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运沿着长长的甬道,又来到了那个巨大的黑色宫殿前。
甬道两边,无边无际的,白茫茫,全是水。那水此时见了亚运,显得极为兴奋,波涛涌动,仿佛见了亲人一样。
宫殿的大门洞开,那个男人,依然如雕像般动也不动。
他的双眼殷红,面部却被黑暗遮掩住,看不出模样,他道:“亚运,我对你有个计划……”
亚运道:“你到底对我有个什么计划?为什么找我?”
男人声音幽沉,冰冷:“我需要你帮我打开一扇门!”
“门?”
亚运疑惑……
正当此时,宫殿的铁门再次关闭,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记住,你还有四十五天可活……”
亚运再次惊醒,睡意全消,只觉心烦意乱——每晚做着同样的一个梦,每天那个男人都会帮他倒数生命。他轻轻地掀开被子,坐在床沿,狠狠地挠了挠头,决定出去走走。
走到堂屋,见对面卧房的门也开着,蹑手蹑脚地走去,探头朝里张望,只见刘郎中裹被而眠,毛蛋的床上被褥凌乱,却不见了人。
奇怪,这么晚了,他去哪了呢?
拉开房门,走出诊所,暗自沉思,这小子这些天经历的太多了,虽然他每天假装没事人一般,但他失去父母姐妹的痛苦,一般人是承受不了的。
或许,痛苦就是一个大熔炉,能把人炼得意志刚强。
外面的世界,月如钩,夜清凉。草木房屋尽皆沉睡,周围一片静寂。脚下耳边,只有大地之下的隐隐震动声。
咚……咚咚……咚咚咚……
也不知道该往哪去,就这么信步而行。
门,红眼怪人让我打开的是一扇什么样的门呢?他思忖着自己有何能耐,能让一个幽灵一样的人,每天出现在梦中,提醒他有件事要做,在做好这事之前,还可以活多少多少天。
疯掉了!
他轻声却又狠狠地叹了一声,不过立刻他脑海中,灵光一闪,想到了自己与普通少年之间的区别……
水!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昨晚那一幕,池塘里的水似乎跟他心有灵犀般从池中延伸出一股水柱,想到这,他忽然浑身一阵燥热,莫名地兴奋起来。
一道黑影在他前方不远,急速奔走,定睛看去,依稀是毛蛋。
刚想张嘴喊他,又生生忍住,决定先跟着他,看他这么晚了在村子里游来荡去的干什么。
毛蛋的身影走的很快,沿着小道,直直往前,在一个庙前停住了脚步,缓缓地矮身下去,双手抱头地蹲着。
亚运看他双肩一耸一耸的,似乎在哭的样子,哎!又是想到了他的父母亲人了么?犹豫着要不要去安慰安慰他。
咚咚,咚咚咚。地底的震动声,似乎越来越大。
亚运皱着眉头,倾耳细听,觉得似乎震源,就在毛蛋所蹲的那个地方。忽觉脚边一温,低头,见胖胖不知何时从屋中跟来,正用头在自己腿边摩挲。
“胖胖,你怎么也不睡觉,跟着我乱跑?”
亚运蹲下去,不住抚摸着胖胖的头。
胖胖的双眼水汪汪的,一动也不动地盯着亚运。
“汪汪……”它突然脆叫几声,寂静的夜里,分外响亮。
庙门前的毛蛋正自神伤,忽闻犬吠,抬头只见亚运正在前面笑吟吟地盯着自己。
亚运走到毛蛋身边,也蹲下身去,二人相视无语,只是淡淡一笑。
毛蛋唤了一声“胖胖”将黄狗揽在身前,道:“亚运,我总觉得咱们,住在这里,不是长久之计。”
亚运正回头,看身后的野雁庙,只见,几株粗壮的柳树掩映下,一栋孤零零的石头大房矗立在森森林木中,一扇红漆木门紧闭,门口两边各蹲着一头面孔狰狞的石雕怪兽,却辨不出,那兽的真容。
听得毛蛋说话,他点点头,叹道:“我只求,小红村的事,能尽快的水落石出,这样,我们就能回去,重新开始。”
胖胖歪头瞅瞅亚运,又眯着眼看了看毛蛋,觉得兴趣索然,甚是无趣,深深地叹气一口,趴在地上,横卧在二人面前。
“唉!”毛蛋也叹道:“有时,我在想,如果自己是条狗就好了,无忧无虑,无论贫富,吃喝不愁,不为情困,也没这各种各样的烦恼。”
“情?”
亚运内心咀嚼着这个字,原本以为毛蛋无法从痛失亲人的悲伤中自拔出啦,此时听得毛蛋这番话语,似乎还不是这么简单。
毛蛋也觉自己说漏了嘴,本不想将今晚之事说不出,此刻,他见亚运脸有疑惑,正自沉吟该不该说。
二人,一狗,陷入沉默。
四周只有咚咚,咚咚咚,的震动声。
“你们两个,这么晚在这做什么?”
一个软弱无力,却又略带威严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
二人一愣,赶忙站起,悚然回头。
“村长?”
林子桦正佝偻着身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
胖胖却霍地一声立起,毛发倒竖,龇牙咧嘴,冲着林子桦汪汪大叫,显得极为兴奋。
亚运忙断喝一声,制止住作势欲扑咬的胖胖。
毛蛋干笑几声,道:“我跟亚运,晚上睡不着,闲来无事,随意乱逛,就到了这里。”
亚运拽着胖胖的耳朵,道:“是,是,村长叔叔,也睡不着么?”
林子桦乜斜了黄狗一眼,盯着他们道:“回去吧,夜很深了,不要乱跑!这里可不能乱闯!”
亚运给毛蛋使了个眼色,二人忙不迭点头称是,唤了黄狗,往诊所而去。
林子桦立在庙前,看着两条渐行渐远的身影,脸上阴晴不定。
亚运毛蛋且行且回头,只见林子桦佝偻着身子,如一株歪脖子树般动也不动,看不见他的脸,却分明感觉他的眼睛正紧紧地盯着这边。
二人转过一个弯,便即看不见林子桦的身影,不由放慢了脚步,眼神交接,均是知晓对方心意。
行至一丛密密的林木旁,二人一个跨步,猫着腰钻进去,隐匿起来,从黑暗的树林缝隙间朝路上望去。
胖胖也不知要发生什么事,但被他们感染,静静地伏在二人脚边,吭都不吭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