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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银霂安慰地拍拍他的肩,道:“放心,不麻烦的,你只要选好空余的地域,设计好自己想要的神宫构造图上交天庭核查,天庭一向都会批复的,若有不合适的也会替你改了,材料也会划拨给你,还能按自己心意建,不也挺好?”
夏宛峙叹气,其实现在就很合他的心意,换他想做还未必能有那么好。
不过,他对天庭的规矩还没有多了解……
“我自己建造,不会逾制吗?”
虽说天庭会审查他上交的神宫构造图,可细节又不会画在图上,比如摆什么摆件、刻什么花纹之类的。
“逾制?天庭对这没有什么等阶规制,不会逾越。”
“可……”夏宛峙看了远处墨初吟所居的客房所在,那里的规制显然比其他地方高上数倍,否则他也不会几百年都没怀疑那不是主居,后来怀疑的也是天庭的主客方位与凡间不同。
“咳,”楚银霂有些不好意思,“这不是天庭所定,是他住那里了,神息滋养下,灵物自然升阶。”
此时,楚银霂尚以为墨初吟未来过,却不好告诉身边人恶作剧的是她哥哥,而夏宛峙一直说的是墨初吟之名,楚银霂未表示异议他自然不去怀疑。
真相就此插肩。
门前几块巨石垒起,石缝间泉水渗出,流到巨石下面卵石铺成的半月形小池子上,清澈见底的池中几尾鱼在嬉戏,水面中央铺了几片荷叶,几朵两寸大的碧色莲花正在盛放,各自一粒小小的光点浮在花朵正上方。
夏宛峙拉着楚银霂走到池边,法术一引,那池中便飞出一物,被他接在手里。楚银霂看了过去,是一对几无差别、相互扣在一起的玉环,通体碧色,如水般清润、剔透晶莹。
“此物是此山深埋玉灵,我一次练功偶然见之,觉得十分适合你,便放进这泉归池里蕴养,想着,等哪天找到你了,便亲手送给你。”
楚银霂闻言便接过来,将它合在掌心,开心道:“那我收下了。”
夏宛峙心情又雀跃几分,拉着她沿着路走进去。
上一次游览楚银霂的神宫,是夏宛峙看着楚银霂介绍她没能带他看过的居所,这一次是楚银霂听着夏宛峙一路回忆起在这里发生的她没能参与的那几百年。
两人一路游览过去,一圈一圈看尽了所有风景,直至山顶。
夏宛峙看着建造在山崖上的阁楼,若有所思。
“除了他自己占据的客居,墨初吟最常来的便是这里了。他喜欢坐在那里,看着天上,不是发呆,神色很是专注,认真得像是在修行,一点都不像平时的样子。那种神态……嗯,明明是在抬眼看着天空,可给我的感觉偏偏像在俯天下。第一次我问过他一声,他转头看着我,目光淡淡的并不涣散,是真真切切地落在我的身上的,可我并没有被盯着的感觉,好像我在他眼里与这世间万物融在一起了那样、没有什么不同。”夏宛峙想着不禁莞尔,“那时候我还以为他在参悟什么,一句话都没敢再说,生怕把他打扰了。他见我不说话,又转头回去看着天空,我偷偷走了他也没转过来看我一眼。”
夏宛峙转头看着远方,接着道:“后来再看到他在这里,我也就远远看着,没有靠近。说实话其实我挺好奇他在看什么,可这么多年了,每次想问的时候都不知怎么开口。”
“是吗?”楚银霂撑着下巴想了想,摇头道,“我也没见过他有你说的那副神情啊,听你说的我也好奇了,不然下次我帮你问问?”
夏宛峙对楚银霂比对自己有信心,她觉得可以问那必然是没什么禁忌的,所以夏宛峙放下心来:“那就不用了,我还是想自己问。”
楚银霂看着他,眼神清亮至极。
夏宛峙拉着楚银霂走进阁楼,把桌上倒扣着的茶杯翻开,这才想起来一件事,“对了,之前我见了重君一面,他送了我一些茶叶,咳……说是疗伤补元气用的。”
夏宛峙翻出那份茶放上桌,却是一个硕大的花骨朵儿。浮在半空层层包裹的幽蓝色花瓣渐次张开,露出里面嫩绿色的茶饼,美丽至极,秀色可餐。
楚银霂看了看那份礼物,却是未先对此物做出评价,而是含着笑悠悠道:“犒劳你初上天庭便直接挑上墨初吟的吧!”
夏宛峙的动作一顿。
“开个玩笑,别介意。”楚银霂眨了眨眼,立刻道。
夏宛峙神色微妙,道:“你这玩笑开的这么顺口……我不是介意,只是说……他跟墨初吟是不是有过节?”
楚银霂并非不懂轻重之人,知道项重君跟他是朋友的情况下,她能挂在嘴上调侃,应是其中有故事,但没到讳莫如深的地步。
“有啊!”
楚银霂果断回答。
那件事她印象还蛮深刻,毕竟都惊动天帝了。
夏宛峙看着她,询问之意明显。
楚银霂正要张口,神宫之外阵法忽然漾动,二人抬眼望去,是一道金光在阵法之外盘旋。
“咦,是给我的传讯金箭。”
听得银霂这么说,夏宛峙立刻控制阵法放它进来。
金光乳燕投怀般落到楚银霂伸出的掌心。是明合蒹的传讯,楚银霂蹙着眉有些不解,到底什么事这么急?若是她拜托的事有了进展,完全可以等她出去说,何必急于一时!
但毕竟是金箭传讯,尽管心中疑惑,楚银霂仍是反手挑开封禁。
金箭碎裂,露出卷成小小一根的绢布。
——并不是金字密语。
只是急而已,并非机密。楚银霂松了一口气,打开看了起来。
只看到第一句话,楚银霂便是目光一凝,继而端坐好身子,将绢布摊开在桌上,认认真真,一字一句地看了起来。
“怎么了?”
夏宛峙见她神色凝重,免不了担忧,便故作好奇地问了一声。
楚银霂将之看完,随手递给了夏宛峙,自己思虑再三,转手又制了跟传讯金箭控制着避过阵法发出去,然后陷入沉思。
上面说的是墨初吟现身中天,把半数墨仙教中人打落凡尘之事,详细至极。
夏宛峙看了,第一个想法是,他跟项重君谈了大半天墨初吟针对墨仙教的阴谋,算是白谈了。第二个想法是,意料之外、清理之中的事,银霂为何神情如此凝重?第三个想法是,墨初吟送项氏一盒子被负面情绪污染的神力过去,这是什么深仇大恨?总不可能是项家需要这东西吧!
等等!
项家?!
夏宛峙神色一变,忽然出声问道:“银霂,重君是项家之人?”
“曾经是。”
“曾、经?”
“认识你以前便断绝关系了。”
夏宛峙沉默了好一会儿,又问:“墨初吟跟项家有过节?”
“没有。”楚银霂脱口而出,顿了顿,无奈补充道,“他跟项家没有过节,项家跟他,今天以前不算有过节,但今后怕不一定了……”
“他为何送这礼?”夏宛峙不解,他记忆中的墨初吟,不是会为了结仇而结仇之人。
楚银霂有些神思不属道:“这事说来话长,你可知道修行道意。”
“知道,”夏宛峙脑海中一段陌生的记忆掠过,他的声音与脑海中的声音同步响起,“道意源于自身飞升的契机,飞升乃魂体重塑为仙魂之时,那一刻的意念是塑造仙体的力量之源,即成道意。往后修行,都以此道意为基础,若全不相干,魂神魂难以提升,若背道而驰,有仙体崩毁之险。道意每个生灵都不尽相同,因为哪怕以同样立场经历同样之事,不同生灵所感所悟也未必一致。”
楚银霂点头,跟着道:“道意可以由本身的专注融入到自己制造的任何一物上,这就导致了同一仙神出手之物多少会带了自己的特质。平常时候还好,但若因为某些原因神魂有损,带有他人道意之物如若入体,便是要命了。”
夏宛峙了悟:“项家有位以恨意飞升的族人神魂受损?”
楚银霂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恨不能让任何生灵飞升,需要别的,比如……放下恨才可以。”
夏宛峙悚然看着她。
“你说什么?”
楚银霂不接他的目光。
“若我所料不错……被背叛,被放弃,绝望而难以释怀,无力到只能放下,才是他所要的……”
夏宛峙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一寸寸地冷下来。
“他怎么可以这样?!”
楚银霂登时清醒过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怎么了,怜香惜玉了?”
“……”夏宛峙愣了有片刻,猛地回过神来,连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银霂,我只是觉得,对真心在意他的人,这样,太残忍……”
楚银霂看着他的目光十分的耐人寻味。
这算什么残忍?你没见过他狠的时候吗?想想千年前那一箭,她光是想起都觉得胸口还在痛哟!
“真心在意他,就可以对他恶语相向几千年而不付出任何代价?对凡人来说这也许不是什么大错,可身为仙人,品行是最后的底线。不管她们是真心觉得墨初吟做得不对,还是仅仅想通过这样的行为让墨初吟对墨夕笳厌烦,都是不该。宛峙,在哪个位置,就要遵守哪里的规则,墨初吟只是宣读判决那个,。”
“若是如此,当初他为什么要将她们点化,”夏宛峙不以为然道,“不管她们下场如何,墨初吟识人不明才是最初起因这没得推脱吧!”
“点化要什么识人之明?不是看谁顺眼而对方不反对就可以点了吗?他唯一的责任就是管着不让被点化之人用得来的法力作恶。至于为什么?他今天不是告诉大家了吗?”
楚银霂同样不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