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和母亲在我家小屋里等待着父亲上山采伐回来。外面漆黑一片,应和着屋里昏暗的灯光,显的异常的可怕。现在可真静啊,母亲借着光做着手里的活,锅里热着饭和菜。时间一分钟一分钟的流逝,我的眼皮开始打起架来。母亲见了便对我说:“小强,去睡吧,由我来等就行了。”
我小声应了一下,可我不想去睡,因为父亲回来说不定会用怎样大的声音把我给惊醒。于是我仍就死撑着。
不久,外面终于响起啦“吱吱”牛车划过雪地的声音。声音停在屋后的牛棚里。“哒哒。。。。。。”可能牛进去了。
门被打开了,父亲满身是雪,一步一步走到炕上坐下了。母亲连忙去厨房把饭菜拿来。父亲热了壶酒,吃了起来,我可以感觉到他吃进饭菜的舒服劲,当然我可没有像他那样子去干活,直到现在也不。
母亲问父亲:“强他爸,你们今天拉了多少米?”
“十多米,今天雪大。”
“那还得多长时间能拉完啊?”
“快过年吧!”
“那还得四个月左右呢!”母亲怜惜父亲的身体。
“这也不长。没活干,咱喝西北风吗?!睡吧,我累了,对了,明天你早点起,我四点就走,”
母亲起身推推我的肩膀说:“小强,快去睡觉,明个你舅来接你玩去。”
第二天早上,天还很黑,我满心睡意的悄悄睁开眼,母亲早已经起来了,屋后牛棚里亮着灯,冒着热气,我知道父亲就快走了。我惶惶忽忽的又进入了梦乡。
舅舅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八点钟了。他先是带我买了好多的糖块。我爱吃什么他就会给我买什么。
姥姥家住在一座小桥的旁边,地势不是很高,房子是土垒的,房上还长着草,院子总是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鸡呀鸭呀在里面悠闲自在,屋子里阳光总是那么充裕,这里是我童年的乐园。
姥姥一共有四个儿子,两个女儿。前三个舅舅都在外陌生,就四舅和姥姥长伴,我的母亲是大女儿,我还有个小姨。
四舅舅从外面赶了回来,见了我就抱了我一下:“强强,你妈在家吗?”
“在家,我爸上山了,昨天爸爸没打妈妈。”
四舅把我放在炕上,对姥姥说:“我姐这命不怎么好,嫁个人吧,那幅德行,总是三天两头找点事,孩子也这么大了,也该收敛一下吧。这日子总还得过下去吧?”
“强他爸不是老找事,你是不知道,他家的人阿,尤其他娘,没事竟鼓动强他爸找玉莲(我母亲)的事,强他爸是孝子,他妈说的他都听!”
“那也没见过这样的,我姐这么勤快的媳妇可不好找,再这么打下去我们哥几个可就不让了!”
“可别胡来,这些咱外人可得少插手,自己的事先管好。”
“我姐是外人啊?我这做兄弟的能不管吗?”
“别说别人,你和李华(我四舅未来的媳妇)的事打算怎么办呢?成了就早点结了,我也怪操心的。”
“这事回来再说,到时候我给您生个大胖孙子,您老就哄着乐去吧!”姥姥和四舅都乐了。
那时候是八十年代末,彩电还是很新鲜的。姥姥家有一台十七寸的黑白电视机,在那个时候不错了。
我小的时候也看动画片,赶上了好时候,年长我几岁的人小时候都没看过。
从我这代起就开始了小时候看动画的历史。直到初中了我还仍旧是喜欢看动画片。今天的动画片有些特别,当时我感觉是很特别,看动画片心总是碰碰的跳。以往我看完动画片,不是被送回家,就是在姥姥家住。可是明天姥家人都有事,今天我只有回家了。
大约六点我就到家了。今天父亲却在家里闲着呢!奇怪?
家里那四十几度的电灯泡把屋里照的昏暗,母亲很沉默,一切都是那么的静悄悄。
长时间的锻炼使我具备了发现问题的能力。这会儿气氛不对,我要躲得远远的。我刚刚躲到墙角站好,就看见父亲拿眼睛斜看着我,我赶忙又往里靠了靠。没想到这一靠不要紧呐。
“小子,我是你父亲,你都这么怕我?啊!你还是我儿子吗?”他冲过来揪住我就打。我害怕的大声叫喊起来。母亲最听不得我哭了,她冲进屋来拉,“你干什么啊?孩子也没得罪你。”她挡住父亲。
父亲伸出手一巴掌打在母亲脸上,恐怖开始了。看你多有能耐啊!养的儿子都怕我啊!”一个软弱的女人被一个野蛮的男人打。我看着这幕场,心里好害怕,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在着寂静的夜里,不久我的声音传遍千家万户,家里来了好多好心的邻居,邻居们都来劝说。
第二天,脸面浮肿头发蓬乱的母亲去了派出所,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这么软弱下去了。
派出所的人员是万万不会对一个被打的女人“开刀”的。
等待母亲诉说完事情的经过,公安人员大骂了父亲一顿。“你这是家庭暴力,你知道吗?按理说,我们应该拘留你,你知道吗?”
父亲本来就不是出于本意而打母亲的。(他总是脾气很大,一脸的横肉,整日没个笑容。)再说在打斗中母亲也反抗过,这是父亲出手多次的原因,此时他已经清醒,看着哭泣的母亲,他也很懊悔。
公安人员使劲的批评父亲,由甚是那个比较忠厚的科长:“你也不想想这么做对不对,因为这就动手打人!”他敲着桌边说“你媳妇也真够老实的,忍了你那么多次,要是我,我就不和你过了!”
我父亲听到这里不禁动容,头更低了,表示认罪彻底。
最后你一言我一语的独特调的解家庭纠纷的“审讯”也该有个总结,那位比较忠厚的科长就对父亲说:“许延龙(父亲的名字),你得向你媳妇认个错,以后我们不允许你这样做了,否则,就关你个几天尝尝!你回去反省反省,现在先给你媳妇道个歉。完了,你们就先回去吧。”
“玉莲,我对不住你!是我不对,我头脑发热,我以后决不会这样了,我发誓!”好啊!父亲为了这么好的母亲连自尊都不要啦!
母亲这哭也哭过了,打也打完了,他的态度还不错,再说还有个小小的我,心想算了!
从此以后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不过父亲狠狠的眼神,我一直怕的不行。
父亲这几日就住到上山不回来了,母亲就叫四弟来陪她看家。我到是高兴父亲不在家,他在家从来不对我乐,还总拿眼睛瞪我,我看那眼神就往墙角躲。
我家的房子到是不错,砖房,油纸顶棚的,就是小了点。四舅当天下午就来了。他看了我母亲一眼:“姐,我来了。”就进里屋把电视打开了。(节目不怎么清晰)。四舅的眼睛直视着电视,我能看见他眼睛上的许多光点。
“大姐,姐夫怎么总是这样对你,你怎么不知道心疼自己啊?不行你就不和他过了,他这样的人不跟也罢。小强你不要担心,咱们带着。”
母亲低着头只顾干她的活:“不用,那天王科长都训完他了,再说他也认了错,还保了证呢,我看他表现也挺好,姐不用你帮,这俩口子过日子那有不打的,打打闹闹就过着吧。孩子都这么大了。夫妻也这么多年了,就这么地吧。”
“恩,你就这点好,打了白打。”
母亲不说什么了。
“对,姐,我看你家这米呀,面呀什么的都不多了,多长时间没买了,过会我给你买去。”
“那没有,这几天刚使完。还没来得及买呢,家里也不宽裕,能省就省点吧。”
“什么省不省啊,用完了就买,又不是买不起了。省了好让你家那口子把你省出来的往他娘家里拿,拿了你也不得好。”
“你以后别这么说了,知道吗!”“母亲有些生气。
“行,不说!”
舅转过头对我说:“强强好,咱强强有出息,将来当大官,给舅舅们争光,可别像你爸那样,要不就不喜欢你了。”
过了二十多天,年快到了,父亲回来了。
父亲见四舅在他家有点不大高兴,脸上有层灰。
“姐夫,回来了,活都干完了?”
“恩”。
四舅再呆了一会就走了。父亲也不很留,母亲还强留不住。舅舅只是说有人请吃饭,有事。
一日,父亲在里屋睡觉,母亲在外面做饭,屋里很静,突然“咣”的一声,什么东西掉地上了,声音很响,我跑出去,看到母亲手捂着脑门在那里晃荡。
我走过去,看着母亲,只见她皱着眉,闭着眼,样子很痛苦。
“你咋了?妈。”我问。
我就这么看着母亲,过了好长时间,母亲慢慢睁开眼睛,看了看我,“没事,头晕了一会,可能是太累了吧。去叫你爸醒醒,一会饭就好了。”
“哦。”我老大不高兴,叫爸爸起来,简直等于叫醒一只就在你身旁熟睡的老虎。
在那以后,母亲显出疾病的前兆,后来病了,连走路都不能走长。有时候,我就看见母亲在外面拄着栏杆走路。
母亲觉着这是个问题了,就像父亲要了钱去看病,F村的医院看个遍,看不好。
好长时间母亲都没有去奶奶那里劳动。
一天,奶奶来了。她踮着她那三寸不烂金足,她的脚比较小,迈的步伐偏就很快,步子迈得又小,整个节奏很快,并且,她驼背,你想想那会是个什么样子?
父亲见到母亲大人到来,连忙赶出去,“娘,你怎么来了,要是有事就让家里来个人呗,慢点。”父亲扶着奶奶。
奶奶搡开父亲的搀扶,“你给我让开!你媳妇呢?”
“在屋呢。”父亲跟着他的娘走进里屋。
“好啊,我说怎么这么多天没见着你啊,原来你在家里躺着睡大觉呢!你到是自在阿?阿?你知道你有多少天没去我那了吗?那又这么当儿媳妇的!”老太太看见母亲在屋里躺着,心里很不是滋味,在她的思想里,从来是老的躺着,小的坐着,老的坐着,小的站着,老的吃着,小的看着,老的退桌,小的上去,母亲现在这个样子简直是道德败坏,想气死她这个“老不死的”。
“娘,你来了.”母亲支起身子。
“娘,玉莲儿最近病了,身子不舒服,所以,没去你那,等她病好了,我叫她马上去你那。”
“我看是装病吧?”奶奶眼睛瞪着母亲,“你刚进我们家门的时候我到是装的很勤快的,现在好了,也不是懒得要命吗,还自己在家里睡上大觉了。这大白天的让人家看到,你叫我这老脸往哪放阿?”说着,老太太痛苦的不行,要哭了。
“娘,你别说了,我去给你收拾屋子去。”母亲说。
母亲移到炕边,穿上鞋子,动作缓慢,眉头紧皱。
“娘,我扶您走。”
“不用,我自己走。你头着走。”
母亲走在前面,奶奶就跟在后面,还好她们的速度都不快。
奶奶在后面看着母亲的背影,“哼,还给我装的很像。还会皱着眉头。”
“许延龙,你媳妇,在外面晕倒了,他弟弟几个正抬着她回家呢。”
“在哪?”父亲问。
“这不嘛,都快到家了。”
父亲迎上去,几个舅舅,看了父亲一眼,什么也没说,默默地抬着,母亲进了屋。
母亲试着恢复,父亲只好天天给做饭,就是水活着面煮开,叫做“疙瘩汤”(不知道大家吃过没有,我吃过,我母亲做的很好吃,现在还忘不了。)做的很难吃,这行吗?不行。可也没办法,父亲也不会做个饭,平时都是母亲做。
两个多月过去了,头还是昏昏沉沉的母亲怎么也不好意思再叫父亲给自己做饭了,下了地,为我们洗衣服做饭。
母亲认为母亲的病就这么好了,父亲活干完了,他就呆在家里闲着,他可从来不去别人家里串门。
母亲的病拖了半年,不好,姥姥是劳心人,她知道不能在这么下去了,她最后决定带母亲去看病。
父亲拿出了五十元钱,是路费。姥姥拿上钱也不说什么,我们就这样离开了F村。
X年x月x日,我六岁的时候,姥姥带着我和我的母亲走上了寻医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