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吧,我对你有个计划!”
少年亚运沿着长长的甬道,朝前方走去。
一人宽的甬道两边,无边无际的,白茫茫,全是水。无风,但那水却不住地波动。
看见这水,亚运的心中却产生了一种难以诉说的亲近之感,似乎自己恒古以来,便是这水的一部分,而这水,似乎也是自己难以割舍的一部分。
清澈透明,无欲无求,静静的,柔软无形,却又孕育力量。
天空中像是注满了妖异的墨汁,在头顶上微微涌动,黑暗压抑,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
越过他的背影,长长的甬道往前延伸着,尽头,一座巨大的纯铁打造的黑色宫殿如一头巨大海兽蹲伏在寂静的汪洋之中。
宫殿的大门黑黝黝地张开着,里面的那个男人依旧如雕像般动也不动。他面对着亚运。
黑暗淹没了他的脸,却让他的双瞳更加殷红。
“亚运……”那个男人的声音幽沉,冷如寒冰,对着少年道:“大红庄很危险,一定小心,保全性命要紧。因为,我对你有个计划!而你,还有四十七天的阳寿!”
亚运再次惊醒,天亮了。
凌晨时分,风和黑暗回到了它们该回的地方。四周的碧山和村子沐浴在晨光中。
太阳刚露出半边脸,林子桦就派人送来几条长凳,以供村民诊病之用。毛菊也来了,还给众人带了些馒头稀饭之类的早点。
众人自是感谢不已。
早饭方罢,亚运爹娘便在屋前院落清理杂草,亚运和毛蛋自是在一旁帮忙。
这时,村民们也络绎不绝地来到诊所。半个时辰不到,屋子里就聚集了二十多个人,他们病恹恹地垂首而坐,没有一句言语,屋子里一片死寂。只偶尔能闻到毛菊在一旁低沉的吆喝声:“下一位!”
刘郎中坐在木椅上,仔细观察着刚刚坐在眼前的那个老头,老头瘦的吓人,宛如一具刚出土的千年干尸,走路都喘息不已。
刘郎中咽了咽唾沫,说:“老人家,你的脸色这么糟,你……吃饭么?”
那个老头勾着头,瞅着眼前的地,呼呼道:“吃……吃饭,呼……可是,身体,还是,很……很疲倦!”
刘郎中道:“一看你的脸色,就知道你很疲累。来,我给你搭搭脉。”
手一搭上,刘郎中的脸上现出不可思议的神色,随即又自嘲地摇摇头,表示绝不可能,让老头换了另外一个胳膊,搭了一会,他还是难以相信,怀疑自己的手指或许在逃命的时候摔骨折了,要不然,怎么会搭不出任何脉搏?
没有脉搏的人,就是死人!
刘郎中赶忙从椅子上下来,掀开老头的衣服,只见肋骨根根凸现,横亘在胸膛上,像是在一幅骨架上蒙了一层皱巴巴的薄薄人皮。他没有管这些,蹲下身子,把耳朵贴在老头的胸口。
老头一愣,不知这郎中还这么看病。
刘郎中听了半天,脸色渐渐凝重起来。
这个老头,怎么,怎么没有心跳?
他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再次屏息细听:还是什么都听不到!
怎……怎么可能?活人怎么会听不到心跳?他额上渗出细密的冷汗,解嘲道:一定是跳得比较微弱所以听不清楚……
他赶忙爬起来,重新坐下,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定了定神,从桌底下拿出两包草药,递给老头道:“你,老人家,你先把这草药回家煎服了,多休息……”
老头拎着两包草药,千恩万谢,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走到门口,跟其他病人,分享着内心的喜悦:“多……好的一个医生啊,呼,呼,不怕老头子脏,还趴到我的心口,要知道,呼呼,我老头子,可七八年没……洗澡了!我家老太婆都嫌我又脏又臭呢,哎,好医生啊……”
“是啊,是啊,好医生啊,比死的那几个好多了。”病人们七嘴八舌地称赞着。
刘郎中面带微笑,波澜不惊,显得极为淡然,但内心恨不得狠狠地踹这老头几脚,再跳到村口的池塘,泡个两天。
“刘叔,先看看这个病人……”话音刚落,便见毛蛋背着个小女孩大跨步走了进来,把小女孩放在椅子上,他的身后跟着一个20岁左右的姑娘。
“啊?”
刘郎中惊诧,居然叫出声来。只见椅子上的这个的小女孩10岁上下,看不出模样,满面血糊糊的,浑身是血,好似是从盛满鲜血的大缸中捞出一般。
刘郎中忙站起来,急切问道:“毛蛋,这是怎么啦?你没事吧小女孩!”
毛蛋道:“我也不知道。我在外面锄草,见这个姑娘拉着一个血淋淋的小姑娘往诊所赶,就赶紧把这个小姑娘背了进来。”
那个二十岁左右的姑娘,身穿红裙,面若鹅卵,长发披肩,脸色惨白,一双眼睛却比较生活。开口说道:“谢谢这位小哥——她是我妹妹,刚才流血了,请你帮她包扎一下……”
毛蛋见姑娘微笑着感谢自己,浑身打了个甜蜜的冷战,嘿嘿笑道:“姑娘不必客气……”
鲜血顺着小女孩的身上,淋得满地都是,屋中一时腥味冲鼻。
“血流得这么严重!被摔得,还是被东西砸中了?”刘郎中急忙找纱布。
“不是!”姑娘道:“是在村子里玩一玩就流血了!”
刘郎中和毛蛋同时怔住了,刘郎中问道:“玩一玩就流血了?……为什么?”他走至小女孩面前,探下身子,关切道:“你一定是哪里受伤了吧?头吗?”
“不是的,郎中,她只是流血而已”姑娘道:“你给她包扎一下吧!”
亚运不知何时也进屋来,在一旁反问一句:“只是流血?那就是生了什么病喽?”
“不是”这时站在一旁的毛菊道:“这不用担心的。村里的人常会这样,放着不管,血自然会停止!”
亚运惊诧:“你说什么?姑姑,那是怎么回事?村里人常会像这样流血么?”
“是啊!”坐在椅子上的那个小女孩开口,怯怯的。
毛菊颔首道:“这是常有的事……我偶尔也会……”
那个姑娘也道:“我也是!不知哪天会突然身体各处血流不止,就像她这样。”毛蛋听这姑娘说自己也会流血,赶忙在她身上关切地搜寻着伤口。
这真是匪夷所思!亚运在一旁眉头紧皱。
刘郎中道:“如果真是这样,就更不能放着不管呀!要是生大病的话,还是要到镇上的大夫那去检查一下比较妥当。”
那个姑娘突然惊恐嚷道:“我不要,我们不想离开村子……”
一旁的毛菊脸色也微微一变。亚运看得真切。
毛蛋的眼,一直没有离开那个姑娘的脸,这时也劝道:“是啊,姑娘,总之,为了你妹妹好,还是去镇上的大夫那稳妥一些。”
那个姑娘极不情愿,缓缓地道:“不用了!郎中,你就给我妹妹包扎一下吧!”
毛蛋见她这么坚持,也瞬间如墙头草般,对着刘郎中道:“刘叔,姑娘说包扎一下,你就给她妹妹先包扎吧……”
姑娘冲他感激地点了点头。毛蛋又是一个甜蜜冷战,颤遍全身。
毛菊也道:“是啊,刘叔!”
刘郎中拿着纱布,对着小女孩,不知从何下手,因为,他根本就找不到伤口。看着满屋古怪的村民,想到听不到心跳声的活人,想到突然流血的小女孩,不禁冷汗滚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