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草丛中,张伟猫着腰,一手持剑,一手小心的分开前方的茅草,循着血腥味而去。
拨开前方一蓬茅草,前方豁然一空。
茅草丛中,一个人影正静静的趴伏在地,此人左肩上插着一支羽箭,后背的衣裳已经全部被血浸透。
张伟稍稍靠近,用脚碰碰这人的脚,他毫无反应。仔细打量,此人一身简单的青色衣袍,跟自己一样,一头黑色短发,想来应该是个男子。
略一思索,张伟觉得这应该不是个陷阱,虽然他久居梦云宗,涉世不深,但是还是知道,没人在自己肩膀上插只箭来埋伏他人的,而这人与自己的相遇,充满了太多偶然。
想到这,张伟蹲下,伸手扣住此人的手腕,两指一按,发现此人尚有微弱的脉搏,更加确信,这人是身受重伤,昏迷在此,便将此人翻转过来。
张伟自己是个俊朗的美男子,但是见到此人的面容,依然止不住惊呼一声:好俊!
秀气的脸庞上,一弯黛眉轻趸,双目紧闭,睫毛细长而翘,琼鼻高挺,樱桃小嘴紧抿,其色苍白,看了让人怜惜不已。
轻叹一声,张伟小心的扛起这人,迈开大步,朝山下奔去。
这人,再不救治,就完了。
青云镇,宝安药堂。
宝安药堂的主人,也是坐堂医师,雷宝安推开房门,走了出来。
他一边用毛巾擦拭着双手,一边没好气的朝院中站着的那人开口道:“好了,箭头已取,没什么大碍了。修养几天,用几幅药补补身子,又活蹦乱跳的了。”
把手中毛巾重重的摔进张伟的怀中,白了他一眼,冷哼一声,雷宝安像只骄傲的小公鸡一般,朝前厅走去。
张伟苦笑一声,并不计较。
雷宝安当然有理由不忿。傍晚时分,他正准备关上店门,去赴红秀楼头牌冉冉姑娘的约,却突然被人粗暴的一把推开店门,直推得雷宝安一个趔趄。
此人又丢下一个重伤病患,有点蛮横的要求他马上救治。
雷宝安在镇上那是有头有脸,请他治病救人,哪个不是低声下气,苦苦相求的?他何时见过态度如此不恭之人,更何况冉冉姑娘正在等他,当即,他一甩衣袖就要送客出门。
这人却掏出一把怪异的剑来,抵在自己胸口,赤裸裸的威胁道:
“您不救他,我就死在您面前,到时候就是两条人命!”
雷宝安见他掏出凶器,还以为他要行凶,却见他只是以自身性命相威胁,顿时嗤之以鼻,笑话,他雷宝安吃过的盐比这小家伙吃过的米还多,想威胁他?
好整以暇的坐下,雷宝安面带讥诮的看着这人,他倒要看看,这家伙是真横,还是虚张声势。
这人也不恼,微微一笑,手中怪剑一送,顿时插进一半,三寸有余!
这可把等着看笑话的雷宝安惊的目瞪口呆,作为医师,他深知,要是再入一点点,就真要出人命了。
无奈之下,雷宝安,只好答应救治。
可让雷宝安抓狂的事还没结束,因为此人面带微笑的又丢下一句话:我暂时没钱。
闻言愣了半晌的雷宝安,反应过来后,正要暴跳三丈,却看见那人又把剑往里捅了一寸,他顿时如霜打的倭瓜,蔫了下来,彻底缴械投降了。其实雷宝安也是第一次见人往自己胸口捅剑,震惊之下,根本没注意,这人剑虽捅进去了,可衣裳上半点血迹也不见。
此间事情一了,雷宝安火急火燎的找冉冉姑娘去了。他本来还打算和冉冉姑娘喝几杯交杯酒,吟几首诗,文文艺艺的培养下感情,这下全没心思了,见了面直接推到,灭了身上的邪火再说。
搁好毛巾,张伟推门而入,却是一愣。
屋中之人已经醒过来,正倚坐在床上,稍稍恢复了红润的脸上,一双清澈至极的眼睛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张伟。
张伟被盯的甚是尴尬,他哂然一笑,轻声问道:“感觉怎么样?”
床上之人那秀眉微不可查的挑了挑,柔声答道:“好多了。”
张伟点点头,道:“那就好,你还是多多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那人忽的展颜一笑,那明艳的笑容让张伟只觉有千万朵白芍在眼前怒放,满眼满脑都是惊艳。若这是女子,当真是一笑倾城、祸国殃民的大祸水啊!
一个不可抑制的想法像春风下的野草,在张伟脑海中疯长。
“这要是女子该多好。。。”
这人笑道:“恩公别急着走啊,我还未请教恩公大名呢。”
张伟只在花丛中略一失神便清醒过来,他轻轻摇了摇头,道:“小事一桩,你不必记挂。”
“那可不成,救命之恩可不是小事。家父教导我,男儿在世,要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若我知恩不报,那岂不与禽兽无二?”
张伟依然摇着头,道:“我不图你什么报答,我只求我自己无愧于心。”
“好吧,这次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今后你若有用得到我的地方,我一定尽最大的能力相助。”
这人的直爽让张伟心生好感,他拱手道:“我叫张伟。”
“我叫南离阳,今年十八,想来恩公应该比我年长,不知能否唤一声张大哥?”
张伟微微笑道:“恩公就不需再叫,我痴长你十岁,叫我张大哥就很好。”
南离阳拍手笑道:“好,今后你我就是兄弟。”
张伟笑着点头,“好!”继而又关切的问到啊:“南小弟,你为何会遭遇今天这样的意外啊?”
南离阳脸色一僵,默然不语,半晌才低声答道:“我跟随家中管家,要去往定龙城给一位族中前辈拜寿,不想路上遇上山匪,那山匪穷凶极恶,抢了钱财还要杀人灭口,我们拼死反抗,最后只有我逃脱出来,其余人为了掩护我,都。。。”
说到这,南离阳已是眼圈泛红,泫然欲泣。
张伟此时已是双拳紧握,面沉如水,他重重的哼了声,恨恨道:“可恨哪。。。”
南离阳轻轻拭了拭眼角,一字一句的低声说道:“我一定,会让他血债血偿。。。”
“事情已经发生了,你要节哀顺变,好好养伤。接下来你如何安排?”张伟轻轻拍了拍南离阳的肩膀。
“我伤势已无大碍,如今财失人亡,拜寿是肯定去不了了,我准备明天就去驿馆,坐车回家,将此事禀报父亲,再做谋算。”
“啊?明天就走?”张伟闻言一愣,一股淡淡的离愁弥漫。
不过,很快他就压下这种情绪,因为他想到一个问题。
“可是,你钱财都被抢走,我这也没有钱,你该如何坐车?”
他略一思忖,犹豫道:“要不,再问那药房老板借点?”
南离阳一愣,忽的扑哧一笑,“怎么借?胸口插剑?”
他笑眯眯的看着张伟,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直抖的人心旌摇荡。
笑道:“张大哥你太够义气了,别人最多为了兄弟两肋插刀,你可是为了兄弟胸口插刀啊!”
张伟尴尬不已,低声道:“那不是没办法嘛。。。”
忽又惊道:“你怎么知道?”
“你推门闯进药房那会,我就恢复意识了。”南离阳看了一眼张伟的胸口,眼中满是感激。
在他看来,张伟能为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做到如此份上,真乃有情有义!说罢,他朝张伟深深一拜,诚恳道:
“多谢大哥的救命之恩。”
张伟连忙扶起他,“别这样,我们不是说过,不要再提了么。”
南离阳坐在床上,向张伟拜谢,牵动了肩上伤口,那雪白的纱布顿时浸染出一朵血色小花,可他眉头都不曾皱一下。依旧极其自然的笑着向张伟解释道:
“我的家族对车马生意有所涉足,也是车马行联盟的元老之一,所以我只需凭身上印信,就能免费搭乘。”
张伟恍悟,点点头,道:“那就好。”
又闲谈了许久,见南离阳偶有咳嗽,张伟嘱托他好生休养,便告辞离开。
见张伟带上门离开,南离阳脸上淡淡的笑意顿时消失,换上了一张冷若冰霜的脸。南离阳眼中神色不断变换,最后,却带上了一丝茫然。
“为什么我对此人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张伟轻轻的带上门,转过身来往门厅走去,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眼中尽是疑惑之色。
“为什么我对此人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通过门厅内的一张旁门,张伟来到药房煎药的小院内,这有一间煮饭的仆妇所住的房间。那仆妇回家奔丧了,这暂时空下来的房间就成了张伟今晚的睡房。
张伟并没急着回房睡觉,他静静的站在院子中央,巨基剑紧握手中。
空气之中淡淡的药香味让张伟心神安宁,他开始把剑气往巨基剑之中输去。
巨基剑果然不凡,张伟已经将右臂中的剑气全部灌入剑体,可巨基剑依然如一死物,毫无反应,那灌入的剑气也如泥牛入海,断了联系。
要是普通的剑,只要稍微灌入剑气,就有剑颤剑鸣,其锋利程度也成倍增加。今天灌巨基剑的剑气,足可让数百把凡剑爆裂了。
张伟停止灌入剑气,把巨基剑放到近前仔细的端详,许久之后,他放弃了,如同前几次一样,没看出任何端倪来。
轻叹一口气,张伟手握巨基,自下而上,一剑轻挥。
仿佛天地间这幅画卷忽然被人割了一刀,一道刺眼的划痕出现在这空间的画卷上。
张伟身前的土墙上出现了一道笔直的裂缝,缝口异常的光滑整齐。
土墙外是开阔的田野,距离土墙十来丈的田野边上,有棵水桶粗的老树,那笔直的缝隙出现在土墙上的同时,也出现在这百年老树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