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墨倾玥想了半天毫无头绪,于是睁着漂亮的大眼睛看着楚银霂欲言又止,树荫缝隙间透过的阳光星星点点铺洒在身上,像落入了银河。
楚银霂坐在树荫边缘,烈日投在她的身上,背着光朦朦胧胧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回过神来,楚银霂看到了墨倾玥这副神情,问道:“想问什么就问吧!”
只是能不能回答她便不能保证了。
并没有承诺什么,墨倾玥却像是得到了最真诚的保证一样,眼眸亮起期待的光芒,十分积极地问她:“银霂,你说……楚神君出现在中天把大半墨仙教徒打落凡尘到底有什么玄机?我怎么都想不明白。”
“……你一直在苦恼这个?”楚银霂神色诡异。
墨倾玥看不清她的脸色,用力地点头:“对啊,那天我刚好在夏梧冉那里,他听了那件事还有模有样地沉思一番,结果不知想到什么忽然脸色一变话都来不及说一句,匆匆忙忙就走了。我也是现在才知道他原来是去找主上了。说起来这么多年这么多天神求见主上,楚神君都没答应呢!难道是真身下来了身外化身应付不住?”
“开什么玩笑,”楚银霂抿嘴一笑,道,“阿墨怎么可能真身下来?”
阵基上八个身外化身呢,不用真身坐镇阵心怎么可能镇得住?他还能再分一个身外化身出来已经很出乎她的意料了,难道是这些年有了突破?楚银霂心中推断。
说起来身外化身之术天界谁都会,个个都有真身八成法力且一化几千年不收回照旧行止如常还真没有。也不知道他本体到底是个什么品种。
楚银霂确实不知,墨初吟的真身已经下凡很多次了。
若她知道,只怕苏醒以来她对局势、对楚银霄和墨初吟、对她自己所有的判断都要推翻重来。
“啊?!”
楚银霂一挥手,道:“不管他,先说夏梧冉,你确定他是因为想到那件事不是恰好想到别的事?”
“当然确定!”墨倾玥肯定地点头,“那时候他还对上报的下属追问了一些细节,好像还打算问什么,忽然脸色一变就走了,走得太快,往哪个方向离开我都没留神。哪怕是因为别的事,也一定跟这件事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不至于啊……阿墨有什么好防备的?他的底线摸不透,还没有谁踩得到吧!”楚银霂蹙眉不解。
“什么?你说夏梧冉他防备的是楚神君?”墨倾玥险些没坐稳摔了。
楚银霂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回答“不然还有谁能让他找上我哥哥?有什么是不能让阿墨解决的?即便不能,他也可以跟阿墨说,阿墨会斟酌要不要打扰哥哥,没必要亲自找上哥哥。”
“可他想见主上,必须得经过楚神君的同意啊!”墨倾玥的表情相当的纠结。
“……这谁不知道。”楚银霂险些翻了个白眼,面见哥哥只有这一个途径,不找阿墨他还能等着哥哥找上门?
墨倾玥哑然,他们楚家人的想法,她真是一辈子都弄不清楚、想不明白。
楚银霂说着顿了顿,然后接着道:“阿墨同意了,说明这件事还真的挺严重,哥哥不出面不行,否则他不可能放人打扰哥哥……等等,不对……”不是哥哥开口,阿墨绝不可能擅自放人进去,所以夏梧冉进去,必然是哥哥亲自开口放行。
楚银霂顿时陷入沉思。
“不对什么?”看她这幅样子,墨倾玥假装的镇定隐隐有崩毁的趋势,心慌从她的神色中泄露出来。
楚银霂回过神来,轻声说:“总之阿墨让夏梧冉进去了,那么夏梧冉的顾虑恐怕并非多虑,说不定比他想的还严重。”
“啊……”墨倾玥呆呆愣愣地应了一声。
楚银霂想了想,到底还是掐了指节算过。
“怎么样?”墨倾玥小心翼翼地问,“我也算过一遍,什么都没算出来。”
楚银霂不答,闭目,将心神沉入进去。
墨倾玥立刻闭口,静静等待。
片刻之后,楚银霂摊开手掌心,缓缓睁眼。掌心上有虚影盘桓,似烟又似火,摇曳出一道光影,转瞬消散。
墨倾玥觉得映出来的那样物件她有几分熟悉,可它消逝得太快,她还来不及看清。
“这是什么?”她问。
楚银霂垂眸回答:“阿墨在东天门用出的神力。”
天道指引的线索,就是他最近使出的神力。
墨倾玥一怔,随即不解。
楚银霂低头若有所思,下意识地回答完,她忍不住低声呢喃:“这么明显的问题,我之前竟没有发现!”
“很严重?”墨倾玥心头一阵忐忑,但很快心中嘲笑自己自作多情的担忧——怎么可能是夕笳的问题,她跟夏梧冉毫不相干,怎么可能让他失态地没交代一句话就直接找上主上了呢?
纵是如此安慰,她依然放不下心中的担忧——万一呢?牵涉的未必只是一人,夏梧冉为的不是墨夕笳,也只是说明他没把墨夕笳放在心上,不代表这件事没牵涉到她。
是以墨倾玥对这答案既期盼,又抗拒。也正是如此,她才算不出半点信息。
“谁知道?”楚银霂的语气输了一筹的不甘,也有置身事外的幸灾乐祸。
“我之前就该想到的,神力属性与本人相关,独一无二且十分排外,源于本质成于本心。阿墨的神力能容纳那样的力量,甚至能让他拿来当做给项家的贺礼,他的神力必然有类似的心绪影响过!不过他道意未毁,显然是过去了。”否则他的道意就不是现在这副样子了,神力也可以直接给项家做贺礼不用多此一举了。
“这样影响过?”墨倾玥一字一顿地重复,神色带着不敢相信的恍惚。
楚银霂的反应,似听见了的回答,又似没听见的自言自语:“我倒是不知道能让阿墨感受到背叛的人是谁,不过夏梧冉肯定知道,这是愧疚呢还是怕报复呢?!难怪找上哥哥,阿墨也是不容易,可谁让想见哥哥只有他这条途径呢?”
若是别人,要让自己的神力能容纳这般力量,至少也是几乎万念俱灰的背叛或离弃才行,但是墨初吟所修之道擅于此,道意大成,他能把一分的情感发挥出一百分的力量。
楚银霂眼神飘忽,唇角带着笑意,满满打算看好戏的好奇。
看着她这副神情,墨倾玥不知为何,忽然不寒而栗,但她满心的担忧,那种感觉一下子便消失了,她只当错觉,未放在心上。
“那个人,会是谁?”
她问。
楚银霂满不在乎,“管他是谁?有区别吗?我说了,都过去了,阿墨又不是记仇的人,谁要像夏梧冉那样揭人家伤疤?”
说这些话的时候,楚银霂显然忘了她之前表示过让楚银霄亲口放行可见夏梧冉的担忧不无道理。
墨倾玥也忘记了这茬,听到楚银霂的保证将一直提着的心放下来。
-
一碗毫无特色的清水,再次换上来。
墨初吟将它端到面前,低头看着,拾起勺子搅拌。
夏宛峙的神色平静到近乎空白,视线从那碗熟悉到极点的清水慢慢挪到墨初吟真正平静的脸上,再收敛回来,沉默不语。
安未越和毕云墟脸色如常地安静进食,眼中余光却不约而同地在夏宛峙空茫的目光和墨初吟搅拌的清水中来回关注。
只见墨初吟搅拌了一圈、两圈、三圈……
搅拌了整整二十六圈之后,墨初吟一提勺子,将清水送入自己口中。
“啪嗒——”
安未越状若无事提起了一点点的勺子砸回汤水中,溅起细小的水花。
毕云墟眼观鼻鼻观心,咋看不动如山,细看如被砸了一锤子的石像般寸寸龟裂。
所以说这本来就是墨初吟给自己点的,察觉到夏宛峙心情不对才转给他,自己重新点了一份?
浪费感情!
夏宛峙死死盯着那碗水,终于体会到楚银霂听到项重君给了他礼物的第一想法是犒劳他跟墨初吟对上一场的缘由。
——要是现在有这么一个人对上对方,哪怕连片衣角也打不到,他也一、定、好、好、犒、劳那人!
这么看来,他跟银霂果然是很有默契。
至于为什么不自己动手,好吧他也知道自己想揍人是有点无理取闹……
夏宛峙这么一想,觉得自己更想跟那位打一架了。
四周微微起了风,窸窸窣窣的风声从耳畔响起,夏宛峙转头看向外界,仿佛就要感受到水汽的清凉混着树叶的清新迎面袭来,然而,直到这一阵风从面前铺到背后,再渐渐止息,这里依然很是平静。
夏宛峙这才恍惚想起,他并没有真的处在城郊的天空中。
毕云墟同样关注着四周,见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墨初吟的那碗水也快要见底了,便问:“阵法外界气息已趋于平稳,我们什么时候走?”
夏宛峙闻言,心情猛然激动起来。
“不好说,再等等。”墨初吟答道。
夏宛峙只觉的一盘冰水从头浇下,满心欢喜刹那冷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