两年了,两年来我一直都没有对你们说明我的身份。”
“这有什么,哪个佣兵没有自己的故事,我们在一起的日子过得很开心啊,不过你就因为要回家所以要解散神之手吗?”安娜毫不在意安然的道歉。
“是的,我是个军人,幽国戍西北大将军安卡的大公子,除了你们,神之手其余的团员都是我的部属。”
幽国是飘渺大陆幽北平原上的一个中等国家,沃野千里,号称飘渺大陆的粮仓,国富民强,国力仅次于五大强国,安卡更是幽国著名的大将,镇守幽国与兽族接壤的西北,其下幽北重骑大队号称北国第一重骑,经常与兽人最精锐的狼骑兵对抗而不落下风,如此一个位高权重的将军为什么会让儿子带着一群部属来做佣兵?安然的解释让大家对安卡的远见卓识肃然起敬。原来安卡镇守西北主要是与兽人对抗,经过多年的拉锯,可以说上双方都知己知彼,幽国基本放弃了幽北关以外的土地,幽北关至横断山脉属于双方的缓冲地带,关南为幽国控制,山北由兽人控制,达到这样一个平衡后,双方几乎拥有了十几年的和平,安卡认为和平是军人的追求,但和平同样会抹掉军人的锐气,没有战争军人就没有办法得到锻炼,一旦战争爆发,在和平环境下呆久了军人将用热血来重新交够学费,但安卡总不能因为要锻炼军人而主动挑起战争吧,所以安卡就想出这么一个法子,安排安然带领一队下级军官组成佣兵团去实战中锻炼。
“怪不得我觉得你跟其他的团长不一样,经常是出个任务还研究阵型,原来如此。那你后来怎么接收了我们这些新团员呢?”安娜道。
“这是我的一点私心,军队里虽然也有弓箭部队,但战斗力一直不强,半精灵的箭术天下闻名,我就是想知道你们是怎么使用弓箭的,我要感谢你教了我很多,我相信这回回去我们的弓箭部队的战斗力一定会有很大的提升。”
“哦!我们是天生的能力,我不觉得我教了你什么。”安娜不置可否。
“那为什么吸收我们?”布尔问道。
“还是我的问题。大家都知道我们的主要对手是谁,兽人在人类中总是被描绘成凶残暴虐的形象,头脑简单,性情粗野,但我与兽人打了十几年的交道,感觉兽人其实并不是这样的,他们生存在人类无法生存的漠漠草原和北方高原上,这是何等的坚忍勇敢,正是因为那里环境恶劣,加上一些兽族的繁殖能力实在不错,所以他们往往找不到足够的食物,往往这时候战争就爆发了,站在军人的角度,兽人是我的敌人,但是站在人类的角度,兽人仅仅是因为生存不下去才进行战争,比起许多人类国家往往因为一些毫无意义的政治原因就把万千子民送上战场,不知道光明正大的多少倍,布尔,布朗,你们让我印证了我的想法,你们还让我知道,兽人是多么的淳朴、善良,还有可爱。相信我,我回去一定向父亲大人谈谈我的两位兽人朋友,谈谈你们兽人的单纯善良和勇敢豪迈,我希望我们永远能像现在一样在一起大碗喝酒,大声高笑,而不是在战场上刺刀相见。”
“安团长,你的想法太复杂,我们不知道那么多,只知道你是我们的朋友、兄长,永远都是。”布尔兄弟已经感动得不行了。
“流苏姑娘,其实雷电不是坏人,他是幽国戍东北大将军雷动的公子,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一直是两个父亲比较的对象,这次也是一起出来组建佣兵团,你想想你的暗影身份会让每一个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都心动的,但他没有强迫你对吧,希望你不要介意。”
流苏点点头。
“还有丁兄弟,你是我路上捡到的一块宝,如果你愿意从军,我想父亲大人一定会非常高兴的,怎么样,跟我走吧,大哥手下也有万员官兵,你爱干哪个职位都行,要不大哥让位给你都没问题。”安然最后又热切的望着我。
“还是算了吧安大哥,你知道我一向很懒的,今天刚做了老板,我的发财梦才刚刚开始呢,你就别奚落我了,打个架我还凑合,管上万人,我是那块料吗。”
“别拿老板来搪塞我,你肯干长了我退伍来替你提包。不过丁兄弟将来肯定大有作为,这话大哥可不是开玩笑的,凭大哥这小庙怎么可能容得下你这尊大菩萨,你有空就上大哥那玩玩吧。你不来我会很想念你的…烤肉和好酒的!”
“靠,我做人就这么失败?认识你这么个大哥算我倒了八辈子的大霉了。”
宴席没散又重开,离别的情谊全部化在酒里喝下去,情谊越深,当然醉得越深,当夜没一个人是自己回房的。安然走了,第二天一早醒来我就冲到安然的房间,看着空空的床铺发了半天呆,我甚至没来得及送出一件像样的礼物就让大哥离去,没什么,反正大家总有一天会再见的,我坚信这点,不过让我没有想到的是,这天并没有太遥远。
昨天实在是喝了太多的酒,因为惦记着安然才起这么早,没想还是没赶上送他们一程,也没有办法,我有返回房间,抱起我的猫女准备要睡个回笼觉。但这只是我个人的美好梦想,一阵惊天动地的声音从客栈的外面传来:”谁是丁一,叫他出来见我,我要让他知道侮辱一个矮人的下场。”如此洪亮的喊声像起床号一样叫醒了院子里的所有人,我苦笑着迎上前去,只见院子的门口傲然站着一个身高刚过一米的家伙,乱蓬蓬的头发和乱糟糟的大胡子之间夹着一张红彤彤的脸,一个斗大的红鼻子突兀的冒出来,身材虽然非常的不高,但是相当的威猛强壮,粗粗一看,简直要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方的,“大叔,我肯定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不知道那里得罪了大叔需要劳动你一大早亲自赶上们来!”
“你就是那个狂妄的小子?那个把矮人的美酒形容成潲水的混蛋家伙?”
很明显,丁贵的口不择言给我惹了大麻烦,他可以在喝了我的酒之后在我面前发发牢骚,但千万不要把同样的话送给一个酒矮人,果然,我才刚刚干了一天不到的老板就揽到一项替人擦屁股的活。“你就是尊敬的摩尔大叔吧,我保证这话只是丁贵喝多了之后的胡言乱语,他怎么可以这样评价一种点燃了无数佣兵热血的酒呢,至于我,我只是觉得你的酒不是很合我的口味。”我小心翼翼的选择我的措辞来应对眼前这位盛怒的矮人。
“小子,你肯定极端的表达了你对我们矮人的酒的极度不满,要不就凭丁贵那个老家伙怎么敢对我的酒指手画脚,如果你不能拿出更好的东西,你接下来准备承受一个酒矮人滔天的怒火吧,我将为酒矮人的尊严而战。”摩尔完全不为我的客气所动,依然气势汹汹的望着我,好像我是他的杀父仇人。
我对这个执拗的矮人无可奈何,我只好邀请他先进院子坐下来谈谈,但他丝毫没有挪动的意思,只是用眼神表达了他绝不善罢甘休的意图。我只有自己尴尬的坐下来,然后倒了一杯自酿的酒,一切,都在这一刻完全改变。
酒还在杯子里轻轻荡漾,摩尔就出现在桌子旁边,我实在想不通他那两条小短腿是怎么样瞬间跨越如此遥远的距离,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摩尔的眼睛第一次不再狠狠的盯着我,而是我的酒。只见摩尔轻轻的吸了吸他的大鼻子,“香味清悠恬淡。”然后又仔细的观察了一下杯中酒,很仔细。“色泽清澈透亮,酒液凝而不散,圆润晶莹。”接着自顾自的端起酒杯小小的喝了一口,慢慢的咽了下去,闭上眼睛慢慢的品味,许久又是这样一小口,如此数回,“酒味清醇绵长,回甘清晰细致,一,二,三,四,五,六,七,竟然有七重回甘,而且层次分明却又过渡平缓,酒劲通达,酒气悠远,极品,极品,极品中的极品,这酒至少有一千五百年以上,但是又不对,又好像上月才酿造出来,陈中有新,新旧交融,这不通啊,大大的不通。”摩尔完全没有当我们存在,喝几口,又自言自语几句,一会就见了底,摩尔抖了抖酒杯,把最后一滴酒倒进嘴里,然后意犹未尽的盯着我道:“能不能再来一点。”我当然不会拒绝,二话不说又倒了一杯,不想摩尔勃然大怒:“你居然用最低等的铜酒壶!!!”那神情好像我是历史上最大的败家子,然后又看看手中的酒,连连叹到:“这酒杯也配?糟蹋了,糟蹋了,你这个蠢货!”不过他毕竟舍不得杯中酒,又是喝一小口,然后摇头晃脑的点评几句,如此几番终于慢慢的喝干了这一杯酒,然后大眼一瞪:“你等着,你这个败家子!”说完头也不回的冲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