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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结果而言,是这样没错。墨倾玥心虚地撇开目光,辩解道:“又不是我一个人这么想。”
楚银霂斜了她一眼,“别人不是墨门修士,你也不是吗?”
墨倾玥不语,心中垂泪,心道就是这样我们才怀疑他拿你当诱饵,墨门以外的都开始怀疑他就是那位令整个天庭寝食难安之人了!
“算了,”楚银霂拿起卷轴草草看完,道,“留下这些痕迹的法术强则强矣,却浅显低微,应该只是为其他理由来伏击我和宛峙的,如果我真的是被当成诱饵,明玄伏还没上钩。”
看她似乎并不在意的样子,墨倾玥松了一口气,道:“未必不是他的手下在暗中操纵,种种分析杨重宿已写了奏折上达天听,应该快批复下来了。”
楚银霂微笑着摇头,心道想让明玄伏派出手下试探,诱饵少说也得他们家阿墨出场才行,她哪里够格?
她将卷轴摊开在桌面上,又取了另外一张纸笺对着整理好的一项项事件下笔不负神之名地飞快演算。
接着,她拿过另一份卷轴打开,卷轴上绘着正南次州的地形图。
墨倾玥看了一眼,道:“这是你的手下送来的,你所辖区域地形改动多次,又经几次战斗,气息紊乱,确实该重新梳理了。”
比如那一百零八道水流,在一千年前可没有,虽然汇聚的瀑布转入地下,转为泉水在原来的水潭涌出,但原先的水流并未改道,那绝妙的汇聚天地日月之精华的阵势未改,此时再无她的元灵需要蕴养,这些精华完全可以回馈人间。
楚银霂点头认可,对照着演算结果拿起笔点了朱砂在地图在由西至东的长幽、丹雪、三妃这三座山上圈住,并在旁边一一批注。
“不需要亲自去看看气息的混乱程度吗?还有,你这方法……似乎太简单了……”
“看了,这些天我可没闲着,”楚银霂道,“想个简单的方法可不简单。天地能自然而然地演化孕育出诸天神祇,足见其底蕴深厚。不用多复杂,方法对了,足让你惊叹造化之伟大与神奇,当然,万一用错了方法,后果也能让你感受出造化之、伟大与、神奇。”
墨倾玥瞪着一双眼,哭笑不得地点头。
最后一笔写下,楚银霂顺口道:“你下一阶就是无为境了吧!可以试一试了,何谓无为?即不妄为、不强求,做自己应做的事、顺其自然,功成而身退。”
红色的朱砂笔迹落在泛黄的纸上,闪了闪,随即消失。
墨倾玥闻言一怔,“银霂,你现在是第几境?”
楚银霂撇撇嘴,不悦道,“现在?能用得出来的法力最高只到无执境。”
又翻出几张信笺写了几道跨州信函,一一盖上印鉴。毕竟大地是一个整体,有些关键需要他州配合,改动形成后也会对他州有所影响,具体方法必须经过首肯。
写完,她唤人进来把地图和信笺交付并将细节一一交代清楚。
那人领命离去。
楚银霂一招手,身后的柜子打开,飞出三份空白奏折,她再反手一挥关上柜子,另一只手摊开奏折,然后奋笔疾书。
这次仍然是运笔如飞,笔下却有别于之前天马行空的飘逸,反而是一笔一划端端正正。
一份写了她的辖区地形、状态和之前定制的计划,以及计划之后可能形成的地形、状态和结果的推测,每一个细节写得即清晰明白又不赘言。
一份总结了计划所用的材料。一部分取自天虞宫收藏,每一样材料皆写清楚取何部分,其分量、性质、用处、从何处取得、本身年份;一部分现取,打算自何处取多少分量多少年份的何物,用在何处;一部分暂无,请天界开库支援,同样写清楚所需材料的详细要求。
一份是她归位后辖区发生的大小事件,只陈述事实,并未加以推论。
墨倾玥凑过去看了一眼,简直不可思议:“这么详细?”
楚银霂头也不抬,“天庭不都怀疑到姓明的了吗?若还按照以前的写,回头阿墨怕是得帮我再写一份。”
“……”墨倾玥小心翼翼地试探,“楚神君这么闲?”
于是楚银霂百忙之中斜睨了她一眼,道:“不闲如何?他能推给我哥哥?”
“……”墨倾玥顿时闭嘴,将她送来的卷轴整理封上封印,收起来道,“既无它事,我便把这个带回去了。”
见楚银霂点头以示明白,墨倾玥立刻离开。
待三份奏折写完,楚银霂起身将之带去了后山、奉天台。
奉天台是六丈宽的祭坛,整体由巨石砌成,祭坛中央放置着同样石砌的案台,三足鼎居中,不加装饰,显得古朴而庄严肃穆。
呈上奏折,焚香、祷告。
楚银霂虔诚一拜,奉天台上金光呼应般泛起,转瞬将奏折吞没。
待光华静寂,楚银霂步步后退,慢慢走下来。
走出奉天台,恰见正等候的明合蒹。楚银霂示意她跟上,转身去了天虞山中心的沐华宫。
这是她以往修行之所。
淡青色玉石为基,阵法层层构筑,宫中除中心平放的墨色石盘外空无一物。两人走入后,楚银霂立刻走到中心,双手按上了墨石,将内设所有防护术法启动。
凡间到底不比天界,后者哪怕更多是无不可对人言的坦荡,多数地区防护隔绝之术法只是提示作用的摆设,但关键之处如皞天之基却也要重重封锁、以天极境神祇时刻镇守,前者自然更需小心,即便是自己道场所在,有时候却仍需谨慎再谨慎。
哪怕知道明合蒹所能打听到的多半没有那么重要,但是防的便是万一。
“说吧。”双目直视着微光闪烁的石盘,楚银霂镇定问道。
“回禀少主,”明合蒹在她身后停下,“属下查不到夏宛峙任何师承来历,至于夏氏血脉线索,亦是全然无迹可寻。”
仿佛凭空出现。
楚银霂眸色一沉:“按封印记忆历练这条线索去查呢?”
天界修行历练有三种途径,一种不设任何限制游走红尘自在随心;剩下两种与历劫无甚差别:一则封印境界记忆体味人间,一则投入轮回再历一世凡尘百态,只少了注定该有的心境磨难。实际上以第一种方式历劫的不是没有,只不过影响甚大,甚至有一次历劫牵涉之人险些控制不住,幸而天庭反应及时,才没酿成祸端。此种劫数能通过者寥寥无几,久而久之大家便将之略过了。
以历练之效来看,此三者并无优劣之分、高下之别。须知同经一事身份不同时机不同所见所想必然大不相同,体会自各有不同。仙神鬼怪凡人妖魔飞鸟游鱼花草树木,身份有不同、无高下。正如上苍眼中,万物无差别,不过各有各的活法罢了,摆脱凡躯飞升成仙未必比一世凡人高尚,抛弃仙身重归凡胎也未必超脱。
做何种选择,不过顺心而为。
而这三种,每一种都有迹可循。
明合蒹答道,“少主,天界那段时间选择封印历练者,并无夏宛峙,也无与其相似者,他很可能并未在天界修行。”
如此一来,目标单位更小了。
“那么,凡间有哪些势力藏书,可比与四阶以下的钧天藏书阁?”
最大嫌疑,明玄伏。莫说四阶,二十三阶说不定他都有。
但是明合蒹回答:“……属下所知,应有云幽图、君珞水、夏梧冉、东昭凰、项重君。”
还有,楚银霄。
当初墨神君横空出世,不也毫无痕迹?
楚银霂沉思一番,又道,“你可曾询问阿墨?”
“神君道无主上之命他无可奉告。”明合蒹偷偷撇了撇嘴,心中对那人的话很是不以为然。
“我哥哥怎么说?”
明合蒹道:“神君拒绝属下求见主上之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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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沉落,晚霞之艳丽无以言说。
光线渐暗,渐渐地已分不清枝和叶,唯有淡蓝色的花朵在风中轻轻摇曳。
项重君端起手上的茶杯一饮而尽。
夏宛峙可真是给他出了个难题。
问那人如何便可,何必问他觉、得、那人如何?
沉重地放下茶杯,在桌上敲出一声脆响,项重君思绪渐渐飘回过往,他回忆着道:“墨神君第一次现身是一万七千年前,以天极境初阶的境界、那位的副座身份出现。那时候,集整个天地之力也没能查出他在此之前的任何痕迹。他何种出身、如何修行、何时至此境界、此前居于何处、来到过何处,卜算无效,即便是天帝也难以得知一二。此之后,那位的所有事件,几乎都由墨神君一应负责,原本需要那位出面的场所,除非必要场合,都开始由墨神君出面。此状一直延续到五千五百年前,两位产生争执,那位闭关,从此那位之事彻底由墨神君接手,是任、何、情、况。”
项重君重新满上杯子,喝几口润润嗓子后,再开口道:“在但也是那时候,墨神君找了司家家主,达成一场交易,他要司家大公子的名头,仅一个名头,他以许诺必然能让司家那位少家主在保持本心本性不变的情况下拥有司家少家主该有的能力和担当为交换。司家家主本就头疼于自己的儿子性格天真又散漫,正觉再不成长他也只能狠下心磨炼一番,这个交易简直正中下怀,自然应允。再之后他去凡间走了几趟,弄出了一个墨仙教一个墨门,他自己倒是无所谓,平日只当不存在,却令我们人人自危,插手凡尘之事时总不由得再三权衡。”
夏宛峙听着,若有所思。
项重君长舒一口气,已做了最后总结:“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
“……”他不知道!夏宛峙心中怨念,他连这一千年认识的是谁都还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