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进入秋季不久,气温还没有完全降下来,虽然月色公国地处主大陆最北端,但有一半领土属于丘陵地形,夏季照样热得让人没话说。
不过这点困难对主大陆最精锐的月色军团战士来说可以忽略不计。
诺大的校场上布满了操练的士兵,体能训练,对打,冲锋,战阵,各种训练应有尽有,无数的战士在这里挥洒着汗水。
校场的一角上,空出了很大一块平地,却只有三个人正在激烈的互斗。
两个年轻人正在合力进攻另一个中年人。
身穿深红色重铠的是一名女剑士,姣好精致的五官透着专注,一头金色的长发随着身形上下舞动,即使披着厚重的铠甲也掩饰不住她高挑的身材。此刻她正秀眉紧蹙,挥舞着一柄甚至超过她身高的巨剑全力猛攻,招式大开大合,当女人的美貌和英武的气概完美的糅合在一起,的确会产生一种摄人心魄的美感。
另一个年轻的战士也穿着同样颜色的铠甲,只是简约轻便许多,明显更注重灵活性。淡金色的短发,俊朗而有朝气的面容与女剑士有几分相似,只是平日嘻哈上翘的嘴角此刻也不得不紧紧抿住。他手持一杆长枪,紧紧跟在女战士的身侧,始终保持一定距离的左右快速移动,不时发出刁钻的刺击,如果把女剑士比作一头勇猛无当的狮子,那他就是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两人配合娴熟,显然经常一起战斗。
面对两人围攻的中年剑士年约四十,未着寸甲,只穿着平常的武士服,淡金色的头发服帖的梳理在脑后,一道从右边额头直达左颊的巨大伤疤让方正的脸孔显得更加坚毅。他右手握着一把长剑,挥舞出一些军队中常见的架势,无论是女剑士凶猛无顾的劈斩,还是男枪兵快速阴损的突刺,都如同山岳般稳稳守住两人犀利的攻势。
中年剑士并不主动进攻,只是偶尔作出反击。但即便如此,仍然给两人带来了巨大的压力,靠着犀利的配合才维持住平局的场面,而且中年剑士显然没有全力应战。
三人都没有使用斗气,就这样靠着肉体的力量战斗,已经持续两个小时了,动作却依然如刚开始时一样迅捷,只是两人仍旧不能攻破中年剑士的防御,但他们并不着急,作为对手的中年剑士───他们的父亲,早已步入大剑师的行列,而他们才刚刚进阶中阶剑士不久,在这样的对手面前急躁的进攻只会让失败提前到来。
就在两人拉开与中年剑士的距离,准备重整旗鼓再一次组织攻势的时候,一声悠长而低沉的号角声传来,接着远处一颗金色的魔法信号弹在空中炸开,那是领主府的方向。
所有人都莫名的停下动作望向天空中的信号弹,那并不是他们熟悉的集结军队或是紧急事态的信号,都不知道该如何行动,一阵小小的骚动在校场上传开。
两个年轻人也不知道那信号弹有什么含义,但两人发现面前一贯镇定的中年人竟然在背对着他们发呆,只对视了一眼,就不约而同行动起来。一个大剑师毫无防备的背对对手,这样的的机会可不多见。
或许这样的偷袭会被很多人不齿,不是一个剑士该有的行为,但他们是剑士的同时更是一名战士。月色军团驻守在这大陆最北端与元素生物作战已经千余年,泛大陆上无人能否定他们的功绩,更将公国冠以军团之名,每一个活着的军团战士都要学会如何从战场上存活下来并且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敌人最大的伤亡,学不会的就只能埋尸荒野。
女剑士将全身力量灌注到双手紧握的巨剑,牙关紧咬,发出低沉的嘶鸣声,猝然发动,眨眼间就疾奔到中年剑士的身后,好像面前的不是她的亲生父亲而是杀父仇人般,巨剑从右至左横扫挥出力贯千钧的一击,而男枪兵则在女剑士发动的同时先后退半步,双手持枪,身体前倾,紧跟在挥动的巨剑之后,计算好距离和目标承受首次攻击后的行动,在巨剑挥出到一半的时候,发动了一记堪称完美的突刺。
中年剑士依然毫无反应,还在看着远处,眼看巨剑就要击中中年剑士,紧随其后的刺击相距也不到半米。
女剑士有些错愕。在她印象中父亲从来没有如此失神过,她很清楚自己这一击的威力,即便没有用上斗气,寻常低阶剑士就算有斗气护体也是个重伤的下场,她也很清楚父亲的能力,平常这样的攻击根本威胁不到他,但现在中年剑士毫无防备,想收手也来不及了,紧随其后枪兵也察觉了异样,但同样已经无法收手。
可他们都想错了,饶是已经不止一次在战场上看到父亲近乎无敌的勇猛,更是无数次与父亲进行这样的对练,他们还是把大剑师想的太简单了。
一位大剑师意味着什么?
除了剑术上达到极高的造诣,更重要的就是斗气的质变。
能够随心所欲的将斗气凝聚压缩于身体任何部位乃至全身,进而爆发力量或是提供保护,短时间内甚至可以抵御禁咒、禁术的攻击。高阶剑士已经是大陆上武力的代表力量,而凌驾其上的大剑师则是所有大陆种族巅峰武力的象征。理论上想要杀死一位大剑师,至少需要在合适的环境中动用接近三位数的高阶剑士进行有组织的围攻,这还是在大剑师不突围死战到底的情况下。
不亲身到达这个境界,都只是也只能是坐井观天,管中窥豹。
剑锋只差毫厘就要触及到他的身体,就在女剑士想要不顾一切强行收力的瞬间,中年剑士的身上突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波动,除了他以外的时间好像都被定格,无数细小的粒子在中年剑士身上极速凝聚出一具有若实质的深红色铠甲。
旋即,时间恢复正常,剑锋触体。
女剑士只感到一股爆炸性的冲击力从接触点传到巨剑上,又从巨剑沿着双手作用到全身,如同被一头狂奔中的三眼魔犀迎面撞击般,连人带剑被冲飞出去。
幸好她应变极快,接触的瞬间就发觉异常,立刻驱动体内的斗气保护自身。虽然很勉强,来不及发动全力,但因为是同种斗气,中年剑士也只进行了防御,大部分的冲击力都被缓解,她并没有受到多大伤害。只是苦了她身后的男枪兵,变故发生的太快,他一直紧跟着巨剑的斩击,突然间巨剑朝着他弹回来,惊骇之下只能打横枪身,同时全力闪向左边,就这一下,已经来不及发动斗气,结结实实和被冲飞女剑士撞在一起。地上卷起一阵烟尘,两人摔了个人仰马翻。
“老爹!说好不用斗气的!”
虽然给摔的七荤八素,男枪兵依然马上大声喊了出来,看样子也没受很重的伤。
可是他们的父亲却丝毫没有理会,斗气凝聚的铠甲已经散去,但整个人仍被深红色的光芒所笼罩,就像一颗血色的太阳,径自朝着远方疾驰而去,一眨眼就看不到人了。
。。。。。。
中年剑士来到了领主府的灵堂前,魔法信号就是从这里发出的。
周围四处都有正在戒严的战士,虽然引发了一阵小骚动,但月色军团作为主大陆甚至是泛大陆来说都是最精锐的军团,纪律已经深入他们骨子里了,异状一发生就立刻进入了备战状态。灵堂大门前已经聚集了他麾下所有的将领,一个个神色肃穆,这里是所有战死的月色军团战士骨灰安置的地方,绝对不容有失。
亲自推开灵堂厚重的大门,挥手让部下退开,中年剑士独自一人走进了灵堂。
灵堂占地不大,呈圆柱形,四周墙壁上没有任何装饰,每隔一定距离就挂着一盏魔法长明灯,现在是沃尔夫家第十六代,所以墙壁上一共挂着十五盏长明灯。灵堂的中央有一个低矮的石台,石台上摆放着一具漆黑的棺材,里面长眠着沃尔夫家第一代家主萨斯科.沃尔夫。
棺木的旁边站着一位身着黑衣,身形佝偻的老人,花白的头发,刀刻般的皱纹,好像永远都不会睁开的眼睛,这是一个已经苍老到看不出年龄的老人。
听到有人进来,老人慢慢的转过身,中年剑士正是沃尔夫家第十六代家主,乌里夫.沃尔夫。
老人慢慢弯腰,乌里夫挥挥手示意免礼。
“郭老,这是真的吗?”乌里夫有些紧张的问道,这位老人在沃尔夫家担任守墓人已经三代了,但没人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姓郭。
“是的,家主,震动的确是从内门里面传出来的,内门上的元素锁已经消失了。”郭老的声音不大,但吐字依然清晰,听得出来他也有些激动。
他慢慢走到萨斯科.沃尔夫的棺木前,有些艰难的单膝跪下,摸索着按下一块地砖。不久,棺木旁的一块地板缓慢的从中间分开,露出宽敞的地道口,里面隐隐透出微弱的光亮。
“我一个人下去。”乌里夫没有犹豫,径自走下地道。
与其说这是一条地道,不如说这是一条巨大宽阔的地下走廊。如同上面的石室一样,这里也没有任何装饰,朴素到了极点。两边素白的墙面上也挂放着许多长明灯,只是墙体都被镂空,里面摆放着无数白瓷罐,每一个瓷罐上都刻有一个名字,其中就有着除了第一代家主外历代家主的名字。这里,不管是担任军团主将的家主,还是最低级别的士兵,都只是一名普通的月色军团战士,这里,才是他们死后的归宿。地面上萨斯科的棺木也只是一个陷阱,当有一天月色军团不在了,若有心怀不轨之徒想要打扰战士们的安眠,棺木就会发生巨大的爆炸,把一切化为乌有,萨斯科.沃尔夫会用尽最后的力量保卫月色战士的圣地。
走廊大约有一公里长,乌里夫看着两边的无数白瓷罐,知道自己有一天也将长眠于此,心中没有悲伤,只有向往,这是每一个月色战士的最高的荣耀。
走廊的尽头,是一道巨大的石门。
原本石门上面应该刻画着繁杂的魔法阵,这是最高等的元素锁,将元素波动连同石门本身一起隐藏起来,看上去只是一面普通的墙壁。而现在石门却赤裸裸的显露出来。
乌里夫的呼吸有些急促,默然矗立良久,才伸手慢慢推开石门。
里面一片漆黑。
尽管地道长廊里安放了许多长明灯,但魔法长明灯本身的光芒并不明亮,能够透进这间地下室的光线就更少了,乌里夫也看不清里面的情形,他还从来没有进去过。别说他,就连他的父亲,祖父和郭老都没有进去过。
乌里夫全力运起斗气,深红色光芒散发出来,照亮了整个空间。
这是一间跟地面上灵堂差不多大小的石室,石室中间也如同灵堂里一样放着一具棺木。
还有一个人。
一个靠坐在打开了一半的棺材上的人。
因为是侧面对着他,深红色的斗气光芒也让乌里夫看不真切这人的面貌。
他怔住了,脑中一片空白。
他活了半辈子,经历过最残酷的战场,也见过主大陆三大王国的国君,但他都是淡然处之,甚至就连他晋级大剑师的时候都没这样失态过。
“您,您是。。。”乌里夫有些语无伦次。
“深红色的斗气,嗯,修为还不错,是沃尔夫家的人吧,”好像笑了一下,没有回答乌里夫的问题,这人的声音很年轻,平静中透着一丝疲惫。
“是,在下是沃尔夫家第十六代家主,乌里夫.沃尔夫。”乌里夫正容大声回答,腰背挺直,虽然他本来就挺的笔直。
“我知道你有很多话想说,也有很多问题想问,但都放一边吧。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这次是真的笑了。
“大人您请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乌里夫恭敬的叫他作大人。
“额,”他却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我说,有吃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