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手中一片巴掌大的绯红色玉石薄片,纯净、平和,像有生命一般,像在诉说着延绵不绝的哀愁。
只看了一眼,就像是被吸附进去一般,好像有那么一个世界,好像他就活在那个纯净的世界,被那绵长的哀愁感染。
夏宛峙感叹道:“这就是问天石吗?果然神奇,就好像……忽然有了生命。”
之前,楚银霂拿出的问天石不过是一块普通至极的翡翠色薄片,让他把自己所见的“殷水凉”对应的兑命文字刻在薄片上,然后开坛祭祀,请示上苍。
之后,问天石便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楚银霂看着,却是没了笑意,神色变得冰冷,她说:“色呈绯红、纯净无瑕,必有无辜性命往死在她的手中。”
“什么?可为何我感受不到分毫怨气?”夏宛峙愕然不已。
楚银霂冷哼一声,道:“那些败类惯用的手段罢了,害死那些不知世事的稚童,用特殊的手法把把灵魂记忆洗去,就不会有横死的怨恨产生,以此逃避天庭的监管。更有甚者,在受害者生前便施加手段把人的意识残害,令其如稚童般懵懂不知,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
夏宛峙听着,神色更是冷淡,寒声道:“这种人……绝对不能姑息了!”
楚银霂点头,道:“此番已非小事,我等做不得主。宛峙,我们立刻回天庭,禀告天帝陛下!”
说完,两人立刻动身返回天界。
途中,夏宛峙仍为此郁郁不乐,向楚银霂问道:“银霂,这种事没有办法避免吗?”
楚银霂摇头,道:“没有办法,所有的规则,都只能等对方犯后清算,所谓遵守,只能凭其自觉。而我们并不能监管所有,即便以后有这样的能力,也是不能,谁愿意毕生活在他人的监视之中?又有谁能保证监管者能公正无私?”
“如果是明玄伏……”夏宛峙心中一个迟疑,不想竟脱口而出。
楚银霂叹息,道:“有什么两样呢?两者之间说起来只是对对错的判别不同,无论谁掌管天庭,无论天庭有什么样的规则,想要违反的一样会违反。”
两人说着,这边回到天界。
夏宛峙刚刚步入神霄门,便见一道传讯恰好飞来,落入他的手中。
夏宛峙将信件摊开,神色一动:“墨初吟来信邀我,事后……皞天一见。”
他的脸上明显有着迟疑。
“那你去皞天,我去将问天石上呈天帝陛下。”听了他的话,楚银霂立即提议道。
夏宛峙再度看了看信,道:“他说事后,大约是让我们将这件事做好,我跟你一起去。”
“好,那我们回皞天再分开。”楚银霂道。
夏宛峙点头,跟楚银霂一起往天宫走去,压下心中的疑惑,这封信给他的感觉有些怪异,分明是墨初吟的字迹、气息,但他总觉得不对,还有,皞天那么大,那位好像没说约在哪儿?
说是一起,到了天宫,却是楚银霂进入天宫,夏宛峙在宫外等候,毕竟他没有职位在身。
夏宛峙又一次拿起那封信看了起来,仍是没有丝毫头绪。
没等多久,楚银霂便走了出来,跟他一起回了皞天。
两人穿过紫霄门,踏上皞天,楚银霂双眼顿时一亮。
“这是哥哥的气息,宛峙,你去赴约,我先走啦!”
楚银霂说着,声音都欢快的几分。
“哎——”
夏宛峙还未反应过来,楚银霂开心得都忘了放下牵着他的手,拉着他如光火、如雷霆、瞬间飞了出去。
轻风摇曳的碧树枝下,如雨空濛的云雾烘托中,有人身披淡蓝华服,似冰雪冷到极致时透出的那一分浅蓝色泽,却远没有它的高寒迫人,像浮云终将拨开时露出那一抹明澈天空,却远没有它的悠远缥缈,像潺潺小溪不远万里最终倾泻而入的纯净海洋,却远没有它的惊涛骇浪。
卓然独立,宽袍广袖当风而起。
身属世间之万一,却诠释了世间所有的美好。
只需一个惊鸿一瞥的侧影,便叫泛黄的回忆书页酿成至死难忘的醇厚佳酿,每每想起,都璀璨鲜活、回味无穷。
楚银霂不知不觉松了手,飘飞过去,连那衣摆飘起的弧度都美得像一幅画。
远处那份光景落下夏宛峙眼里,似天地未开的无限苍茫,似天地陨灭的无穷空寂。
一丝红光泛出,如天地的开辟燃起的第一片火光,如宿命最后熄灭的焰火余烬。
那是——
夏宛峙险些把眼睛瞪出眶来。
还未等他理清个所以然来,夏宛峙便感觉到背后被不轻不重地一拍,紧接着那人拉着他的手臂一下子离开了那个地方。
夏宛峙回过头来,顿时沉默。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的惊吓集中起,也没有现在这一天来得惊悚。
终于,那人速度慢了下来,放下夏宛峙慢慢飘着。
夏宛峙后知后觉地往回看了一眼,再愣愣地看着对方,不由自主地跟上。
“你是……”
那人一袭银色长袍,举手投足,非这世间人,气质卓然出尘,看他的眼中却带着戏谑。
“才多久不见,便不认识我了?银墨不是说你的兑命修至最高层了?”
“楚银霄!”
夏宛峙脱口而出,那声音一瞬间载满了怨怒。
对方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眸带怀念,悠然叹息道:“啧啧,自从知道银墨不是我,你再也没对他凶过了。”
“……”
——那是他想拍桌的时候都不合时宜。
夏宛峙怒视着他,咬牙切齿道:“还要多谢你当年害过我重重的陷阱!”
“记起来了?”楚银霄轻笑,道。
夏宛峙一字一顿,道:“幼时落入的陷阱有七CD出自你手,教我如何不铭记于心?”
楚银霄撇了他一眼,笑道:“何来七成之说?分明全都是我设计的!”
夏宛峙:“……”
瞪了对方一眼,夏宛峙尽量平复下心情,问道:“墨初吟……他为什么冒你的名行事?”
“他几时冒过我的名?不都是你们认错人吗?”楚银霄答得漫不经心。
“……”
——第一瞳术“兑命”都要修至最高阶才认得出来,你让别人怎么认?!
夏宛峙扶了扶额,举起自己收到的信件摇了摇,换了个问题,问道:“你为何冒他的名行事?”
楚银霄呵了一声,道:“银墨自己都不说什么,你替他叫屈?!”
“……你自己的名是不能用了吗?!”
夏宛峙气得口不择言。
谁料楚银霄偏偏点头,笑意不减:“是啊!谁让我的名号天庭谈之色变呢?”
……他就不问为何他的名号在天庭谈之色变了
夏宛峙毫无诚意地恭贺道:“恭喜你没把初吟的名号弄得在天庭谈之色变!”
楚银霄并不在意他意有所指的讽刺,还有心调笑道:“你这是跟着银墨学坏了吗?”
“他也会这么跟你说话?”夏宛峙诧异不已。
“不,”楚银霄摇头,道:“银墨说话从来不会那么直接。”
——然而拐多少个弯也是那一个意思!
夏宛峙不以为然地笑笑,正要提起什么,忽然福至心灵,诧异而怀疑地看着楚银霄,问:“跟项家主说重君不合适,让他们趁早换个人的不会是你吧!”
“不然你以为是谁?”楚银霄大方地承认下来,道,“换成银墨,他说得出那种话吗?”
——那你说他与你相像岂非信口开河?
夏宛峙怀疑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分明写着这个意思。
“此为地位之因,非性情之故。”
楚银霄见了,好心地解释道。
夏宛峙无言以对,他不负责任地猜测道:“所以后面是天帝和初吟联手替你扫尾,为你隐瞒是吧?免得闹下去万一误打误撞泄露了你的身份,以后你就没得玩了是吧!”
“这你都猜得到?”
“铮——”
一声轻鸣,夏宛峙拔剑相对,两人顿时拉开了距离。
楚银霄将视线落到那把剑上,再移回夏宛峙面前。
愤怒到了极点,夏宛峙反而平静下来,声音沉重却稳定:“一席话谈下来,你十句话里有八句话提到墨初吟,关系这么好,决裂的传言从何而来?!……你可知道银霂为你们决裂的事神伤多久?可你们根本只当闹着玩!连自己妹妹都一起戏弄!楚银霄,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楚银霄坦然注视着他,反问:“我们为何‘决裂’你知道吗?既然不知,如何能说,我们是闹着玩?如何肯定,银霂知道会比不知道更好?”
夏宛峙挑眉,理直气壮地反驳:“不知道!不能说!不肯定!你能给我解答吗?”
“不能。”
“哼!”夏宛峙反手收剑归鞘。
停了片刻,夏宛峙又忍不住开口,问:“说起来,你和初吟的关系到底怎样?”
“昨天刚与他吵架,今日别和我提他。”楚银霄随口应道。
刚才一直提起对方的是谁?
夏宛峙嘴角一抽,道:“别告诉我你处罚他镇守皞天之基是因为那天跟他吵架了。”
楚银霄道:“处罚他?你以为我不想?可银墨他又不是我的属下,哪能随便罚。”
“……”夏宛峙怀疑地看着对方,“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
夏宛峙冷笑,反问:“这话说出去天庭有人信吗?”
楚银霄笑吟吟道:“所以,满腹委屈只能找你一个人倾诉。”
“别告诉你找我便是为了倾诉委屈!”
“不是,”楚银霄正色道:“是有重要之事与你商讨。”
“是什么事?”夏宛峙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显然没有放在心上。
楚银霄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吐出八个字:“银霂的复魂丹将成。”
夏宛峙一个踉跄险些栽下云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