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後──
大魏?韩郡──
一名年纪约莫十五岁的美丽少年,身受严重的内伤,正狼狈地躲避一群大魏的追兵,是魏国穆家军。魏国穆家军训练有素,军纪严明,士兵个个皆是经过魏国精挑细选的轻壮男子,战斗力强,是一支很强的军队。上次大魏派的不是穆遥和穆家军,而是朝廷的一般士兵,战斗力自然不能和穆家军相比,士兵素质良莠不齐,将帅和士兵之间的默契、向心力、战斗力皆远远不如穆家军。这样的军队,遇见了和穆遥齐名的陈天曜,和他所率领骁勇善战的陈家将士,大魏打败战是必然的了。
但眼前的穆家军是精兵中的精兵,那名负伤的少年在行刺魏国大将军穆遥失败之後,被穆遥高深的内力震伤了五脏六腑,好在少年家学渊源,也是名将之後,在震伤筋脉的当时,快速用家传内功心法止住了伤势,让伤势不至於蔓延开来,然後少年施展轻功夺命逃走。
他太大意了!!以为当时客栈内只剩穆遥一人,看他鬓角处有一半以上的头发早已灰白,这穆将军看起来似乎有些年纪了,大魏是没有其他能人吗?为什麽穆遥这样的岁数,却仍旧在前线作战?
少年觉得穆遥和尚夏的无敌将军陈天曜相比,似乎名过其实了,陈天曜成名的早,穆遥则是大器晚成,今年已经五十三岁,陈天曜也才四十初,因为自己是陈家军的人,见过陈天曜的少年,觉得眼前的穆遥相貌十分普通,不过是一名十分普通的老者,若是他穿着寻常百姓的衣服,混在一堆百姓之间,说不定就找不到他了,他看起来就是这麽平凡。在少年第一次见到穆遥的时候,还以为是不是自己认错了,在确定是对方没错之後,少年气定神闲地,静坐在穆遥东北方角落的桌子旁,悠闲地品着手中刚泡的龙井。陈天曜说穆遥是他一生的劲敌,无论如何,还是先别轻举妄动,少年选择安静等待,似机而动,却没想到这竟是穆遥示敌以弱的诡计。
当穆遥忽然对少年发动攻击,穆遥真气快速攀升,先前那名普通模样的老人,彷佛瞬间撕下了刚才普通人的面具,现出令人惊惧的气度,那才是穆遥的真面目,也是统御大魏十万精兵的名将。
少年只觉得穆遥那一掌所发出的内力有如排山倒海,这是他第一次有害怕的感觉,想着我该不会命丧当场吧?!父亲说穆遥武功和他不相上下,可我感觉他那一掌就算是父亲本人也不见得接的了,分明就是要把我除掉的那种狠招,他是从哪里看出了我的破绽?没道理对一位刚见面的刺客,痛下杀手吧?
少年用尽平生绝学才勉强借力使力化开穆遥这一招五行掌,把五行掌的力道泄掉了七成,七成的力道打在不远处的桌椅,桌子椅子霎时化成一堆齎粉。
少年额头马上多了一层汗,想想若不是侥幸化解了那七成的内劲,现下变成一堆齎粉的,可是自己,这穆遥当真可怕。
打从少年一开始出现在穆遥视线之内,穆遥就注意到他了!多年来的历练让穆遥第一眼见到这少年,下意识地绷紧神经,因为他从少年身上嗅到一种极其危险的气味。『这少年似乎并不觉得自己和一般人有什麽两样?』穆遥想。
『即便他穿的只是大魏寻常百姓的服饰,但他身上散发出来不凡的气势,那是他想掩饰掩也掩饰不了的。』穆遥想。
少年坐在不远的位置,安静地喝着茶,虽然他一次也没抬头看向穆遥方向,却不知穆遥已经注意到他了!
少年正安静地等待着,等待着一个适合出手的最佳时机。
『他的猎物想必就是我吧!虽然他掩饰的很好,但那种欲盖弥彰不自然地举动,在我眼里是何等明显。
哼!他还太嫩了!
这少年,莫不是第一次出任务吧?』
老谋深算的穆遥同样也没瞄向那名少年,少年身上所带的气场,穆遥不需要用眼睛也能察知他的动静。
少年正在等待契机,穆遥也是。
穆遥故意示敌以弱,让少年以为他武功不如传说中的那般厉害,虽然也有两下子,但就是名过其实罢了!没错,穆遥就是要让对方有这种错觉,才设计要擒下他。
直到和那名少年交手之後,穆遥开始改变主意了!他要除掉他!是的,他要除掉这名少年,也必须除掉!原因有二,第一,少年的武功招式已经泄漏了他的身分,他是陈天曜那边的人,陈天曜也是穆遥的劲敌,他们一生在战场正面厮杀不知几百次了,陈家剑法他穆遥怎会不识得?这名少年将陈家绝学使得相当好,已得陈天曜的真传,想必这名少年应该是陈天曜的儿子吧?
穆遥之所以决定趁此机会要除掉这名少年的第二个原因是:他看见了这名少年的资质,这少年年纪尚轻就有这般功力,老夫像他这个年纪,尚且不及他功力的十分之一,这小子很不错嘛!可惜了他是陈天曜那边的人,此次若不除下他,等於养虎为患,将来对我大魏必是一大威胁。老夫已老,儿子穆璟只是寻常将才,我之後再难找到可以抗衡陈家将的人物了!这尚夏的人才还是少一个是一个!主意打定穆遥下手不再留情,每一招下的都是重手,第三招的时候,陈若溪右肩中了穆遥一掌,顿觉五脏六腑气血翻涌的十分难受,吐了一滩鲜血,体内的内力正在快速流失,少年一惊,当急撤退。
「想走?没那麽容易!」穆遥说。
穆遥又是一招金龙吐珠,手掌发出的内劲如排山倒海、惊涛骇浪,少年登时怯了,慌忙中使出八卦迷踪第三式----巺卦。只见少年身影快速化成一道白光,身形快如闪电,迅速消失在穆遥掌力范围之内,那招巽卦,连穆遥也无法看清少年的步法。八卦迷踪是陈天曜近年悟出的武功绝学,陈天曜只单传那名少年,普天之下还没有第三人会使。陈天曜之所以放心派少年去行刺穆遥,正因为他已经把八卦迷踪传给了少年,就算打不赢穆遥,自保绝对没问题。
是的,这名少年就是陈天曜之子陈若溪。穆遥刚才那一掌几乎快把陈若溪内脏震碎。看见对方居然没有当场死亡,穆遥也吓了一跳!那一掌可是凝聚穆遥生平的内力,这少年,很好,很好!穆遥嘴角带笑,眼神锐利如同苍鹰。
陈若溪在逃跑过程中,感觉自己的内力正在快速流逝当中,他得赶快在内力消失前躲在安全的地方,静坐养伤才是。但穆家军像鬼魅一样,怎麽也摆脱不了。
陈若溪夺了一匹马一路狂奔,後方穆家军也纷纷骑快马追来,数目众多的军队,在後方扬起一大片风沙,听这声音,想必至少有一千人吧?陈若溪想。
一千人?他们也太看的起我了,只不过追杀一名刺客而已,竟然要出动穆家军一千人?他们也太看的起我了!陈若溪这样想的时候,胸中一时气闷,又要吐出血来,他硬是强忍住,这口鲜血只涌到喉咙间,硬是被陈若溪咽了回去。
他又骑了一段不算短的路程,好不容易终於把身後的穆家军甩了,在奔到溪边的时候,再也忍不住了,瞬间失去意识..……
在失去意识之前,陈若溪依稀看见溪边有一名男子,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岁数,像是在这地方居住很久的居民,陈若溪只看了他一眼,连话都来不及说,当场失去了意识……。他的体力早在奔跑的时候,就已经透支殆尽,不过是靠着一股狠劲和毅力支撑着他逃到了这里,终於再也撑不下去了!
只要不是穆家军,应该没啥大不了,他自己现在的装扮很安全,是大魏女子装束。
陈若溪要不是扮成女装,又这麽像个姑娘,穆遥这只老狐狸怎能骗过去。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女装也只是权宜之计,就这麽一次,再不为之了!陈若溪讨厌地想。
在逃跑途中,因為穆遙武功高強,輕功也很厲害,好幾次少年差點就被穆遙生擒住了。還好少年盡量往人多的地方逃跑,他慌不擇路,只知道那時剛好有一名丫嬛從住家後門出來倒水,少年當即用右手制住那名丫嬛,警告她不得聲張,叫她把後門關上。丫嬛看見那名少年臉色蒼白如紙,深邃的五官煞是俊美,好俊俏的一位公子哥兒?!百花樓的男客們都沒有一個長得像這位少年這般英俊的。
丫嬛眼睛瞬也不瞬的直看著陳若溪,似乎想起了什麼似的,這時陳若溪又吐了一口血,ㄚ嬛冷靜地掏出手帕,仔細地擦拭著陳若溪流血的嘴角。
她把陳若溪扶進自己的房間,接著出去拿療傷用的藥箱,在去拿這些東西之前,丫嬛快速倒了一杯清涼的白開水給陳若溪喝,陳若溪狼吞虎嚥地一口喝乾杯中的水。
「慢慢喝,別噎著了。」丫嬛溫柔地看著他,眼角帶笑。
「多謝妳。」陳若溪說。
「別客氣,你放心待在這裡,我不會讓人知道你在這裡的,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說完那名ㄚ嬛食指輕放唇上,示意陳若溪她絕對會保守這個秘密。
陳若溪愣了一下,「謝謝妳,姑娘。姑娘對在下的救命之恩,在下銘感五內。」
ㄚ嬛聽了一笑。「我很樂意救你,你安心在這裡養傷吧!我去看看有沒有金創藥什麼的,我馬上就回。」
「不用了,我運一下功就行了。」陳若溪虛弱地說。
「公子您身上流了好多血,得馬上清理,我去拿藥來,很快。」
陳若溪拗不過ㄚ嬛,只好點頭道,「那麼,麻煩姑娘了。」
「不會。」丫嬛笑著說,一雙眼瞇成一條彎彎的上弦月。
她飛快地出去了。心中樂不可支的想,剛才他對我說謝謝,看著我的眼神,好帥呀!
少年並沒有十分在意那名丫嬛熱情的舉動,他只想著得趕緊靜坐練功,讓身體恢復元氣,早一點離開這裡,這裡還是大魏境內,穆家軍此刻正在附近急切地搜捕他,搜到這裡來是遲早的事,當務之急就是快點把淤積在內臟的那個血塊,用內力逼出來才是。
他盤腿而坐,運氣療傷,沒多久,氣血順暢多了,只是…..陳若溪忽然輕嘆了一口氣,看來,他得要有小一段時間不能使用內力,過著如同常人的日子了。唉,沒關係,船到橋頭自然直,生性樂觀的他,把暫失內力這件事看的很淡。
那位年輕的丫嬛對他很好,害羞靦腆的模樣,陳若溪覺得有趣,想想自己是永遠也不可能有這種女兒的嬌羞。那位姑娘是好人,救了自己一命,他無以為報,不過他會永遠記得她。
在丫嬛幫陳若溪換藥的時候,陳若溪順道問:「請問姑娘芳名?」
「我、我、公子叫我阿柔就行了,我沒姓,只有阿柔這個名字,我很小的時候就被人販子賣到這間百花樓了,現在的我就連父母長什麼樣子也忘了,來百花樓的時候我不到四歲,只知道自己叫阿柔,姓什麼倒不記得了,嬤嬤看我手巧人機靈,便叫我跟在小姐們身旁服侍小姐們,我今年十三歲了,嬤嬤說再過沒多久就要我掛牌接客了。」說到這一句,阿柔心中一陣酸。
「阿柔妳有想過要離開百花樓嗎?」陳若溪問。
「想了豈止千次!不過百花樓已經是我半個家了,故鄉的親人在飢荒的時候,迫不得已才把我賣了,我走的前幾天,唯一的弟弟因為沒有奶水,剛餓死。現下就算是想去找我爹娘可能也找不到了!」阿柔在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神遙視遠方,小時候的事情如歷眼前,就像書本舒展開來,陳若溪覺得阿柔在說這些話的時候,神情似乎老了十歲。
阿柔此時眼睛潮溼,察覺到自己的失態,她慌亂說了幾句:「瞧我,不自禁就對公子您說這麼多,真對不住,那些往事我幾乎都要忘了,已經好些年沒有夢見了,今天是見了公子您阿柔才不小心說的,公子您可別見怪。」
陳若溪正聽的一陣感動,眼眶也潮溼了,在將軍府長大的他,還不知道下層老百姓是怎麼生活的,阿柔看起來如此可愛,沒想到卻有這般遭遇,真令人心疼。
阿柔怔怔看著陳若溪,「公子,你帶我走好嗎?我已經沒有沒有親人了,我很好養的,只要有東西我就吃,有地方我就睡,我不挑的,絕不會浪費你太多糧食,而且我什麼活兒都能幹,你就帶我走吧!公子?阿柔願意永遠跟在公子身邊,一輩子服侍公子。」阿柔用那雙水汪汪的大眼,可憐兮兮地看著陳若溪。
陳若溪心中一時柔腸百轉,這女孩兒年紀小他兩歲,就好像他妹妹,他只有一個弟弟陳瑞奇,眼前的女孩兒他看著順眼,想起了女孩的身世,心中起了憐憫。
「好吧!可是眼下我內力盡失,就連自保也很困難,等我武功恢復,逃了出去,我定會想辦法救姑娘出去。」
阿柔聽了卻以為是公子的敷衍之詞,一張小臉登時垮下,「公子您一定是嫌棄阿柔是拖油瓶,就連此刻公子已經知道我叫阿柔了,卻仍舊只叫人家姑娘,聽起來好見外喔!」
「啊,對不起,阿柔姑娘,在下不是有意的,不過我一向言出必踐,我答應阿柔的事,我一定會做到。」
「真的嗎?」
「君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好,阿柔相信你。」阿柔眼神堅定地看著陳若溪說。陳若溪頓時有一種異樣的感覺,眼前這女孩認真的眼神,好似把她一生的命運都託付與我的表情?我怎麼擔當的起?陳若溪在心中想。從小痴心於練武的他,從來沒有過所謂感情的事,陳若溪所謂的感情也只是對家人那種親人感情,其他的便再也沒有,這是他第一次看見那位姑娘的眼神,心裡覺得受寵若驚,第一次對女生有一種….異樣的情愫?該不會這些年被當成男孩養大的他,連性向也因此改變了?不然為什麼他會對這位阿柔姑娘感到特別投緣?
「阿柔姑娘,不瞞妳說,我並不是大魏人,我是尚夏人氏,這樣妳也願意跟隨我嗎?」
「當然願意!阿柔已經把自己的命運交給公子您了,此刻公子是大魏人也好,是尚夏人也罷,對阿柔來說都沒有分別,公子你知道嗎?阿柔剛被賣到百花樓的時候,曾想逃出去,可阿柔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阿柔就時常想著,也許有那麼一天,會有一個男子,從天而降,他武功不凡、威風凜凜、相貌堂堂,很開心地對阿柔說『阿柔我帶妳走,好不好。』終於我總算遇見了你,公子,你可千萬別撇下阿柔。」
陳若溪聽了驚愕了一下,不曉得要說什麼才好。
「公子您還沒跟我說您的名字呢,我要怎麼稱呼您比較好?」
「我叫陳若溪。」
「陳若溪?」
「嗯,明若曉溪。」
「好好聽的名字。」阿柔眼神溫溫的看著陳若溪。那雙眼睛眷戀似地,就像流浪多年的狗兒終於找到牠的主人,那種深深依戀的神情,陳若溪覺得那種被人需要、被人盼望的眼神,彷彿一種無形的壓力,直接壓在陳若溪的肩上,那種期待和父親陳天曜對愛子的期待,都是一種甜蜜的負荷,還真是生命中難以承受的輕。0000000000000000000(目前修改至這裡)
「我….我跟着公子姓陈好不好?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去世了,辗转在亲戚之间寄养,亲戚们都把我当拖油瓶,我六岁的时候就开始做一些我能做的粗活儿,举凡洗碗、洗衣、烧柴、做饭,只要能做的粗活我都要做,你看我的手。」阿柔说完伸出一双粗糙的手给陈若溪看。
那是一双饱经沧桑的手,好多细纹,有些地方破皮又长茧、长茧再破皮,陈若溪看了觉得阿柔好可怜,他自幼练武所受的苦其实并不会比阿柔的少,但那是他热衷习武所受的苦,便不以为苦,可阿柔这麽小的年纪,又是个女孩儿,陈若溪看了心好痛。
他情不自禁地走近前,抱住阿柔,想安慰她,阿柔顿时心头小鹿乱撞,不敢乱动,由着陈若溪抱着她。
「公子…..」阿柔轻怯怯地问。
「没关系,再苦都过去了。我一定会想办法带你出去,以后你就跟着我好了。」陈若溪说。
「公子…..谢谢你,您对阿柔的好,阿柔就是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公子。」
「我不需要你为我做牛做马。」陈若溪微笑地说。
阿柔睁大了眼睛,一脸茫然。
「我只要你过的好好的,就是对我的报答。」陈若溪笑着说。声调温柔。看在阿柔眼里却是无比的灿烂,像阳光般温暖。
「从今以后,你就叫陈阿柔,是我的妹妹,好吗?」
「妹妹?不是….」
「什麽?」陈若溪问。
「没事。妹妹好….妹妹好。」陈阿柔说。
其实阿柔是把自己当丫嬛看待,想守在公子身边永远服伺公子就好,其他的,不奢求了。公子却说要把她当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