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禅眼中含泪,正要说些感激的话,梅沾露的电话却响了。他接起电话,王禅和羿落阳依稀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
“什么?被盗了,没丢什么值钱东西吧?行!你快回家看看吧,这儿有我照应着。”
梅沾露挂断电话,就见两双贼溜溜的大眼都在盯着他。“你们怎么这么看着我?”
“兄弟,我记得你向来不食人间烟火的,怎么还跟女的搭上了?长的怎么样啊,有空带出来见见。”
“你想哪儿去了,是宸曦!”
“啊?”这下王禅和羿落阳的反应却更强烈了。
“梅大夫,你太牛了。我们哥俩又累又伤的也没得到什么好处,你不声不响的,连她电话号都弄到了。”
羿落阳也颇为不满:“好啊,昨晚王禅重伤昏了、我输完血睡了,你俩可没闲着啊?发展到哪一步了?”
梅大夫连连摆手,“别,你们别想歪了,我要她电话号那是,那是因为……”
羿落阳和王禅都笑的合不拢嘴了,朋友之间互相挤兑也不失为增厚友谊的一种捷径。
王禅问,“她说什么被盗了,是她家失窃了?”
“恩!宸曦刚出去买早餐,就接到邻居电话,说她家被盗了,她让我转告大家一声,她先回家看看,有空了再来看你们。”
梅沾露见王禅聊了会儿天神情有些疲倦了,就冲羿落阳招了招手,“咱们出去吧,让他多休息会儿,对伤口愈合有好处。”
羿落阳:“王禅,你好好休息,宸曦那有什么情况会第一时间跟梅沾露说,哈哈。”
王禅只在梅沾露的诊所养了三天伤,待伤口稍有愈合,就不辞而别了。虽然梅沾露和羿落阳都是难得的好朋友。但他素来不喜欢欠别人的情。他回到租住的房子,收拾了几件衣服,带上这四个月挣到的三千块钱,踏上了回鹤城的路。
很庆幸买到的是一张靠窗的硬座。毕竟卧铺的价钱要翻一倍还多。由长春开往鹤城的这列火车很慢,中途由冰城上车,也需要七个小时才能到鹤城。王禅靠在窗口迷糊着,慢慢熬这漫长的七个小时。
我有十来天没给老爸打电话了。也不知道他身体怎么样了,是不是想我想的厉害。下了车我要买一大兜桔子去看他。老爸最爱吃桔子。老爸的手劲可大了,他时常给桔子钻个眼儿,掌心一加劲儿,桔子汁就顺着眼儿喷进杯子里。他练了一辈子功夫,七八个壮小伙也未必能放倒他这个六十多岁的瘦老头。搞不懂什么人有本事把老爸打成重伤。会不会是那个*男?
王禅胡乱想着,重伤未愈,神情委顿,渐渐的睡着了。
鹤城是东三省最重要的工业城市之一。这座城市豪无奢华之处,却有着极重要的军事地位。王禅虽不算鹤城人,但在这里住了十年,对这座城市有着难以名状的热爱。穿梭于熟悉的街道。他加快脚步,奔向医院。胸口不觉得疼了,脚步变的轻快了。或许这就是亲情的力量。
“护士!”王禅看着空空的病闲,“这床位的病人呢?”
“你是病人家属?”
“是!”
“你来晚了,人都送太平间了,昨天的事!”
王禅狠狠的将一袋桔子摔在地上,“你再说一遍?”
“你跟我凶什么,死了还不许人说?你这人真是的”护士白了他一眼,出了房门。
王禅顿时觉得天昏地暗,所有的力气都抽离了身体,他瘫坐在病床上,久久回不过神儿来。
老爸的好友许大爷正好来取老爸的用品。他一见王禅回来了,走过去拍着他的肩膀,“你爸昨天去的,他怕你受不了,临终也没让我告诉你。”许大爷见王禅愣愣的不出声,劝慰道:“孩子,难受就哭两声吧。”
王禅抽泣了几声,身子一晃,还没等左手摁到右胸口,人就栽倒在床上。
再次醒来时,王禅已经躺在急救病房。手上输着液,鼻子里插了个氧气管。
“你怎么有伤?大夫说你的伤很严重,不好好养着会有生命危险。要不是我跟大夫认识,你这样的伤非得报警不可,怎么弄的!”
“许大爷,这段时间多亏了你照顾我爸。”王禅没回答他受伤的事,“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傻孩子,跟我客气什么?我跟你爸认识的时候,你还没生下来呢。这是你爸留给你的信,看看吧。”
王禅接过信封,抽出一张纸和一张银行卡。
纸上写着这样的内容:
“
你我十年父子情深。我无妻无子,一直把你当作亲生。老爸这就要走了。儿子,以后又剩你一个人孤苦度日了。你本就是个孤儿。老爸本想好好照顾你一辈子,让你能和别人一样享受家的温暖。可是天有不测,那日早晨我去练拳,有个人大清早的出言挑衅。这人一身铁布衫横练功夫,拳脚打在他身上反震伤了我,最后被他一拳一脚打在胸口。我怕你心生报仇的念头,一直没跟你说我受伤的经过。现如今老爸将死,就都对你说了。你也不必费尽心思去找这人。你本来就不是他对手;再说茫茫人海,又到哪里去找这人!
孩子,老爸这一受伤,花尽了一生积蓄,我麻烦你许大爷卖了我的房子,这张卡里剩下的钱除了料理我的后事,也剩不下多少了。带着剩下的钱,你回北琴市去吧。那是你出生的地方。在北琴海边上有个小渔村,你回去打听一下,那里的人一定知道你的身世。鹤城已经没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了,咱爷俩的照片,我放在床头的柜子里了。你带在身边留个纪念。
剩下的日子只剩你一个人了,孩子,照顾好自己。老爸没福气,等不到你成家立业那天……”
王禅看得眼眶都红了,泪水簌簌的掉在信纸上。纸上的字迹越发潦草。想必是老爸体力不支,写到后来就没了力气。
许大爷也不知该说什么话来劝他,“你静养几天,后事就交给我来处理吧。”
“许大爷,这张银行卡给您!”
许大爷摇了摇头,将卡推了回去。
王禅坚持要出院,许大爷坳不过他。也就由得他去。王禅取出老爸留在病房柜子里的影集,随许大爷去办理老爸的丧事。
晚上,王禅不愿再多打搅许大爷,拒绝了去他家住。他在医院附近找了个小旅馆住下。此刻的他已经身心俱疲,却说什么也睡不着,连日来的突变,一个十九岁的孩子又怎么挺得住呢。他的头渐渐发烫,喘气也越来越费力。
手机震动了,王禅见是一个奇怪的号码,没心情去接,挂断了它。
手机再次震动,王禅心情烦燥,狠狠按了接听键“谁?”
电话那头是个甜美的女声:“王禅么?是我,宸曦!干嘛狠霸霸的?”
“宸曦?”王禅用混乱的思维尽力去想这个名字。一个清晰的脸孔顿时浮现在眼前。“是你!”
“王禅你怎么了,身体还好么?你的声音怎么那么微弱啊?”
“我……我……”
“你现在在哪儿?”
“鹤城。”
“说的具体些。”
“LS区,柏鹤旅馆!”接着宸曦就再也听不清手机对面是在说些什么了。
一缕温馨而熟悉的香气扑鼻而入,王禅睁开眼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清秀而充满焦虑的脸庞。
“宸曦?你怎么来了!”
“我在电话里觉得你身子不适。就着急忙慌赶来了。到这儿一看,你烧的都发烫了。我给你喂了些药,冷敷了几次,你就醒过来了,本小姐医术高明吧!”
“恩,你是神医。”王禅又想到了去逝的老爸,叹道:“神医也救不活我爸了。”
“你父亲去逝了?难怪你会病倒了。”
“他是我干爹,是他把我养大的,没有他我早就死了。”
“别太难过了。你身体还没痊愈,不能太激动。”
“恩。谢谢你大老远跑来看我!”
“谁让你救过我的命呢,就当报答你了。”
“别这么说,我又怎么救你的命了,早知道你举手抬足间就能打退那个铁布衫,我也就不强充好汉了。也怪我们多事,你要没点妖术,怎么敢把那家伙引到死胡通里去单挑!”
“我会什么妖术了?”宸曦的表神有些紧张。
“就这么一碰,人就晕过去了,这还不算妖术?”
“那个会铁布衫的家伙不是没晕过去么?”
“至少他在你手上吃了亏!你到底有什么法术啊?”
“没有!”宸曦咬着嘴唇,坚决否定这一说法。
“不说就算了,”王禅看看窗外的夕阳,“我睡了多久?”
“我一大早赶过来,现在已经下午五点多了,你自己算吧。”
“还好没一睡不醒,总算又捡回条命。”王禅沉吟着,“或许是老爸在保佑我吧!”
看到王禅痴痴的样子,宸曦感叹着他们父子间深厚的感情。“饿了吧?我去买些吃的!你再休息会儿吧。”宸曦帮王禅盖好被子,就出去买了盒饭、水果、饮料。大包小包的拎回来,累得她气喘吁吁。
“吃饭了!”宸曦试了试王禅的头,“糟糕,又在发烧!”她给王禅喂了几粒退烧和消炎的药,又用凉毛巾敷他的额头,本来一路颠簸,再忙乎了一天,她已经很饿了,可王禅还没醒,她又怎么吃得下去。
午夜,王禅再次清醒过来。宸曦已经趴在床边睡着了,王禅想起在梅沾露的诊所里他刚刚醒来那一幕。那次为了占她些便宜却抻坏了伤口,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想想禁不住轻声笑了一下。
宸曦听到他的笑声,揉了揉眼睛,醒了过来。
“你这一天睡的觉比树懒睡的还多。睡够了吧?就算是树懒也得吃了东西再睡。”
“我想我是饿醒的。”
“我是被你的笑声吓醒的,打什么歪主意呢,笑的那么邪?”
“是么?我一向认为我的笑容集天真、亲切、真诚于一身的。”
“自吹自擂!吃饭吧,吃饱了才有力气接着吹嘘你的优点。”
宸曦扶王禅坐起来,把盒饭和筷子放在他的手里,这才端起自己那份饭慢慢吃。王禅只觉得一阵温馨,情不自禁又笑了。
宸曦递给他一瓶刚打开的矿泉水,“你又笑什么?”
“我笑了么,没有啊!”
“明明在笑还不承认,你吃了三笑逍遥散啊!”
“那我得笑三次才算数么?”
“贫嘴,快吃饭!”
王禅一边往嘴里扒着饭,一边偷眼看宸曦的衣服。她这次外衣里穿的是件T恤。失望之余,忍不住叹了声气。
宸曦顺着他目光看来,发现这小子盯的位置很不君子,气不打一处来,用筷子轻敲着他脑袋,“看什么看!”
王禅本能的一躲,却牵动了伤口,疼得全身一抖,盒饭差点弄翻了。
宸曦有些不好意思,“又弄疼了吧,谁叫你不安好心。”
“我怎么不安好心了,不就是看你一眼么?”
“你只是看了么?”
“那我还能怎么样?”
“在梅沾露的诊所我穿的那件吊带的胸口怎么有个带血的指纹,用不用我拿到公安局去检验一下这指纹是谁的?”
王禅听到她这句话,一口没来得及嚼的饭直接咽了下去,噎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心说:“我就是没经验,手刚沾了伤口的血怎么不擦擦就敢去摸女孩儿的胸,这下子让人家抓住把柄了吧。”他无话可辨解,只能捂着胸口装作又疼起来了。
宸曦也不知他这是真疼还是假的,只得把到了口边的一堆斥责的话收了回去。
王禅作了半天痛苦状,见宸曦没再追究血手印的事,他偷偷眯起眼来观察宸曦的脸色,她的脸上除了关心并没有什么责备的意思,王禅舒了口气。
“那天听梅沾露说你家失窃了?损失不严重吧?”
“说也奇怪,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丢,但家里被翻的很乱,我整理了所有东西,发现只丢了些照片而已。”
“照片?不会是哪个暗恋你的人干的吧?”
“胡说八道,谁会暗恋我!”
“像你这样貌美如花的小姑娘,一定不乏追求者。梅沾露刚跟你认识不就厚着脸皮要你的电话号么?”
“人家要我电话号是方便联络,你要是有什么情况发生,我们也有个照应,干嘛非要把他的行为往歪里想。要不是能联系到梅沾露,我也不会要到你的电话号,那你就等着在这小旅馆里自生自灭吧!”
“深更半夜的,你跟我共处一间小旅馆就不害怕?”
“我怕你什么?”
“不怕我给你来个霸王硬上弓?”
“你现在这身体状况,能跨过鬼门关这道坎儿就算万幸了,我现在给你张“弓”,你“拉”得动么?”
“那还是我当心点你吧,说不定你是个女流氓,你可别打我的主意,我最近在练童子功。”
“我对你这样的小男生不感兴趣。”
“谁是小男生?哥可是标准的大男人了,要不要看我身份证。”
“小屁孩儿别一口一个“哥”的。”
“我是小屁孩儿,你多大了?”
“男不问收入;女不问年龄。”
“女人从25岁开始就进入衰老期了,只有开始衰老的女人才戒意别人问年龄!”
“可是能是!”宸曦没有反驳。
“别摆出一副颓废的样子啊?我又没说你老。还是说点别的吧,女人就讨厌听到“老”字。”
“那你想说点什么?”
“会是什么人偷了你的照片呢?不会是那个药人吧?既然打不过你,他就处心积虑的偷走你的照片,然后对你进行深入调查,再化妆成一个事业型的大帅哥出现在你的生活中,欺骗你的感情,以达到最终摧毁你的目的。”
“编电视剧呢吧?你自己相信这理由么?”
“那我就想不出来是什么原因了,偷照片有什么好?不如一个大伙人摆在面前,看着多养眼啊!”
“去!没半点正经的。小小年纪,还是回学校好好学习,陶冶一下情操吧。你现在就是一个问题少年!”
“拉倒吧!我上了半年大学,觉得那就是一清者更清、浊者更浊,两极分化的地方。像我这样没定力的人,没等毕业就得从一大好青年变成社会蛀虫。”
“土匪窝里也能走出爱国将领;书香门第一样会有奸诈小人。大环境只是一个因素,只要是个天生勤奋的人,摆在什么样的地方都会成才。”
“那个药人功夫了得,想必是个天生勤奋的家伙,可他还两次偷袭你,你说他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你跟我抬杠是不是。第一、就算他功夫了得,还是被本小姐打发了;第二,并不是偷袭我的就是坏人,也有可能他是在申张正义。”
“他要杀你是为民除害是么?”
“别打岔,我的意思是你站在我的立场上看事情,当然觉得他是个坏人了。”
“我向来只讲立场、不分是非。你怎么还替那药人说上话了?”
“我只是就事论事。”
“那你的理论全是为了教育我的?还有第三么?”
“有,第三,你个山炮!那个药人只偷袭过我一次,一和二你都分不清了么?病的可够严重了。”
“什么?一次?我受伤的前一夜,你没在松花江边被他抓伤胳膊?”
“你在说什么呢?我听糊涂了。”
“可是你身上的味道,和那个女的一模一样,还有你的耳坠。”
“我的耳坠一直在啊!怎么了?”
王禅说了好一阵子话,此时心情激动,喘气变得急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