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党之说，自古有之，惟幸人君辨其君子小人而已。大凡君子与君子以同道为朋，小人与小人以同利为朋。你说这个说法对吗？”阿当慢悠悠的问，这几天他开始同商列互补知识，商列的才智令阿当叹服不已，如此大才，自己能守在他身边，真是天大的幸事。
“小人无朋，维君子有之。何也？小人所爱所贪的是薪俸钱财。当他们利益相同的时候，暂时地互相勾结成为朋党，那是虚假的；等到他们见到利益而争先恐后，或者利益已尽而交情淡漠之时，就会反过来互相残害，即使是兄弟亲戚，也不会互相保护。所以说小人并无朋党，他们暂时结为朋党，也是虚假的。君子就不是这样：他们坚持的是道义，履行的是忠信，珍惜的是名节。用这些来提高自身修养，那么志趣一致就能相互补益。用这些来为国家做事，那么观点相同就能共同前进。始终如一，这就是君子的朋党啊。所以做君主的，只要能斥退小人的假朋党，进用君子的真朋党，那么天下就可以安定了。”商列道。
“然。”阿当又不讲了，思考了一会儿又道：“君子群而不党，小人党而不群，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又曰，‘君子小人所为不同，如阴阳昼夜，每每相反。然究其所以分，则在公私之际，毫厘之差耳’。看人看心，所作所为只能作为凭证，而不能判定一个人的德行。”商列听罢笑了，小鬼肚子里的墨水比他多了几千年，怎么辩也辩不过他。遂道：“今早已经看了一个早上了，出去透透气吧。”
五天前，他们辞了跃门，派人领着南巡队伍回去了，自己和几个心腹乔装一番决定沿江往上流走。今日顺风，走的比昨日顺畅了许多。船外江水比较浑浊，因了是冬日河水不是很深，不少河段都露出了大面积的沙岸。
商列给阿当裹紧了棉衣，又把皮围脖给他圈严实了。这船是个中等的客船，同船的有不少人，其中一楼的舱都是普通的百姓，二楼的船舱才是有钱人的住处。二楼有个富商带了歌姬出门，整日都能听见从船舱里传出的莺莺歌声和琵琶或古筝的乐声。相相较而言阿当更喜欢一楼的胡琴声。
优雅的古琴声他听不懂，琵琶声听多了有损心脉。而一楼的胡琴有些类似于那个世界的二胡。以前村里的老人在夏日的午后，或是傍晚的时候就会坐在树下下象棋或是拉拉二胡。他听的多了，自己也会拉上一段。
楼下就住了一对卖艺的爷孙，经常会免费给同船的客人拉上几曲。阿当就经常凑过去听。孙子好像是一出生就瞎了眼，老爷爷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大了，好在有一副不错的嗓子，不是女孩子可唱的也十分动听。阿当每次去都给小孩子带些吃的东西，爷孙俩每次都是千恩万谢后才惶恐的接过，弄得阿当也不好意思去了。
两人在船舷处吹了会儿风，惬意之至。
“好一对璧人。”生后一男子的声音传来。两人同时回头，只见一男子摇着一把玉骨扇缓缓走向前来。长发垂腰，剑眉入法，鼻挺刚毅，面相竟是极佳的。
“这位公子器宇轩昂，而这位小巧可人，二位真是羡煞寇谋人了。”说罢摇了摇那扇子，举止之间说不尽的风流万种。
“公子好眼力，不知有何见教？”商列不悦道。此人大冬天的还拿着玉扇装风雅，定是轻浮荒，淫之人，看样子还是个功夫不弱的主。
“哪里需要什么见教？寇谋只是多年遍寻不着良人，如今看见二位这般佳偶心里艳羡，特过来寒暄一番。”说完还对阿当抛了个媚眼。可惜，阿当还是个未开花的小花苞，不懂采花蜜蜂的寒暄。
“难道你也是此道中人？”商列莞尔，什么时候好男风也这么开放了？竟可以在人前谈论了？
“江湖中谁不知我寇左卫只爱男人？可惜好男人看见我就跑，否则我也不会出来散心了。如果对象是你，我会考虑接受的哦。”寇左卫轻佻的说。
商列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拉着阿当就要回去。此人跟他多说半句话都会掉身份。身后飘来一句“我们澪州再会。”
一进房间阿当就问他寇左卫是谁？寇左卫是澪州城内最大的欢乐场所秦馆的老板，此人在江湖上名声不佳，亦邪亦正，不是好对付的人。
“秦馆是什么？”好奇宝宝又问。
“少爷，秦馆分三馆，天时馆是赌场，地利馆是妓院，人和馆是小倌馆。”商一在一旁尽职的报告。低着头假装没看见商列怒气愤愤的脸色。
“都出去。”商列和青萍退了出去。阿当看着商列说：“我们要在澪州下船吗？”商列的顺风楼在澪州有一处大的分舵，他此去定要亲自巡查一番。所以，他点了下头。
“我看寇左卫不是坏人，起码不是恶人。”阿当说着自己的想法，寇左卫笑时爽朗，玩笑开得无伤大雅，起码在他的眼里没有看见对男风的厌恶和鄙视。即使是好人，在看见有悖于常理的事情和人时，也会露出不赞成的情色，可是他刚才有注意过寇左卫的眼神，那里清澈如晴空。
“再看看吧，即使不是坏人我们也没必要结识这种人。”阿当叹了口气，看来商列是真的生气了，寇左卫怎么就那么没颜色的调戏了当朝最有权力的王爷呢？这事还能善了？
澪州是有名的奇石怪峰区，山多小而峭，就像平坦的地上兀自长出来的竹笋一般，各不相连。澪州还多有溶洞和地下岩坑，这倒是跟桂林的地形很相似。船到澪州时已是暮霭十分，远远的瞧见了城内的灯火。进得城来，不少的小吃摊竟然又摆起了摊位，听船上的人感叹，竟是个不夜城。
他们找了家看起来挺大的客栈住下了，因花了大价钱买得了一间临街的屋子。其他人只能住其他的远一些的房间。饭菜是叫上来吃的，阿当开了窗户听着街下的热闹声仿佛自己也融入了其中一样。
这几日行船辛苦，阿当的精神有点不济，吃晚饭就蔫蔫的想睡了。商列扶着他洗了澡，又穿好衣服，最后抱上床时阿当已经完全睡着了。亲了一下阿当的额头，走出了房间。
一处不起眼的当铺内，围坐了五六个大男人。两个男子敲了四下门，一长两短又一长。应门的男子赶紧让身，二人进得屋里，原先在屋内的男子都起身让了礼。
“不用多言，这些年你们都辛苦了，莫五从你开始。”商列道。这里是顺风楼的西南分舵，除了他们几乎没人知道这个小当铺也是顺风楼的产业。
“白庚铭今年总共和南理国的太尉接触过两次，两次都选在了边界。目的已经查清了，南理的大皇子被废了，太尉是二皇子的舅舅，白庚铭有助他们的意向。”莫五负责监视求凤楼的动向，今年总算有了大的收获。
“不管白庚铭是想反出去还是想和南理合并成国都不能让他的计划得逞。莫五，此后不需要只听不动，偶尔也牵制一下他们的动作，不要让他们那么顺畅的完成交接。在北疆事情没了结之前牵制住对方。”莫五点头说知道怎么做了。
“跃门已经开始装好粮食往北运了，分了二十批次运，如今第一批已经接近京城了，在春天来之前应该可以运完。”莫四道。商列点头，跃门果然守信。
“十年前的惊波剑在半个月前重出江湖了，还有破鸿刀也于同日现身。执刀剑的都是双十的少年武林新人，恐怕是当年越乾和赵坤的徒弟。”莫三道。
众人都有些惊讶，想当年两位少侠凭着惊波剑和破鸿刀打遍天下无敌手。二人心心相惜，结尾异性兄弟。闯荡江湖一时成了佳话。直到天下第一美女看上了越乾，越乾为了不与赵坤分开拒绝了佳人的好意，二人的真正情谊才披露于世间。
苗琬灵自恃天下第一美，被越乾拒绝后因爱生恨设计毒杀赵坤，越乾赶去相救时赵坤已经被刺瞎了左眼。越乾是至性之人，看见爱人的惨容当下一甩剑，苗琬灵就香消玉殒了。后来江湖还发起了讨伐二人的队伍，可惜二人早已经彻底下落不明了。
“两位前辈的徒弟定是武功不凡，你们多留意，以后或许有助益。”商列感慨良多，他和阿当的路也是荆棘满布，他绝对不让任何人伤害他。
莫二看了他们一眼道：“潘贼和李阉对外说皇帝感染风寒，由他们接见今年进贡的各藩王爷和属国的特使。”莫老二是全部人里性格最冲的一个，所以众人在三番两次的要求他讲话隐晦些时他总是不改口，每次都是潘老贼和李阉货的叫。商列对此也无法。
“我会尽快赶回去，这事定不能遂了他们的意。”最后商一总结了今年的其他值得注意的事情，商列他们商讨完已经鸡鸣时分了。回去后眯了一会儿，怀里的阿当就悄悄的动了。
“昨晚去哪里了？为什么不带我去？”阿当闷闷道。他半夜起夜，看到床上只有他一个人时心里有了一阵的恐惧，后来又模模糊糊抵不住睡意又睡了过去。
“你自己睡得像小猪一样，我出门总不能还背只小猪去吧？”商列捏捏他的小脸，小家伙生气了。
“明明是你没有叫我！说，昨晚干嘛去了？”阿当翻身趴在他身上，脑袋往他胸口蹭了蹭。每天早晨的温存都幸福的不得了。
“去听了南面顺风楼分舵的报告，等下告诉你。”商列喜欢摸阿当的头发，阿当的头发有点天然卷，大大的卷使得头发有了更自然的流动性。商列每天早上都会摸上一会儿，晚上睡前再摸一会儿，因为一整个白天阿当都必须将头发卷起来扎上头巾戴上帽子。还好是冬天，如若是夏天还不知道有多难受呢。
“今天想去哪里玩？”“秦馆”
“不行。”阿当是想着白天去没关系吧？商列是根本就不想见寇左卫的人。最后两人只能在街上乱逛，还好巧不巧的碰见了寇左卫。
“二位，我们真是有缘啊，又遇见了。”寇左卫自来熟的跟二人打招呼。大街上商列也不好说话太过，最后竟然被带进了了秦馆。阿当是第一次进客栈茶楼以外的地方，好奇的睁大眼睛。
秦馆的三座主楼设计都是出自寇左卫之手，所以跟他本人一样，都是极度的富丽堂皇，穷奢极欲表观。白天的秦馆只有赌场在营业，其他两馆只有在晚上才营业，因此倒是很清静。
“二位妙人，我寇谋就开门见山的说吧。本人开了这间小店，手头有些余钱，知道二位最近缺钱，寇谋愿意借给二位，并且还愿意帮二位做生钱的买卖，你们尽管相信我。”寇左卫寻寻道。
“骗小孩吗？天下哪里有那么丰盛并且免费的午餐呢？”阿当摇头表示不相信。商列更是冷哼一声。
“呀呀，小娃子你怎么可以不相信哥哥的话？哥哥是真的要帮你们。实话说吧，一个月前我去城外的梧桐庙上香…”
“你一个男的去上什么香？”阿当打断他，这人真是与众不同。
“求姻缘。”商列额角直抽，他直觉接下来男人讲的都不能相信。
“那个庙很灵的，我去的时候那个菩萨都开口说话了。十一月二十的时候我会遇见两个人，如果我帮助他们菩萨就会赐给我一段美满的因缘。”这回连阿当都不相信了，真看不出来满嘴胡言的男子也能开那么大的一间店。
“真的，你们别不信啊。我是上天的宠儿，因生的太完美了，至今还没有能配得上我的人出现。所以我就求菩萨给我送一个完美的伴侣来。”说完还满脸幸福的幻想着未来的样子。
“你怎么帮？”商列说，虽然不喜欢这个人的做事风格，可是他经商的手段还是很高超的。
“你借钱借粮能借的有限，可是赚来的钱既不需要还，而且还能赚更多。”寇左卫神秘兮兮的问他知道什么行业最赚钱吗？
商列说吃喝嫖，赌。寇左卫笑说同道中人，见解惊人相似。
无论哪个年代都是富人很富，穷人很穷。借钱借粮是跟普通的有钱百姓借，剩下那些富商还是富得流油。这时候就得想个办法把他们的钱炸出来用。
是人的就好赌，好喝，好色，最不济他也好吃啊。只要取得经营权，在大夏境内连开几家这样的秦馆，保证财源滚滚。最后寇左卫报出一年的盈利，二人都吓了一跳，竟是比一个州的全部税收还要多很多。
最后，三人商量了一番，决定先从京城开始秦馆的拓展计划。只要在京师混出了名堂在其他道州就能起到很好的风效，之后事情只会事半功倍。
三天后寇左卫撇下了他的秦馆，跟商列的队伍往北直上京城瑞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