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袭绛衣迅速掠过漫天绯樱,在落花雨里辗转了几个来回,静静的落在一棵樱花树上,清绝的容颜上出现了难得一见的疲惫,不知觉的,明眸半阖,头一歪,酣睡过去。
落英缤纷,零落成一季的刹那芳华,漫天粉白的落花下,绝色女子熟睡,这幅画面定格成绝美的回忆,在多年以后依旧是记忆中最不可放弃的缱绻情思。
远远的,走来一袭白衣的清俊少年,虽是年轻的面庞,却有着与年龄不符的超脱与淡定。花落无声,飘一般,他走近,白衣衣袂翻飞如天边云卷云舒。
他抬头,瞥见樱花树上那一袭绛色,平静的面容有恍若隔世的哀伤。没有言语,他驻足,他静默,白衣翩翩,有如神祇。
落英无声的翻飞,纷纷扑落,淹没于一片花海,真想就此,永不醒来。
“呃~~~”不知过了多久,绛衣女子终于睡意朦胧的睁开了眼,满脸的倦意,伸了一个懒腰,揉揉僵直的肩背,横坐在树枝上。一低头,方才发现花下之人。料是自己的睡相全被他看了去,一阵窘迫,脸上烧起一片红云,嗔怒道;
“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
树下的少年倒也不恼,见她醒了,便舒手一拜。
“怕是惊醒了姑娘,在下赔礼了。”
见他那么彬彬有礼,猜是知书达理的老实人,魑魅眼睛狡黠的一转,转瞬间挂上了妩媚的笑。心想,有意思,反正闲来无事,逗逗他去。正想着,轻轻一跃,水袖翩然,恍如乍放的绚烂春花,静静的落在他面前。
细细端详那少年,面容韶秀,俊美清秀,和凌炎的冷淡犀利不同,浑身散发出一种温和儒雅之气。叫她心里好一阵欢喜,是个英俊的少年哩!
“喂,你叫什么名字?”她掩嘴一笑,秋波流转,浑身散发着夺人心魄的媚色。
“在下星辰。”他抬起头来,大大方方的看向她,眼神淡定。
“哦~~~看你的样子,不像是梵音教的人,难道是蜀山派的弟子。唔……不对,蜀山派好像没你这号人物。”私下里猜测了一会儿,猜不出这少年的来历,魑魅点点太阳穴,挑了挑眉,“你在这儿做什么?”
“在下寒舍就在前方不远处,姑娘若是有意可去寒舍一坐。”他淡笑道。
“呐~~~有意,有什么意呢?莫不是你对我有意?”挑明了的诱惑,她一步三摆的走上前去,伸手摆弄少年的头发。浑身散发出摄魂夺魄的媚色,诡异的馨香弥漫。却见那少年丝毫不为所动,足轻点地,飘开身形:“姑娘请自重。”
好小子,定力不错。心下暗暗佩服,面上却毫不收敛。臭小子,我潜修多年的媚术要是连你都治不了,那我魑魅往后还怎么在江湖上立足。
“呐~~~,我就是卖笑女子,我就是不自重,怎么样?不过说来,刚才也不知是谁趁人家睡着站在树下偷看。啊?是不是啊?公子。”掩面巧笑,透过指缝偷偷观察他的反应。
无可奈何的摇头,星辰束手一拜:“姑娘,你便是饶了在下吧。”满脸的哭笑不得。
“嘻嘻嘻嘻~~~”奸计得逞的巧笑,眉里眼里全是笑,“喂,走吧,去你家,我也好讨杯茶喝喝。”
星辰被她这么一来去,搞的满脸无奈,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魑魅也不客气,抢步上前,妖娆的倩影翩翩似举。
“对了,你叫我魑魅就行了。说来,这梵音教还真是够大的。这樱花林转来转去都差不多,我走了半天还没有找到路,本想在那树上休息一下,没想到是睡着了。”
这下是明白,这女子怕是迷路了。无奈的摇头,心下倒是一叹,好一个性情率直的女子。
“你这是什么表情呀?”没料被她一回头,全看在了眼里。
“姑娘美丽聪慧,在下佩服。”不得已胡乱编上几句恭维话。
“切,少和我来这一套。你们这些男人,就知道说些漂亮的恭维话。”不屑的朝天翻了个白眼,向前走去。
“欸?”瞠目结舌的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心下叫苦不迭,怎么的就遇上了这么个小克星。不过,倒是很可爱。眉毛一挑,浅笑。
“喂,快点啊!”女子转身招呼。
“好,就来。”他轻轻点地,飞身上前。
转过团团花海,琼楼玉殿在漫天飞花间显现,雕梁画栋,文龙镌凤,炫耀的门楣上几个镶金大字闪闪发光“占星殿”。
“这是……”魑魅自是大吃一惊。重新着眼上下打量那个扬眉浅笑,衣着朴素淡雅的少年,再回头看了看那华美宫殿,满脸不可思议。
“你是……梵音教祭司!”梵音教中除了巫女外,还有祭司来主管占卜吉凶,预测福祸,对这个对神相当虔诚的神教来说,祭司堪称神在人间的代称。本以为祭司当是些年高德劭的老头子,实在没想到,这祭司竟是比自己还要年轻的翩翩少年。
“不是这,是那里。”却见白衣少年淡然一笑,伸手指向不远处一点,面带笑意。顺着他指尖所点方向看去,竟是一所简陋的茅草屋。门楣上也是几个字,笔走龙蛇,“樱花坞”。一脸尴尬,她讪讪的笑笑:“我就说嘛,你怎么会是祭司呢!”说着抢步走了进去。
“嗯,还不错嘛。”在案前坐定,环顾全屋,虽是简陋朴素,倒也是干净大气,足以见得主人非同常人的高雅品味。
星辰煮了一壶香茗,为她沏上一盏。魑魅也不客气,落落大方的把盏,吹了吹茶沫,轻轻呷了一口,连叹好茶。
“姑娘好眼光。这是汲晨初樱花蕊尖花露,小火微煴,泡天山寒芽而成的花茶。”为自己也沏上一盏,细细一品,淡淡道。
“你别姑娘来姑娘去的了,叫我魑魅就可以了。”绛衣女子嫣然一笑,除去了那魅惑之色,美丽的脸庞上竟是少女独有的天真,看得他一愣,淡然。
“呐~~~好无聊呢,房子也看了,茶也喝了,我也要走了。”放下茶盏,她一脸无趣的起身。
“唉,慢着。”不知为何,竟是对这女子产生了莫名的兴趣。看她起身,少年忙不迭的伸手拦她,“我有一处好玩的地方,你要不要去?”
“好玩的地方?”绛衣女子眼睛一亮,看来是正中她下怀,星辰暗里吁了一口气,这下倒是对这女子的习性也明了了几分。
“可是……”转念一想,若是让凌炎知道她又到处乱跑,怕是又少不了一顿骂,她犹豫着蹙眉。见她犹豫,白衣少年忙神秘兮兮的凑过头去:“怎么,不去?那可不是谁都可以见得到的宝贝。”
“宝贝?”大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一圈,动心了。也是,你凌炎就可以处处留情,我魑魅到处逛逛又怎么了?何况,那可是梵音教的宝贝,搞不好弄到手还能卖不少钱,心念至此,她抿嘴一笑,“好,我和你去。”
星辰见她偷笑,便知准是这女子又在打什么如意算盘了。不过,他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是个什么宝贝啊?”沉默不语的跟着他转了九曲十八弯,总算是遏制不住好奇心,她好奇的打探。
却见少年故作玄虚的一笑,道:“秘密。”听的她一阵头大,不过没办法,也只得跟着走。
“到了。”他总算是停住了脚步,定睛一看,竟是那占星殿后院。
“呀呀呀~~~!你疯了吗?这可是祭司住的地方,你这一无名小卒乱闯,可是要死的。”她瞪大眼睛,有意吓他,却见少年依旧笑眯眯的:“不怕,我们偷偷进去,不要让人发现就好了。”
“切,说的轻巧。”她不屑的翻了一个白眼,心中暗想要探一探这小子虚实,看看他到底是有多少本事。
“你随我来。”星辰上前推开后院小门,让她进去。
两人偷偷摸摸的潜入占星殿,小心翼翼的躲开那些来去的随从侍女,所幸那祭司是个爱清静的人,所以殿中人也不多,倒是让这两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摸了进去。
“喂,我说……”“嘘……”两人偷偷藏在墙根,魑魅忍不住开口,却被他一手捂住了嘴,少年修长的手指上淡淡的龙涎香钻进了她的鼻孔,心莫名的一阵狂跳。
“好了,快点跟我来。”他压低声音向她示意。她猫着腰匆匆跟上。
“快进来。”两人相继钻进了一间密室。门“轰”的一声关上了,方才长吁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环顾四周,竟是偌大的房间,天穹开顶,直对星空,虽是白日,这密室里却是黑夜,烛灯闪烁跳跃,照亮足可见方的空间。而更让人叫绝的是那茫茫星海,星相轮回就像是近在眼前一般。星光闪烁,似乎是探手可得。
“呀!这……这……这怎么可能?现在可是大白天的。”被眼前的场景震的瞠目结舌的女子半天才憋出一句话。
“怎么不可能?”少年挑眉一笑,“你过来看。”
她顺从的走了过去,密室的中央是一个巨大的池子,名曰“浴星池”。
那漫天星辰都倒映于池中,恍若游浴其中,一池的光芒四射,不可方物。看得她一阵欢喜,伸手欲去打捞那些闪亮的星斗,却是搅乱了一池的波光粼粼,群星在波光间起伏,游戏一般。
“怎么样?”他柔声问,眼中溢满了宠溺。
“好玩好玩。”女子坐在池边,纤纤玉手不时的搅乱那一池的光芒。
忽的,像是想起来什么来,她住了手,扭头狐疑地看他:“咦?你怎么知道有这种密室?还有,你怎么对这占星殿的地形这么熟悉?说,你到底是什么人?”她猛然起身,陡然进入戒备,一双秋水眸雪亮如霜。
“我?”他浅浅一笑,丝毫不乱方寸,“不瞒你说,我其实是这占星殿的一个小学童,承蒙祭司大人厚爱,所以常常出入占星殿,自然是对这一切熟悉不过了。但因师傅有训,不允许外人进入,所以我也不得以出此下策。也望姑娘你见谅。”言罢,深深行礼。
魑魅自是颜面上过意不去,人家那么不顾师命的偷偷带自己进来,倒是自己还这么一叠声质问他。不好意思的一欠身,赔了个不是。
“说来,也打扰了好久了,我看我还是先走了吧,要是让你师傅看见了,怕是会给你带来麻烦。”她粲然一笑。
他微微蹙眉,点了点头:“也是,倘若是让师傅看见了,当真怕是会有麻烦。那你快走吧,我就不送了。”
魑魅抬脚就往门口走去,却被星辰喊住了:“等等,从这儿走。”他抬手指了指穹顶。
“这……怎么可能?”她蹙眉摇头,“既然屋外是白日,屋内是黑夜,那这房间定是密封的,况且哪有开顶的密室啊,这怎么走啊?”却见他不动声色的一笑:“不。这穹顶真是打开的,不信,你试试。”
“真的?”她疑惑的歪了歪脑袋。随后,腾空飞起,一袭绛衣翻飞,有如盛开的大朵天竺睡莲。绛衣女子在半空稳住了身形,探手触了触虚空,当真是没有什么障碍,便一咬牙,一闭眼,向上猛地冲去。
待有所附着时方才小心翼翼的睁眼,忽然的阳光刺的她张不开眼,瞳孔剧烈收缩,阳光从柔长的眼睫上筛落下来,落进深色的眸子里。
渐渐的适应了,这才细细打量周边。自己竟是置身占星殿最高处,下意识去探身下,真真实实是光洁的琉璃瓦。狠狠的掐了自己一下,终于彻底相信这不是梦。
没想到世上真有如此奇事,不是亲身经历,打死她都不信。转念一想,也是,自己不就是一个对别人来说是不可思议的怪物吗?
讪讪的撇撇嘴,也不知道若是那可爱的小子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会不会被吓到。还是不要让他知道的好,否则要是给吓死了,这世上可就又少了一个有趣的人。心念至此,她眼里含笑,秋波流转,幻若春华。
“喂,谁在上面?下来!”听到下面吵吵闹闹的方才意识到自己还滑稽的坐在屋顶上,暗念不妙,足轻点地,转瞬间消失于虚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