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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云墟不解:“阵法演变我排演了数次,确实已是时机合适,是哪里我没有考虑到?”
安未越同样探询地看向墨初吟,等着对方的解释。
听他这么说,墨初吟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还不是你们安排的好事?”
“我们安排什么了?”毕云墟满脸的莫名其妙。
墨初吟叹了一口气,将碗往前一推,敲敲桌子,那一桌子的碗碟便消失了。
“那里确实是天时地利人和,但我现在没法去,还有个麻烦要处理,这段时间你们看着办吧。”
毕云墟和安未越顿时无语。
夏宛峙心中怒火又一次“噌”的一声冒起,张口几乎就要脱口而出质问墨初吟他自己的麻烦为什么不一早解决,偏偏推到现在要给银霂取药的关键时刻?!却听到震耳欲聋的一声怒吼传来,一下子打断了他的思路。
“墨初吟,你给我出来!!”
夏宛峙还未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便见四周所看到的景色一阵变换,竟是从北城郊转到了东城郊,至于为何判断是他未去过的东城郊,却是西面的远方隐隐可见他所在的这座城池建筑。
高大的身影踏在半空,容貌俊秀,身形如山岳、巍峨傲然,银冠白袍、长发半披,衣袍显得厚重,袖口短了一节,不过宽袍样式的三分之一宽,露出束袖的同色衣着,下摆只及小腿,衣服在整体保持着繁华尊贵的同时,又不减低行动的方便利落。
那人似有所觉,几乎是同时地转头看向这边,眸光愤怒却镇定,虽怒意勃发,亦是满满的威严。
城郊来往的几个行人看都不看那人一眼,这么短的时间,哪怕他们只看一瞬间,也绝对不够他们好奇看过去栽再收回视线,他们似乎看不到半空中的人影,也听不到这震耳欲聋的怒喝。
安未越先是一怔,继而恍然大悟。
比起安未越些许的动容,毕云墟却是震惊得几乎魂飞天外,见到墨初吟站起来说了一句“正好,到了。”便要往外走,一个激灵便猛地起身拦住他。
“阿墨,你疯了吗?!”
墨初吟笑着看他,“担心什么?你觉得我还敌不过他吗?”
“你知不知道他是谁?那可是施万磐!你现在才有自己几成实力?怎么可以就这么上去?”
这么不信任我,你们还这么费时费力地传播谣言给我招恨?墨初吟心中有些好笑,然而开口,他却是另一番言辞。
“至少全身而退没问题。”墨初吟十分谦虚道,“你放心便是。”
这要他怎么放心?
毕云墟在心中反问。
若是墨初吟本人他当然可以放心,这些年墨初吟的进步之神速他们有目共睹,现在他一个身外化身还想全身而退,开玩笑呢!毕云墟几乎抓狂。
安未越起身把毕云墟拉回来,劝到:“主上都让我们此行听阿墨的,你何不相信他?”
这个他却是一语双关。
毕云墟有一阵迟疑,墨初吟半点没有等他们商量好的意思,凭着实力轻松突破了他的阻拦,直接离开。
夏宛峙便见墨初吟从这边消失,也不知用什么方法,转瞬间跨过大半座城池和一半城郊出现在叫阵的那人面前。
面前两人已经争执起来。
“都怪你!若是阿墨败了我为你是问!”毕云墟一拍桌子怒道。
安未越瞪着他回答:“你简直莫名其妙,一个身外化身败了便败了,施万磐的心性最是君子,出了气自然会放下,绝不会再胡搅蛮缠,之后让阿墨再送一个身外化身来便是。”
毕云墟嗤笑:“说得轻巧,这可是阿墨与那群人首战,也是明玄伏的势力退出天界后与天庭的首战!”
安未越一摊手,道:“然后呢?施万磐是你能打得过还是我能打得过?”
毕云墟一滞,紧接着跳脚道:“他会来早阿墨的麻烦,难道不是你们干的好事?!”
“什么叫我们干的好事?”安未越简直气笑了,“说阿墨是明玄伏的谣言大家一起传的!现在明玄伏的死忠找上门难道你没有责任?”
“你可以和我一起拦着阿墨!”
“然后呢?施万磐等的了,少主的药如何等得了?这药准备了多少年?错过了这次还要等多久?”
“主上还能让少主的药有了闪失不成?”毕云墟滞了滞,然后十分不以为然道。
安未越闻言几乎可以说是讽笑了,“我怕主上巴不得有个闪失,别忘了,这个方法主上本就不同意使用!”
毕云墟登时无言以对。
夏宛峙这才有机会开口询问:“听你们的意思墨初吟敌不过那位……施万磐?”
安未越叹气,虽然……主上花费了好些心力来……提升墨初吟的资质,但……“阿墨的年龄还不到施万磐的零头,更别提阿墨现在……”还只是个身外化身。
夏宛峙移了视线看着外界,悠悠道:“我看着不像啊!”
时间回到墨初吟出去之时。
施万磐手中没有拿着武器,但他从没打算以诉诸武力之外的方法结局。
他片刻也等不了,一见墨初吟到来立刻出手,两人一瞬间便交战在了一起。
夏宛峙一面听着安未越和毕云墟争执,一面把心神放到外界战场上,视线追逐着二人,片刻不离。
他忽然发现,他是担心的,其实他并不期盼看到墨初吟败下阵来。
想看他被打一顿和想看他战场一败,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概念。
正因为夏宛峙一开始就在观察,才在墨初吟到来的那一刹那,立刻发现,施万磐给他的感觉变了。原本只是高高在上俯瞰万物的神祇,忽然这样的感知被模糊,仅一瞬,那位神祇仿佛化作了苍茫的上天,化作了浑厚的大地。
在这片天地之中,空中流动的风,漂浮的云,飞舞的叶,不远处的山峦,乃至于扬起的尘埃,溅起的水珠,沉重的石块,像是忽然有了生命,诞生了同一个意识,又像是连成了一个整体。
它们,是都化作了施万磐的武器了吗?
夏宛峙分出的心神关注着战场,并细细体会。
不,不是,心神被那化作天地的无可匹敌逼回来,用自己的双眼看,夏宛峙仍然得出了答案,施万磐仿佛是化作了天地,天地无形,这天地间的万物不是他手中的武器,而是他本身的一部分。
那一刻,夏宛峙感觉,施万磐他对天地了如指掌,就像了解他自己的生命,他熟悉天地间的万物的秩序和规则,就如同能体会身体间血液的流动。
他将万物的所有动向和规则了然于胸,如何能不如臂使指?
天极境。
有个声音在夏宛峙的心底肯定地说。
夏宛峙有一瞬间的疑惑,以他的境界而言,明虚以上的全都该是深不可测才是,从未听说低境界的能判断比他高的境界,他为何会有这样肯定的直觉?
更奇怪的是,这个天极境跟他认知里的天极境完全不一样,而他的认知是跟银霂的说法是一致的,他却能一眼判定,全无迟疑。
还有,天极境对他而言简直比天地还遥不可及,为什么他如此平淡以对,完全没有被高境界碾压的压迫感?
恍若,历尽沧桑、不睨微澜。
夏宛峙又注意到了郊外如常的行人,半空的战场对他们毫无影响,或许,原本就没有影响。夏宛峙放下疑惑,心想,大约是他实际上离这战场太远了,那两位估计是把战场隐藏得很好。
夏宛峙继续关注着战场。
这一刻,面对着无敌于天地的施万磐,墨初吟是什么样的感觉?
换做他自己,战场天地色变,险象环生,当有一天自己走路带起的那阵微风都成了敌人,倚靠的天依偎的地都向自己表现出了赤裸裸的敌意,要如何匹敌?
举世皆敌的杀意并未让墨初吟有半分变化。
长风迎面袭来,袖摆和衣摆微扬起,却无法伤及他分毫。墨初吟取出自己的武器、反手拔起。那是一柄三尺半长的长剑,通体青色,剑身偏厚,剑锋却及是锋锐,剑格剑柄上有陈旧复杂的浮雕纹饰,剑身上有凹陷下去粗犷简单的纹饰。
在墨初吟取出它的时候,它给人的感觉像一个精美的古董,更适合观赏和收藏,在墨初吟握住剑柄之时,一声轻吟响起,似乎它的生命在这一刻被唤醒,带着无边的锋锐和傲然,以无可忽视的激越,回到世间。
长剑激昂,墨初吟却平静到了极点。
剑光一闪,他破开长风,身形几乎无法以视线捕捉,此时此刻,这里于他完全是处处机关、步步陷阱,墨初吟走得却几乎可称写意。与施万磐错身而过的一刻,他唇角轻勾,轻声问候:“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剑锋从腰间划过,施万磐翻身避让,神力相撞,冲击力自他两边扩散,迅速化解在风的流动中。
施万磐站稳身形,眉毛一挑,反问:“我们以前见过吗?”
墨初吟已落在他身后,施万磐猝然回身,神力牵引着天地之威,对着视线捕捉到的人影,霍然压下。
墨初吟反手上挑,仍是一剑劈开,他笑意浅淡而轻松。
“以归亘茶招待我的不算少,但是先把茶泼地上再用法术收集回来招待我的,生平仅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