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你说不认识况大总管,但我看他似乎认得你。这样吧,你去砍柴一个月先,然后下次况大总管如果过来了,你帮我去问他一件事,如何?”吴管家忽然和声问道。
其他被分去挑水的少年登时用羡慕,甚至嫉妒的目光望来,只要帮吴管家问一件事就可以先干相对轻松的差活,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因为吴管家并没有规定一定要办成功,而且天知道那况大总管什么时候才过来。聪明的肯定先答应下来,先轻松的过上一个月,以后再看情况而定。
谁也没有料到,陈誉的回答竟然还是和刚才一模一样,只是语气更加的冷淡:“我不认识他。”
“你……好!还从来没有人敢拒绝我的要求!陈誉,我记住你了,马上和高大山一起挑水三个月,每天不完成十五趟的量,不能吃饭!”吴管家听到那意想之外的回答,脸色刷的白了,像毒蛇一样的瞅着陈誉那平静的面孔,嘶吼道。
原先把异样眼光投过来的其他几个人,有些不可思议的望着陈誉。怎么有这么傻的家伙?放着好处不好,还平白无故得罪了吴管家,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了?
陈誉却并不后悔那句回答。也许他只要敷衍一下就会有不同的结局,但面对吴管家的嘴脸,他从心底鄙夷。而且他料想吴管家到时委托他开口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事情,就算他真的认识况大总管,也不会答应的!
三个月,十五趟,这样的惩罚肯定是严厉的,但陈誉已经在十几年的时间里日日面对着死亡,又哪里会把这些放在心上呢?
这个少年有时候心软如棉花,有时候又硬比寒铁,一切只看本心喜恶。
毫无疑问,吴管家现在对他的印象和那高大山差不多了,都是极差。所以两人一起被分配到半山腰的茅草房中。负责领他们到那里的外门弟子一直用同情的眼光看着两人,后来才犹豫的跟他们说,这个地方以前是用来惩罚外门弟子用的,那里夏热冬冷,漏雨漏风,虫蛇出没,已经好久没有住过人了。
高大山原来的家里环境也是极差,竟说了句:“这里很像我家。”陈誉就更无所谓了,直接打开半扇木板隔着的破门,看了那些日久结起蜘蛛网的家具,熟练的拿起门后的扫把清理起来。高大山连忙一起帮忙,看样子熟练之至。看得那外门弟子瞠目结舌。
其实本来其他外门弟子都是四人一起,住在一栋栋参差不齐的山脚房子里的,只有他们两人被分到这个破草房里,也还好是这两人,换成普通人,估计晚上会愁得睡不着觉。
高大山本来对那些在吴管家的淫威下委曲屈服的人已心存鄙夷,后来见这个高瘦的少年竟然有勇气拒绝那个阴冷的吴管家,当时已经就让他心折了。那领路的弟子走后,高大山便直接朝陈誉竖起拇指道:“陈誉,我叫高大山,刚才你真厉害,把吴管家气得脸都发白了。”
陈誉对高大山的印象不错,淳朴直率,心直口快。便和他攀谈起来,很快就彼此熟悉起来。
高大山因为家里穷,听说如果能加入长白之后能够有一定的机会改善家里人的生活,所以从老远赶来参加长白试剑。
“我爸去世的早,家里还有个妈妈,和一个很乖的妹妹。这次来参加长白试剑,说实话,只是为了让他们过得更好一些。我了解自己并不是修真的料,所以能成为外门弟子我已经很满足了。……不过我来到这里之后,才发现和原来想到环境差别很大。这些人比我们村里面那些人心眼多多了。……很高兴还能遇见你这样的伙伴,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你是一个可以信得过的人,所以才把心里话都对你说了出来……”高大山显然真的把陈誉当成可以倾吐心声的朋友,或者是长期以来埋在心底的话终于找到了一个倾听的对象。当天晚上,坐在各自的破木床上,他断断续续的把自己的情况都说了出来。
陈誉听得很认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牵挂和梦想。对于高大山而言,妈妈和妹妹显然是他的牵挂,也是梦想的源泉。那么自己呢?他想起了梵大师的嘱咐,想起了沈青衣的遗言,然后又想起了天女,和兄弟般的胡桃。从梵净寺开始,也许冥冥中已经有一份责任在等待着自己,就如同体内的青蛇一般,再也分不开了。
至于未来的日子是否充满艰难,陈誉倒不是很放在心上。
自从从木师兄那里了解到,自己的经脉已经正常,已经没有了性命之忧,他的心态已经前所未有的宽广豁达,在能够活下去的前提下,没有吃不了的苦!
这一天的结果是大家都没有吃饭,后来那领队的外门弟子可能看他们俩可怜,便偷偷告诉他们,这是吴管家惯用的伎俩,先饿他们一天,好给新来的弟子下下马威,以后管理起来方便些。
躺在木床上,陈誉已经习惯了饥饿状态,高大山因为饭量过人,则犹如煎熬般,辗转反侧,发愁道:“陈誉,不知道明天开始的挑水难不难?对了,你还要比我多挑五趟。我看你身体瘦,到时如果我先挑完了就帮你挑,到时一起有饭吃……不对,我被罚两天没饭吃,那就是我明后天都没有得吃。好惨,我不知道能不能熬得住。”
陈誉本没有太担心,但听到他后面的话差点笑出来,道:“放心吧,只要我完成任务,你一定有饭吃。”
高大山并没有推脱,只是重重的道:“……谢谢你。”
第二天,陈誉和高大山领到担子和桶的时候,才知道这任务真的不容易完成。
担子和桶都是生铁铸成的,担子有十多斤重,两个桶加起来也有十几斤,总共差不多三十斤了,挑着这样的东西,走六里路,已经足以让没劳作过的人筋疲力尽,更何况回程还要增加几十斤重的水,到时全部加起来快一百来斤,绝对是个非常考验体力和精神的活。再说,要挑十趟、十五趟?!
高大山身体高大壮实,平时也是做惯粗活,当下抓起家伙,转身就走,回头道:“陈誉,加油了,我挑完再帮你!”
陈誉答应了一声,拿起担子和桶,快步跟上前去。
但他的身体素质确实比不上高大山,前面那个高大的身影渐走渐远,直到终于消失在视线中,陈誉苦笑了一下,尽量的迈动已经有些沉重的双腿追赶上去。
等终于达到那个观日峰的宝泉林,已经过了半个多时辰了,在数条通往山下的挑水路上,他似乎看见了高大山下山的矫健身影了。
将铁桶装完水,然后用担子挑上肩膀上时,一阵沉重无比的感觉传来,压得原来已经有些红肿的肩膀火辣辣的疼。陈誉咬咬牙,捡了一条看上去比较直的路下山。
路上的阳光晒在身上,好像火炉烤着,后背的汗水一滴滴的沿着衣服,落在地上。陈誉耳朵里只有自己粗重的喘气声,双腿沉如灌铅。
但前路漫漫,一眼望去,还是没有看到目的地。
似乎过去了无数个呼吸和心跳声之后,等终于将水挑回来,已经足足过去快两个时辰了,陈誉这才发觉,自己的体质确实不佳,刚才路上看见高大山,好像已经在跑第三趟了!而自己仅仅挑完一趟!
……
就这样,陈誉咬紧牙根,以极慢的速度总算挑完第三趟的时候,身体已经快到了极限了。
不堪重负的左腿小腿一痛,竟抽起筋来。他连忙将身体靠近旁边最近的一颗小树,用手将抽痛的左脚撑开脚掌,死命抵在树根处,绷直了坚持着。
足足半炷香后,左脚才恢复了知觉。
但走路已经是一瘸一拐的了,这水,还怎么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