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阵肉香从林间飘过,凌天凡手中穿着兔子的树枝不停翻动,兔子表皮已呈金黄色,不断有油脂从体内溢出,掉进篝火堆里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紧接着,他又从戒指里取出几个瓶瓶罐罐,将里面的粉末均匀地涂抹在兔子上。
就在凌天凡专心致志烤肉的时候,躺在一旁的老妪鼻子耸了耸,有些凹陷的眼睛猛然睁开,发出两道渗人的光芒。这老妪的双瞳竟然是碧绿色,如同狼眼一般。这种情况一发即收,只在一瞬之间光芒便收敛了进去,那双瞳孔也成了正常人一样,变得无神、虚弱。
这急速的变化并没有被凌天凡捕捉到,当他反应过来,老妪已经恢复常态。他赶忙放下手中的野兔,上前半跪在老妪的面前,轻声问道:“老人家,您没事吧?”老妪抬了抬眼皮,无神的双眼向凌天凡看去,“小伙子,是你救了老身?”声音嘶哑难听,如同金属划过一般刺耳,激起人一身鸡皮疙瘩。
“算是吧!”凌天凡点了点头,又接着问道:“老人家,您怎么被活埋在棺材里面?”老妪喉咙蠕动了两下,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眼球不停往上翻,露出枯萎的眼白,像是一口气接不上去,就要横尸当场。凌天凡赶紧伸出右臂,将老妪的上身抬了起来,同时另一只手不停地抚着老妪的后背,希望能借此让她好受一些。
半晌之后,咳嗽声渐渐平复,老妪剧烈起伏的胸膛也恢复了平静。凌天凡见状,从戒指里取出水袋,放在老妪的唇边。,老妪面露急色,狠狠地饮下半袋水,这才罢休。看的凌天凡心惊胆战,怕对方一不留神又被过气去。幸好,老妪的身子骨还算硬朗,只轻轻地咳了两下便没事了,原本惨败的面色也有了一丝红润,手脚也可以略微活动。双眼用贪婪的目光盯着金黄色的兔肉,不时发出吸口水的声音。
凌天凡知道现在不是问问题的时候,将水袋放在老妪身旁之后,起身在篝火中取出一只烤好的兔子,撕成一条条肉丝,递给老妪。他知道对方现在状态不佳,所以照顾起来也细腻一些。老妪却没有病人的觉悟,一把抢过凌天凡手中的兔肉,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油脂甩的到处都是,在那本来已经面目全非的衣服上,又增添了一层明晃晃的污渍。
不一会儿,老妪已经撑得肚子溜圆,噎得白眼直翻,抄起身旁的水袋美美喝了几口才好了些。
一只整兔已经进了老妪的肚子,凌天凡见她吃的差不多了,也就不再客气,拿起另一只兔子吃了起来。凌天凡吃饭的速度向来不慢,如同风卷残云一般,烤的发黄的树枝上只剩下空空的骨架。
凌天凡见老妪望着篝火怔怔出神,不知回忆起了什么。他便借机又提出了刚才的问题。
老妪重重地叹了口气,摸约过了三、四分钟,这才幽幽地开口说道:“小恩公既然想知道,那老身也不敢隐瞒。只是此事说来话长,容我慢慢道来。”老妪顿了顿,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黑暗的天空,接着说道:“老身出生于乌烈帝国帝都内的一个富商之家,家境殷实,资产颇多。只是不知为何,老父老母只生下来我这么一个女儿,老身再无其他兄弟姐妹。在我二十岁那年,在枫叶飘零的季节,我遇上了他。”说道这里老妪眼中流露出刻骨铭心的恨意,如同要噬人一般,嘴里的话也停了下来,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凌天凡没有出声打扰,他知道眼前这个老妪必然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一缕清风拂过老妪的发梢,将她惊醒过来。她略带歉意地看了凌天凡一眼,接着说道:“人老啦,反应就有些迟钝,让小恩公见笑了。”凌天凡连道不敢。
“当年的他一袭白衣,跨高头大马而来。据说被老父外出经商时救过一命,所以相识,这次主要是来看看昔日的恩人。后来他就在我家中住了下来。之后的日子里他天天陪着老父下棋论道,那段日子里,我父亲也是异常开心,把他当作亲身儿子一样看待,那由于膝下无子的烦恼也淡了许多。他生得眉清目秀,笑的时候脸颊上还会出现两个浅浅的酒窝,煞是好看。那个时候的我,仿佛是找了魔似的,疯狂地迷恋上了他阳光般微笑。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他也对我的态度也从刚开始的彬彬有礼生出了一丝情意。于是我俩总是在午夜时分在花园里偷偷相会,在月光的照映下你侬我侬,羡煞旁人。后来这件事情被我父亲得知,也是不闻不问,任由我俩胡闹。有一天,我父亲寻了个恰当的时机,把我俩的婚事定了下来。”
这时,老妪语气一变,由甜蜜转为悲凉。“谁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精心安排,布的一个惊天大局,意在图谋我家万贯家财!”说到这里,老妪心情激动起来,声音也变得更加尖细,胸口开始剧烈的起伏,“婚后,我们度过了一段甜蜜的时光,那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好景不长,我父母突然间不知得了什么怪病,使得许多名医圣手都束手无策,七日之后,双亲相继去世。”老妪哽咽起来,泣不成声。
“我父母一死,由于没有儿子继承,所有的产业都落入了他的手中。自此,我的噩梦就开始了。他撕下了自己伪善的面纱,曾经温文尔雅的面庞也变得刻薄无情,对我更是冷嘲热讽,不值一哂。我不知他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天天以泪洗面。如此过了几年,待我人老珠黄,玉颜不在,他更是变本加厉,将我囚禁在一处庄园之内,不许外出。只派了几个仆人服侍我,自己却也再不出现。直至今年,我无意中听见几个下人的谈话,终于知道事情的全部真相,而我的双亲也是被他给害死的!”说到这里,老妪剧烈地咳嗽起来,脸上更是浮现出一丝黑气。“听到这个惊天霹雳以后我万念俱灰,之后我借故将他找来,想当面对质。没想到弹指一挥间,五十载岁月匆匆而逝,我已垂垂老矣,而他却仍是中年模样,风雅更甚当年。当时我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一见着他便劈头盖脸将全部事情托盘而出。他竟然还笑嘻嘻地对他所有的罪行供认不畏,老身气急,便想上前与他拼命,没想到他挥手间便使我动弹不得,把我放在棺材里面,活埋于此!”
凌天凡仔细听完了事情的经过,并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脸上也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按他以往的性情,现在应该拍案而起,怒发冲冠,大声斥责那狼心狗肺之人才是。但他有自己的想法,认为此事疑点颇多,不敢轻信人言。首先他最大的疑惑就是那口雕龙画凤的金木棺材,他来到天玄大陆,也曾多方了解,看过一些讲述大陆风情的书籍。从未见过有东方神龙的记载,这里所谓的龙都是些大肚蝠翅的丑陋蜥蜴,根本无法与完美的神龙相比。
根据记载,天玄大陆的文字自始至终都只有繁体字一种,从未有过丝毫变化,天玄大陆的老学究们纷纷认为这种文字已经是最标准的,再加上祖宗所留也不敢妄加更改。隶书这种写法根本没有出现过,为老妪制造棺木的匠人又岂会懂得这些东西?还有一点就是,刚才老妪无意间提起了“下棋论道”下棋暂且不说,“论道”这个词就有些可疑,这个“道”字又作何解释呢?这里可是剑与魔法的世界!
凌天凡脸色不停地变幻,思考良久之后,终于还是将梗在喉中的问题咽了下去。他觉得现在还不是合适的时机,这个老妪若是真想伤害自己,又何必编这么个故事来欺骗他?现在若是引的她恼羞成怒,提前动手,那自己可就危险了。凌天凡察觉不到老妪身上的能力波动,一是老妪根本没有修炼,二是老妪等级比他刚出太多,以至于根本无法感应到真实情况。
老妪见凌天凡只顾蹲在原地静静思考,也不对自己的话发表意见。她眼中闪过一道厉色,如鸡爪般干枯的右手之上,丝丝绿芒从指尖透露而出,只待凌天凡一有不对,便暴起发难!
凌天凡觉得事不宜迟,只怕再迟疑片刻,就要被老妪看穿自己的想法。他立马变了副表情,作义愤填膺状:“哼!这世间竟然还有如此狼心狗肺之徒,不思报答也就罢了,反而加害自己恩公,这种人要是落在我手里,必然将他碎尸万段!”说完这段话,凌天凡仿佛仍不解气般,一拳击在身旁的松树之上,将松树拦腰截断,上半身飞出好远才被茂密的树群挡下,跌落在地。
老妪冷笑一声,知道凌天凡这句话一语双关,还有一层意思是在警告自己。老妪何等人物?!吃过的盐比他吃过的米还多,走过的桥比他走过的路还多!又怎能不知道凌天凡现在已经怀疑上了她?但她现在刚从封印中出来,自身实力不及鼎盛时候的千分之一,肉体更是衰弱不堪,虽说仍可挥手击杀眼前的小滑头,但如此一来,对自己也是无异,只能虚与委蛇,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先利用于他,等自己恢复的差不多的时候,再将其击杀也不迟,老妪心念电转,瞬间便有了决断,右手轻轻一攥,绿芒又退回手掌,消失不见。
“恩公莫要为这等人生气,老身一家人已经毁在他的手里,现在报仇无望,只想寻找一块安身之所,了却残生便罢!”老妪唉声叹气,仿佛真是个苦命人一般。“只是老身身体着实虚弱,连路都走不动,只能仰仗恩公多多帮忙,老身也只能下辈子为恩公当牛做马,报答恩情。”
凌天凡现在是骑虎难下,若是答应,恐怕会由此引来许多麻烦,若是不答应,老妪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还好,要真是一个普通人,那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跟杀了她没什么区别。考虑良久,凌天凡思前想后,还是无奈地答应下来。老妪顿时感激涕零,说了几句感激的话之后,便装作悲喜交加、情绪波动过大,昏倒在地,借此省却一些不必要的虚伪客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