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衫少女面覆玉纱,即便这样也遮不住满脸的羞意,就连纤细的小耳坠、修长的玉颈都被羞红了。
江浩天却是听后一愣,后来才恍然,讪讪一笑,转身过去,向黄衫少女又是深深地行了一礼:“上次的救命之恩还未拜谢,今又蒙姑娘出手相帮,实在不知如何感谢。”
少女微微一笑,还礼道:“公子过谦了,我只是锦上添花而已,不必客气。我有一疑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姑娘太客气了,但说无妨。”
少女沉思了片刻,说道:“不知公子所学是何宗何门?”
江浩天一怔,却不知如何做答。
“如果公子为难,就当我未曾问过。”少女笑道。
“姑娘有所不知,我所学极杂,却未曾真正拜师学道。”江浩天解释道,“不知姑娘所指是……?”
“公子的心琴之术所学何来?我从未听到过这心琴八术,,可是却感到这心琴八术极熟悉。”
“七绝圣手傅别离,不知姑娘可曾听说过这个名字?”江浩天见少女摇了摇头,便谈起了傅别离的七绝之术。
讲完之后,江浩天震惊了,准确地说不是震惊,而是惊骇。
傅别离的七绝之术,江浩天学了整整三年,才算是刚刚融会贯通,根本算不得炉火纯青。
可现在,江浩天只是将七绝之术的大纲略稍一讲,少女就举一反三,阐述开来,甚至能另辟蹊径,提出一些就连傅别离都没想到的问题。
“你布的阵法是什么阵法,我怎么觉得好熟悉,好熟悉?”少女问道。
“心宗双杀阵。”江浩天很坦诚,就凭少女能修正他阵法的水平,也没什么值得隐瞒的。
“你以前没学过这阵法?”,江浩天再次吃了一惊。
少女颦蹙着眉头,摇了摇头。
“那你是怎么能看出阵法中的瑕疵?”
少女没有回答,抬头望了望远处的青山,缓缓说道:“那天,你在湖边操琴,其实你的第一声琴音,全镇的修士都听到了,不过谁都没有理会。我恰巧来到苏镇,听这声音极为熟悉。你不知道,许多东西,我生来就会,好像以前就学过。这声音好像是故人一般在招唤我,我就顺着声音找去,发现你在湖边弹琴。本来我只想看看就离开的,没想到你的心琴之术弹奏出了问题。而我却看到你的操琴之术,听到你的奏琴之音,竟无师自通地学会你的心琴之术,见你陷入困境,于心不忍,便出手相助。后来,我以为这只是一种巧合,也就离开了。”
“在一个月前,我又产生一种极熟悉的感觉,又好像有故人在招唤,我来到这里,却发现你在布阵。我一见到这个心宗双杀阵,就好像一条小鱼见到小河一样,小鱼天性就会游泳,而我却奇异般地通晓了这阵法的全部奥妙。这阵法带给我的熟悉感要比琴音带给我的熟悉感大得多,强得多。”
“其实,我来苏镇是收到一种熟悉感的招唤,类似于母亲的招唤。那种招唤不是由于你的琴音和阵法,这我能感觉出来。可现在,那种招唤消失了,永久的消失了。这种消失好像,好像和你有关,但我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黄衫少女忧郁一笑,让人心生怜惜。
“好了,我要走了。我还要寻找另一样东西。如果有缘,我们再见。”
少女招了招手,转身要离去。
江浩天见此,便顾不得犹豫了,急声说道:“在下江浩天,敢问姑娘芳名,以便来日再见。”
江浩天只见那婀娜的背影顿时为之一顿,少女便不见了踪影。半晌过后,才远远传来少女仙乐般的声音:
“如果我们有缘再见,我会告诉你的。”
江浩天望着少女远去的方向,开心地叹了一口气:“今天的阳光真好!”
“放屁,你没看见天上已经三天没出太阳!”
江浩天一转身,就见那小亭的石柱后面露出一个大大的老人头,这老头正在向他挤眉毛弄眼睛地做鬼脸。
江浩天回到别离阁的时间,整整比慕容玉倩晚一个月。
江浩天回到别离阁,整整比慕容玉倩晚了一个月。却发现慕容玉倩根本没回别离阁。江浩天不用想,也知道她现在在哪。
慕容千重的墓旁。
慕容玉倩身上哪里还有一点修士的影子,幸福憧憬的破碎,天堂到地狱的落差,还有感情上欺骗,这些精神上的打击都足以让经受一次从生到死,再由死到生的轮回。
慕容玉倩呆呆地坐在墓前,不知想些什么。
江浩天走到她的跟前,她抬起头来,呆呆地问道:“师叔,你为什么要骗我?父亲你为什么也要骗我?”
“因为你错了,而且错得很厉害。”江浩天的语调很柔和,但内容却是极为犀利。
“我,我错在哪里呢?”慕容玉倩双手一捂脸“呜呜”地哭起来,泪珠像流水一样从指缝里滑落。
“因为你太任性,太自私了。”江浩天的话像匕首一样刺入慕容玉倩的灵魂。
“我任性?自私?”慕容玉倩抬起头来,显然不认可这个结论。
江浩天还是一如刚才的语调,平和却很冷酷,“你心里其实很恨你父亲,恨他不肯用那块令牌交换你的性命,虽然你后来得救了,但那种恨意却留在了你的心里。你只考虑到你自己的感受,却从未替你父亲想一想,他的无奈,他的绝望。他难道真得不爱你这个唯一的女儿吗?但他必须首先是别离阁阁主,然后才是父亲,你的父亲。”
“后来,你被方子岩的容貌迷住了双眼,不考虑他的过去,不考虑他的用心,你没有进行任何的甄别,就匆匆将你的心灵窗户打开,将你的真心掏了出来。难道你的父亲不希望他的女儿幸福吗?父亲的反对反而成了你前进的动力,你是愈挫愈勇,越战越盛。”
“方子岩或者说是墨里的花言巧语将你迷了理智,难道你真得相信天下有三年之内从炼气期进入筑基后期的天才吗?难道你真得相信这样的天才还需要什么通天透神丹?”
“即便方子岩说得都是真得,你也该动动脑筋想一想,为什么你父亲不愿将这枚通天透神丹拿出来,难道你父亲不知道什么是人情?如果你父亲不知道,他就不配执掌别离阁上百年。你可倒好,将别离阁从内到外,再从外到内翻了无数遍,如果别离阁真得有这样的丹药,早就被你送出去了,你父亲是白做小人了。”
慕容玉倩被江浩天的一阵狂轰烂炸说傻了,但江浩天并不罢休,“你和夺舍方子岩躯体的墨里合伙,想用那枚红珠控制我,所幸我得天佑,否则,……”江浩天摇了摇头,“那绝不是迷药,如果你们成功了,我将永远是一具失去理智的傀儡。仅仅是为了情郎的一枚丹药而已。”
江浩天略带讥讽之色。
“师叔,我,我,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你就这样看见我掉入火坑?”慕容玉倩呆呆地问道。
“你将自己的身体都献给了方子岩了,还能保护你内心的秘密?不要太高估你自己了。”
“三天之后,你必须回到别离阁,别离阁有太多的事等着你来处理。”说完,江浩天离开这里。
慕容玉倩在这场游戏中就如同一个道具,一个丑角一般,可她偏偏还自以为是,自作聪明,还是以自我为中心。江浩天必须用冷酷的言语打破她外在的骄傲和脆弱。
她必须得是别离阁阁主,必须成长为别离阁阁主,而她现在却犹如温室的花朵,却从不知道外面世界的冷酷。即便有人给她讲一些外面发生的事,她也会当做故事,当成传说。
教育和培育她,不是江浩天的责任。
如果她最终不能通过此事长大,那她就永远不会长大。江浩天到那时,会解散别离阁,会让慕容玉倩在苏镇过完一个修士最普通、最平淡、最简单的一生。
慕容玉倩没有让江浩天失望。
三天后,她如约来到别离阁处理起了阁内的各项事务。
也在这一天,江浩天正式将别离传给了慕容玉倩。
“我做错了一些事情,所以我要思过十年。十年之后,如果没有什么意外,我会自行离去,不再见你。你现在就是真正别离阁阁主,别离阁就是你的,你要对它的兴衰负责,不要再指望着别人来救你。”这是江浩天最后给慕容玉倩说得一番话。
最后江浩天又强调了一句:“如果有一天,别离阁真得要亡了,你就让它亡了吧!只要你活着,相信别离阁的前辈们不会怪你的。”
“没有永不殒落的修士,没有永不衰败的宗门。”
这是江浩天说得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