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总算回来了.啊.啊!您这是清身沐浴还是蜕皮脱胎啊?”张启咺从凳子上蹦起来,给灵修拉
开椅子。
灵修不客气的坐下了,没好气的说:“你试试看。对了,有人找我吗?”
张启咺将桌上的一碟水果向她的方向推了推,摇摇头:“没,就有人送来了吃的。”
“没有?怪了...算了,没有也好,我补个觉,有人叫我。”灵修打了个哈欠,看了看桌上的几样东
西。从那碟红彤彤的果子里,挑起一个扔进嘴里,问:“这些都什么呀?”
“你吃的是沙橖,这冰瓯里是水。”张启咺摸摸鼻子加了句,“大概是昆仑泉,凉的很。”
灵修将嘴里的沙橖咽下,无奈的叹了口气,往床边走去,抱怨道:“餐沙棠,饮沆瀣......我还没成
仙了。”
“姐,其实,我跟你想的一样。”
在莽莽昆仑山的一个犄角旮旯里,一堆篝火噼里啪啦的燃烧着,火堆上面架着一只雪兔,雪兔被烤的
油亮油亮的,旁边一大一小两个人咕噜咕噜咽着口水。大的不断摇动曲柄,让雪兔均匀受热。小的蹲在一
边眼巴巴的看着,不时催促一声。
“这个季节的雪兔,膘肥肉嫩,口感最佳。”
张启咺抬眼看看灵修。
“可惜做法欠佳,当以蜜煎瓠叶涂之,放置兔腹,如此可得上上品滋味。”
灵修抬眼看看张启咺。
“老夫在此,小儿辈这边看来。”
雪地上站着一个小人,五官、四肢皆与人无异,却只有成人中指,一指半高。戴黄帽,着黄衣,手拿
小马鞭。小人身后是一架黄色小马车。那车制作精巧绝妙,黄盖黄里,皆油画刻镂。车箱两轓有金涂龟文
及蟉龙。车左右各立一旗,左侧小旗,绣以云龙。右侧小旗,绣以风虎。车轮两层,分饰如意、流云纹。
驾六黄马,黑喙黄体,面覆金面,头络金錽,胸结璎珞,尾系采紒,光鲜耀目,神采照人。
张启咺指着黄衣小人,惊道:“哇,姐,你快看!快看!”
黄衣小人很是不悦,呵斥道:“小儿少见多怪!”
灵修一把把启咺拉到身后,对小人拱手道:“家弟年少,您老勿怪。晚辈只是偶经此处,不知可是惊
扰了前辈。”
黄衣小人对灵修的客气,很是受用,以手抚着莫须有的胡须,笑道:“没有、没有,老夫也是路过而
已。”
“如此晚辈就心安了。”灵修也笑了笑,赞道,“前辈这几匹马,眼大眸明,头细颈高,四肢修长,
极其神骏。想来一定来历非凡。”
“哈哈,小友眼光也是不凡啊。老夫乃是白泽大人座下信使,这几匹马皆是大人赠与我的。”黄衣小
人晃晃头,得意非凡。张启咺在灵修背后吐吐舌头,暗道:果然,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前辈必定是能力非凡,深受重用。”灵修一边恭维,一边却想,这白泽是谁?难不成是昆仑山中的
大妖怪?倒没有听宁明那个“昆仑万事通”讲过。
那黄衣小人也不答话,只“嘿嘿”的笑。灵修见他不时瞟瞟那烤好的雪兔,立刻心领神会,做了一个
请的姿势,殷勤道:“有兔斯首,炮之燔之。惜无美酒,献与前辈。”
“无妨,无妨,老夫自备了。”黄衣小人一听,立刻跑了过来,跳上一块石头,盘腿座下等着分餐。
灵修取了一白瓷碟子放在他面前,用刀连着胸脯肉,剔下一只兔前腿,放在他盘中。看着肥嫩的兔腿,灵
修心疼不已,口中却谦虚的说:“晚辈不善庖厨,前辈还请多多海涵。”那黄衣小人只顾狼吞虎咽的,哪
里有空答话。灵修看了心想:这老头几年没吃饭了,还是饿死鬼投胎。
张启咺看了那老头,很是不喜欢,自己动手将另半只兔前腿撕下,递给灵修:“姐,给。”
灵修看看那兔腿,不由心中感慨,这孩子贴心啊。她笑道:“你先吃吧,尝尝我的手艺。一只兔子而
已,又不是什么龙肝凤髓。我把另一只兔子烤了,别不够吃。”
“嗯嗯,三个人了...一只小兔子...肯定不够吃。嗯”
张启咺瞪着整个人都埋在盘中里的黄衣小人,恨不得用手上的兔腿拍死他。
这顿饭,如果忽视张启咺的白眼,那基本可以算主宾皆欢了。黄衣小人打了个饱嗝,对灵修勾勾手。
灵修微微倾身,那黄衣小人从腰间抽出小马鞭,对着灵修眉间临空一挥,又打了个饱嗝,道:“小友,老
夫乃白泽大人座下的信使,这尘世间只要是存在的地方,老夫都可以去。老夫已经将名字告诉你了,你若
需要传信,只要默念吾名即可。切不可外传。”说完,纵身一跃跳上马车,绝尘而去。
“前辈好走。”灵修摸摸眉心,冲着黄衣小人走的地方挥手,但哪里还看见小马车的踪影。
“姐,你对那个小老头怎么客气干什么?你看看,他也太能吃了。那个什么白泽大人一定是养不起他
,才把他打发出了的。”张启咺没好气的说,“你看看,一个人吃了二只半兔子还不算,还吃了那么多
干果、蜜饯、点心。”
灵修笑了笑,打趣道:“启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气了?我记得你也吃了不少啊,我数数,点心有丹
桂花糕、蜜糖山楂、金刚酥、昙花冻、糖元宝、玫瑰饼、荷叶酥......”
“姐!你讨厌啦!”天师府的小公子别过脸,一副不理你了的模样。
灵修起身开始收拾残局,边弄边对启咺说:“能遇到是缘分,你不觉得这小老头很有趣吗?何况他不
是说只要是这尘世间的地方,都可以帮我传信吗。这也算是一种奇遇,应该高兴才对啊。人生......”
启咺也起身帮灵修收拾,听到这里立刻打断她:“姐,你也知道是‘尘世’,不是仙界、不是地府,
是“尘世”!我给你几张鹤符,保管比他速度。哼,我告你,这就是书上讲的‘骗吃骗喝’好不好。”
灵修:“......哎呀,不管他了,收拾好了,我们就走吧。”
启咺扁扁嘴,咕噜道:“我原来还想带只烤兔子给宁微了。”
“你怎么不早说!”灵修一听,盯着启咺意味深长的笑,一直到张小公子红了脸,才加了一句,“也
应该带点给尘寰尝尝。”
张启咺连连点头:“是啊,是啊。长孙师姐人很好的,比那个小霸王强多了。”
“啊?”
“姐,你不知道?对了,我没说过。我家和长孙师姐家是世交。历代家主都要轮流出任天朝的国师一
职。如果是我家出任帝都国师,那么长孙家就出任陪京南都的国师。南都的国师基本没有什么事,比在帝
都快活多了,我会很闲的~~不过不知道要做多少年,太无聊了。也不知道,我娘怎么受的了的。”
灵修点点头,感慨道:“原来这样啊,尘寰是不是就是下代的国师?那太合适了,她往那一站,就一
副神仙相,保管那些香客掏钱不含糊。”哪像自己和宁明,买个平安符、除个妖,费尽口舌,别人还将信
将疑、讨价还价。干一行,就要长一张合适的脸。买猪肉就要五大三粗,做师爷就要小胡子、老鼠眼,想
要降妖除魔那就得长张神棍脸。这才叫敬业!
“不是,不是,长孙姐姐是没有资格继承的。”启咺忍不住翻个白眼,叹了口气。
灵修惊讶道:“为什么?”
“听说,因为长孙师姐是女的。”
灵修一敛眉,怒道:“修天道的人居然重男轻女,太可恶了!天咋不打雷劈死他!不会是皇帝老儿定
的破规矩吧......等等,你不说你娘是这届的国师吗?”
张启咺被灵修吓了一跳,忙安抚她:“姐,你别激动。我娘是这届的国师。按好多好多年前的规定,
帝死国师换,长孙张家轮。没有什么男女之分。恩,其实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太清楚。听说,长孙老头
很不喜欢长孙师姐。长孙师姐也没有学习过长孙家的法术,而是拜入三清阁。听我师兄说,长孙老头只许
长孙师姐逢年过节回去。不过,也许是报应,长孙乐进根本就是个呆子,只会吃喝玩乐,连皇帝都不喜欢
他。而长孙师姐已经是三清阁的玉华长老了,气死那个长孙老头才好了。”
灵修和长孙尘寰只是点头之交,了解不多,听启咺怎么一说,才有些理清楚了。没想到尘寰温文儒雅
的面孔下,居然有这么一段辛酸家史。不由有些感慨万千,果然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灵修拍拍启咺的肩
膀,抖擞精神说:“天下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没必要为那些欠抽的人影响心情。这样酒足饭饱晒太阳是
多么惬意啊。”
于是乎,巍巍昆仑山的一个犄角旮旯里,天蓝草绿,阳光明媚。墨家弟子张灵修和天师府小公子,很
没形象的躺在地上,打饱嗝、晒太阳、扯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