辗转反侧一整夜,满脑子都是那因心里的害怕而被丢弃在草丛中的小东西,它雪白的小身体在雷电交加的雨夜里瑟瑟发抖。它也许本可以躲过这个冷雨夜的,可是,却被我踩了一脚。它肯定受伤了,甚至,它可能已经奄奄一息了……
林莫越想越睡不着,越想越有罪恶感,良心在不断地谴责自己竟然在伤害了对方后,又肇事逃逸,无情地抛弃了它。
第二天天一亮,林莫就跑到百步岭上,心里满是害怕。与昨天不同,这回是怕怎么找都找不到它,更怕找到时,它已经是具尸体了。
突然,在空阔的石阶路上,一蓬茂盛的草丛格外引人注目。林莫跑过去扒开一看,那只可怜的小家伙居然还呆在那里,纯白的绒毛在微微颤动,也不知是冷的,还是在害怕。
林莫将手伸出去又缩回来,反反复复,就是不敢碰小家伙。一来,自己心里害怕,二来,也是怕把这小家伙给吓到。终于鼓足勇气碰了一下小家伙那绒绒的毛,又立马缩了回来,看这小东西没什么反应,这才大着胆子抚摸它,保持微笑,尽量向它传达自己的友好。
都说动物是敏感的,也许它看不懂什么是笑容,但是一个人在保持微笑时所表达出来的友善,却能被它们读懂。小家伙一直都没什么动作,林莫猜想,它应该是已经能够接收到自己的善意了,于是便伸手,将它给抱起来。
不,与其说抱,不如说是捧着。这小东西,加上蓬松的绒毛,也才刚好有林莫一只巴掌那么大。林莫一边抚顺小家伙身上的绒毛,一边感受着从手心里传递过来的温暖。此时,已不知道是谁在温暖谁。
下到百步岭山脚时,林莫又回头看了眼那突兀的草丛,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哪里不和谐。
待回到院子里时,林莫又犹豫了。小家伙是带回来了,可是,大人们是不会允许饲养的。她看到大人们管它叫“小老鼠”,喊叫着养这鬼东西做什么,还不快扔了,脏死了,都不知道有没带病毒,要万一咬人了怎么办!林莫拼命保护,一个劲儿地保证,小家伙很乖,而且很爱干净的它不会咬人的。可是,无论林莫说什么,大人们始终都听不进。一个人过来从背后拽住林莫,另一个人狠心抢走了小家伙,然后毫不留情地丢掉了它,就像扔垃圾那样。不,他们的心太冷,是狠命地用力把小家伙向地上砸去,毫不怜悯这么可爱的小东西垂死的挣扎。然后,林莫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不知道那么重的伤害,小家伙是不是已经死了。当时,林莫只觉得,大人们砸向地面的,不是这团可爱的小家伙,而是自己那颗玻璃做的心。……无论如何守护,如何挣扎,也得不到半点怜惜……
它要是万一被他们杀死了怎么办?看来,还是算了,不告诉他们,自己偷偷养起来比较好:“你说是不是小家伙?”
“小家伙?小家伙?!你以后就叫小家伙吧?”林莫想想又说,“嗯~不好,还是换个吧。叫你什么好呢?我想想……看你的毛色这么纯,还这么安静,嗯,我以后就叫你纯静好吗?纯纯~静静~呵呵~”
听着屋内忙碌的声音,林莫对纯静说:“静静~一会儿我要带你进去了,你可一定要乖,不要出声喔~进去后,我就把你藏起来,你可一定要藏好,不要被人发现了。我会经常来看你的,还会给你带吃的喔~一定要乖,啊~!”
将纯静藏到怀里带进屋,与家人们打个照面,转了圈后,林莫将静静藏到了隔间里。最后又安抚了下静静,林莫这才离开。
昨儿还细雨绵绵,今天就艳阳高照了,天气果然是最善变的。
忽的,林莫见几个表弟悄悄躲出去,不知道又出了什么鬼点子,便跟着一起去了。
……
“蓝羽翎?他们不会同意让我们去找的。”
“所以我们才要偷偷去找啊。看到了没,多漂亮啊!听说集齐了全部的蓝羽翎,会更漂亮的呢!”
……
蓝羽翎?那是什么东西?林莫又使劲看了看身高1米85的表弟手里的那根蓝色羽毛。确实很漂亮,相比蓝色,用五彩来形容似乎更恰当些。羽毛以蓝色为主调,通体流光溢彩,竟仿佛不似凡间之物,难怪表弟他们会想要收集。
没来由的,林莫联想到了家里的小静静。卯足120分劲跑回家里一看,万幸万幸,静静还好端端的,可是,它丢了一样十分重要的东西。
原来,就在林莫离开期间,看起来像是有20来岁的表弟发现了静静,静静急于逃命,结果,它的蓝羽翎就被他拿走了。而表弟出去后,就将事情和其他兄弟们说了下,于是,才有了上到二十来岁,下到七八岁的表兄弟们聚在一起,想要打蓝羽翎的主意。
小静静个子虽小,本事倒不小。它变出了许多的流彩羽毛,跟刚刚看到的蓝羽翎一模一样,希望能用这些将那根被表弟拿走的羽毛换回来。其他的羽毛,要多少,它就能变出多少,但只有那一根才是蓝羽翎,等同性命般珍贵。原本它昨晚就能变身了,可偏偏就在它凝聚天地精华的时候,却被林莫给踩了一脚,打断了进程;而就在刚刚,它好不容易才恢复了些,没想到,身上的蓝羽翎又被人拿走了。所以,现在的它只能保持这个模样,而且它的能力也开始随着蓝羽翎的丢失而渐渐流失。
怀揣小静静,兜里装着类蓝羽翎,林莫再次走到表弟群中,假意问他们目的后,将类蓝羽翎摸出,一人分了一根,又对他们说,这些羽毛算不了什么,她有好多带回来。
可是,大表弟精着呢,任林莫怎样吹嘘,始终都不肯提及自己手上的那根蓝羽翎,更别说拿出来给林莫看了。恍惚间,林莫感觉大表弟好像变得比自己都大了,而自己反倒显得更小了。难道是因为他长大了,长高了?林莫抬头探探表弟身高,然然后悲催的发现,向来比自己矮的表弟,现在竟楞是比自己高出了半个肩。
就在林莫着急该怎么办时,小表弟问:“姐姐,你这些羽毛都是哪来的啊?我们找了半天都没发现。”
“喔,这是我逛街的时候发现的,看着好看,就给你们一人准备了24根,听说集齐后,可漂亮着呢!”林莫边说边想着应对之法,“我刚想拿出来送你们,结果你们一个个的都不知道跑哪去了。来,跟我回去,我给你们拿去。”
于是,一群5、6个男生就这么跟着林莫回到了家里。将他们带到当初静静呆过的房间里时,林莫假装从一个包包里拿出了早就藏好的羽毛,然后一根根数着发给他们。开始,大表弟只是站一旁仿若置身事外般看着,见大家手里都拿到了24根羽毛,漂亮地跟拿着把小扇子一样时,才过来静静地盯着包包,等着分给他的羽毛。
林莫数着数着,当数到22时突然停下来,假模假样地惊觉:“奇怪,怎么没了?我记得我数好了的呀?”
看着林莫翻翻找找了一会儿,大表弟摸出自己身上的那根说:“是不是这根?”
林莫拿过来看了看,又将包包举起倒过来,看着像是在翻找,实则是在偷梁换柱,换好后,又故意问了句:“你这根是哪来的?怎么和我的一模一样啊?”
大表弟说:“就在这里拿的,可能是你不小心掉地上了。”
唰地一下,林莫脸红了:“可能吧,呵呵,那,给你。”
这辈子都没说过谎的林莫,为了这根蓝羽翎,可算了破戒了。她都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收场的,只知道,当房间里终于只是下自己一个人时,才松了口气。
四下正无人,林莫将静静捧出来,把刚骗过来的蓝羽翎还给了它。
看着这团毛茸茸的,跟白色绒线球一样的小家伙。林莫忽的觉得,它跟自己多么相似啊。一身跟刺猬相像的绒毛,看起来根根坚挺,实则柔软;皓月般雪净的毛,是天下最单纯的颜色,可就是这最纯粹的颜色,掩盖住了它真实样貌。林莫也有想过拨开静静的毛,看看它到底长什么样,可是放弃了,没有毛的掩护——静静会冷的……
可是,为什么我总觉得处处透着离奇,处处显得古怪呢?
“小静静,为什么我总觉得今天很不对劲呢?”林莫将静静举到与自己视线齐平,“是不是因为今天我说谎了啊?我骗了自己的表弟。弟弟们都是那么的相信我,喜欢我,可是,我却欺骗了他们呢!我是不是很坏?我感觉自己很坏很坏呢!”——
我试过跟他直说,想要用所有的类蓝羽翎换他手中的那根,可是,他敏锐着呢,立马就警觉了,瞬间就联想到了他手中的那根羽毛是特殊的,说什么都不换。我又谎称想拿过来看看,却也被他察觉了目的,说什么都不肯给我看。所以,我才想着,趁他了解我的真实目的前,将蓝羽翎给骗过来。可是,刚刚我那么作假,正担心他要是紧闭嘴巴,不承认他身上也有一根类似的羽毛该怎么办,想着以后我要借怎样的机,才能得到蓝羽翎时,他却大大方方的拿出来了。我感觉他变得好成熟喔,反倒是我幼稚了。我要是肯好好说,表弟也不是个不通情的。
是不是我独占欲太强了?为什么一想到要告诉别人你的存在,我就心惊,总感觉会有恐怖的事情发生?
……恐怖到无法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