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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缘起(五)

那天,野狼子和石小情出了小镇,边行边问道:“小石头儿,咱们却去哪里找你的燕哥哥?”石小情道:“我和燕哥哥分手之时,曾约定在伯伯的狼丘会合。”野狼子听说大叫道:“不好,不好!快走,快走!”石小情心下一紧,道:“怎么?”野狼子大步飞越,抢到了石小情前面,头也不回地道:“那小子倘若在咱家被什么‘小鸟’啄上一口,或是被狼儿吞了,你这丫头如何肯同伯伯干休?”一番爱屋及乌的关爱之情,于此戏笑当中表露无遗。

二人二狼,如流星飞泻,在月华照遍瀚海之时,已深入大漠二十余里,,去狼丘已不足半个时辰的路程。

石小情和天山双鹰追逐相斗,连续十几日,近乎不眠不休,体力消耗极巨,此际竟慢慢落在了野狼子的后面,一丈而丈半,丈半而两丈,愈来愈远。野狼子放慢身法,等石小情上来,道:“丫头,累了?”石小情少年心盛,更兼关切良友安危,道声“无妨”,提一口气,反超出野狼子前面,掠过其身边的一瞬,忽见野狼子“咦”地一声,停下脚步,仰天嗅了一嗅,双目射出狼一般的厉光。而大灰、二灰蓦地向左折转,长声嘶嗥,疾扑过去。

二狼嗥声未绝,倏然一片狼嗥之音,此起彼伏,群相应和,起自数十丈外沙丘之后,听来总有百十之数。只见月光下,一匹黑狼,半人高下,突然出现在沙丘顶端,背对月光,阴影里面,绿睛闪烁,兀然傲立,向下俯视。

石小情认得此狼,称为“黑箭”,乃大漠众狼族当中,最大一族的头狼----大灰、二灰便出自其族。当下急随野狼子身后,赶将过去,登高一看,不由叫道:“奇了!这些狼儿,怎会听别人的使唤,做了‘护卫’?”

原来沙丘下面,百狼环绕,一层一层,结成一个大圈,中心沙地之上,躺着一个少女,一动不动,不知生死。一侧十几步外,有两人恶战正酣。

那相斗的二人,其一是个瘦小老者,披着一件硕大的斗篷,闪展腾挪,如风鼓荡,似大鸟滑翔,正是“绿鹦鹉”洪计。而对手乃一个使青钢剑的少年男子,却并非石小情芳心牵系的燕成男。但见那少年剑势变幻,有时大开大合,仿佛使动长枪大棒,有时缜密防守,泼水不进,与洪计战得恰恰旗鼓相当。

当时中华,时逢盛世,唐人推崇剑器,便连一些文人秀士,也多喜佩剑学剑,其实大都仅沾皮毛,大半流于装饰而已。石小情别号“剑花”,自是不同,她的师父“梅仙子”严晶一手创立梅山剑派,剑法之高,为当世数一数二人物,见闻广博,常和弟子纵论各家剑法,故而石小情眼界极高,却依然不由被这少年别出一格的剑法吸引,又牵挂燕成男的安危去向,以至野狼子答说一句“是风小子作怪”,她倒没有听进耳中。

那使剑少年乍逢劲敌,精神倍长,一柄长剑全力施展,青光霍霍,映衬冷月,一片寒森森的剑气将对手包围。“绿鹦鹉”洪计凭借小巧功夫,左右上下,冲突来去,双手时掌时爪,或拍或拿,一招还一式,分毫不逊。二人翻翻滚滚,已经缠斗了近三百招,兀自平分秋色。

石小情凝神观察着使剑少年的剑势变化,暗自和本门剑法比较。野狼子径直叱开狼群,走将过去,查看那少女如何,发现那僵卧的少女只是被封闭穴道,暂时昏迷,其余无碍。他于点穴解穴之道不甚知晓,脾性又粗枝大叶,当下不再理会,便来同石小情站一处观战。

石小情一指洪计,道:“伯伯,此人就是‘绿鹦鹉’洪计。”野狼子道:“是那只‘小鸟’么?嗯,看去功夫果然比老秃鹫要好一些。”又道:“大半年不见,那小子剑法大长啊!”石小情问:“伯伯认识这少年哥哥么?”在石小情想来,敌人之敌,既我之友,“哥哥”之称,便顺口而出。野狼子大笑,道:“认识,认识,自然认识!这小子自七、八岁上,便专爱找咱的狼儿打架,很惹厌!谁知打来打去,反而同老狼和狼儿打出了交情!”石小情更是惊诧,急问:“他是谁!如此大胆!”

只见野狼子又是一阵大笑,道:“大胆?嗯,大胆!且让这小子和那‘小鸟’打着,伯伯给你讲个故事。”

石小情心道:“如今那厢正打得热闹,伯伯却怎么有了讲故事的兴致?”

只听野狼子顾自讲道:“大概是三年前了,一个小丫头,像你现在这般大吧,长的好看,遇见胡儿的小王子,见色起意,率众偷偷掳劫了去。这小子和那丫头差不多年岁,论辈分,却是那丫头的师叔,闻知消息,一骑一剑,一日一夜,驱逐六百余里,冲破胡儿游骑三道阻碍,连败胡儿八名一等金帐勇士,一直追到其老巢···”

这简简单单几句讲述,令石小情听得心肠神驰,大为心折那少年的情义勇猛,反无意去注视那少年的剑法了,专注倾听。

然而那少年终究孤掌难鸣,不敌胡人势众,为敌所困,胡人传统之中,极为尊重勇士,王子吐火仙爱这少年的刚勇不屈,有贪恋少女美貌,颇难取舍,于是采纳谋臣阿斯雷的歹毒主意,以少女作注,与这少年相赌。吐火仙从西域搜罗来一对猛狮,一雄一雌,铸了一个十丈方圆的铁笼,禁锢圈养,每日用虏获的汉人苦役活投喂食,驯持其野性。

-----石小情不由“啊”的一声惊呼:“那胡儿王子竟如此乖戾凶残!”

-----阿斯雷的主意便是要这少年入笼,搏战双狮,如若取胜,生出狮笼,则放还少女。本意亦含逼迫少年知难而退,自此以少女胁迫少年,为己效力。岂知这少年心性刚硬,愈难愈进,想也不想,一口允诺。

于是一人二狮,殊死相搏,铁笼之中,当真惨烈难述。经过半个多时辰的艰苦鏖战,这少年拳毙雄狮,震瘫雌狮,自己也伤累晕厥,整个人血污模糊,几不成人样。

此战数千军民围观,无不为少年的侠义刚勇折服,群情激愤之威,吐火仙被迫遵守许诺,放还少女。

讲到此处,野狼子道:“大漠斗狼算得什么?铁笼搏狮才是大胆!”石小情惊心动魄之余,心神俱醉,似是自语,呢喃说道:“那少女有这样一位小师叔,真真让人羡慕!”忽道:“伯伯,那女孩儿是她么?”手指指向,这才发现那少女依然僵卧未醒,旋即看清,知道不会是她-----这个少女看去比自己还要小了一、两岁,三年之前,实在不过乃一个女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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