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距离石勒开国已经有数十年的功夫了,当年石勒所下的羝人不得欺负汉人的禁令已经很少有人遵守了,更何况现在的天王石虎本身就是一个民族压迫者的忠实执行者,在他的眼里,汉人根本就是一文不值。有什么样的皇帝,就有什么样的臣子,上下效仿,汉人在赵国根本一点地位都没有。
东莱郡的豪杰不愿意官方参合月旦评也是有这方面的原因的,但是最不愿意大家看到的情况还是出现了,几个羝人在汉人豪杰的眼前大肆的耀武扬威,汉人的所谓的英雄豪杰还要不得不忍受这个耻辱。
王迳大怒,立刻就要上去教训一下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羝人,却被身后的一只手给拉住了,暴力男回头一看,却是王家的嫡子长孙王通,王通眼中也是充满了愤怒和无奈,使劲摇了摇头。
就在在场的汉人都羞辱难耐的时候,终于有一个人站了出来大声的喝道,“羝狗闭嘴!”
渡辽将军的几个随从一愣,还真的又不怕死的,“你……你是什么人,胆敢诋毁国人,难道你不知道这是杀头的大罪吗?”
“他妈的,现在你们这帮狗东西开始讲起法来了,难道你们不知道羝人不能欺负汉人吗?”上来的黑大汉丝毫不惧,然后理都不理那几个狗腿子,上前扶起了燕七,“兄弟,你没有事吧?”
燕七此时摇晃的站起来,浑身都是上,左胳膊因为护着头,已经被打骨折了,一只眼眶也是高高的肿起,没有想到曹伏下手尽然这么毒辣。
上来的大汉转身对着东莱的群豪大声斥责道,“亏你们还自认为是炎黄子孙,看着这些羝狗这样的欺负自己的同胞,还在旁边没有事人似的,还自称是什么东莱豪杰,我真替你们感到丢脸!”
大汉这一阵斥责,在场的众人都是感到脸上无光,心里都在寻思,如果我们也是像你这样的光棍,我们也早就出头了,不过出口恶气有什么用?祖宗的牌位、家族的产业、全家上下的老小可能也会因为出了一口恶气而都跟着烟消云散,还是忍忍吧!
“你是哪个地方的来的狗东西,也敢来管本将军的事?来跟我打一架!”
“哼!”大汉对曹伏的挑战似乎是不屑一顾,“本少爷本来是来争夺这东莱第一勇士的称号的,不过现在嘛!哼哼,这个东莱第一勇士不得也罢!”大汉似乎是意犹未尽,忍不住又开始逞口舌之快,“即使得到了东莱第一勇士的称号,也没有什么光彩的,死了以后都不知道列祖列宗会不会认我这个汉奸子孙!”
“你!”大汉这一下可是犯了众怒,虽然这个大汉没有一句话是在骂他们,可是每一句都是在热嘲冷讽,像一把刀子插在众人的心口。此时距离西晋南渡已经有三四十年的时间了,时间最能抚平岁月的创伤,亡国的遗恨已经随着时间烟消云散了,只是偶尔有人提起大家才能感觉到那痛彻心扉的剧痛,就好像最初的重创经历了长时间的休养,已经结了厚厚的疮疤,但是现在又有人去把这个疮疤重新揭起,那种新仇旧恨统统的涌上汉人的心头。
汉人在石勒这个具有传奇色彩的皇帝刻意安抚之下,已经习惯了胡人高高在上,汉人忍辱负重,毕竟大家都不是圣人,只要活得下去就没有必要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闹革命。石勒对大家好一点,汉人能活下去,也就没有必要去争个到底现在的皇帝是汉人还是胡人。
但是石虎把这种平缓的矛盾又变得尖刻起来,平心而论,这个残暴的皇帝并不是针对汉人,但是大赵国有十分之九的人以上的都是汉人,石虎残暴,受苦最多的还是汉人,而汉人的奴性在这个时候也变现的暴露无遗,习惯了胡人的高高在上,汉人竟然没有勇气起来反抗,忍忍忍,忍到最后竟然蜕化成了奴隶。此时大汉的话语就像一把刀,深深的刺到了这些奴隶的胸口,变革要忍受阵痛,这却是每个人都不想面对的。
“汉狗,不要光在那耍嘴皮子,有本事来跟本将军较量一下!”曹伏有些不耐烦了,抓过一把大刀,也不再罗嗦,一刀就劈了过去。
那个大汉嘴皮子还是很厉害的,这一点在场的东莱豪杰都深有体会,但是对于自己能不能打得过这个羝人将军,心里还是没有底的,现在他已经是骑虎难下了,自己把大义吹的天花乱坠,然后自己再脚底抹油,那个也太过分了吧!
这个大汉也是最后入围决赛的八个人之一,怎么说也是有两把刷子的,抖擞起精神,抓过一杆红缨枪,与羝胡那个嚣张的将军打成一团。
曹伏本来下手就狠辣,此时见到这个大汉竟然敢跟自己唱反调,下手更是丝毫不留一点情面,恨不得将这个大汉一刀砍成两半,这一场比赛比起以前的几场就完全不一样了,前几场打的也计较激烈,但是那都是花拳绣腿,现在的比试可是真正的以命相搏,丝毫没有多余的花哨动作。
曹伏对面这个大汉,其实也是姓曹的,不知道几百年还是几千年前两者是不是一家人,这个大汉的祖父,就是西晋末年大大有名的大盗曹嶷,当年曹嶷是另一个大盗王弥的手下。王弥在青州举事,反抗的吞并了三国的大晋朝,这个王弥也是东莱的豪杰。以司马懿为首的士族在三国末年的时候势力达到了顶峰,国家的决策,皇帝的废立都成了这一小撮士族手中的玩具,玩火者必**,这句话正应在司马氏的身上,司马懿在三国里面是智力绝顶的人物,但是到了他的重孙子司马衷的时候,就遗传成一个白痴了。在司马懿时代,无论世家大族怎么玩,都是玩不过阴谋权术都达到了登峰造极水平的司马懿,到了他的重孙子这一辈,大家终于等来了机会,于是大家没有了约束,都起来玩吧,最后玩出了一个八王之乱,民不聊生,以前的那些没有得到好处的野心家就开始蠢蠢欲动了。
王弥在乱世之中拉起了一帮人马,后来由于实力弱小,被西晋政府军大败,投靠了那个时候的造反头子匈奴的刘渊。匈奴的造反大王在纠合了各地的造反势力之后,终于灭掉了这个时候还在内讧的西晋。共患难易,同相符难,这群乌合之众在夺取了胜利的果实之后就开始分赃,王弥这个造反头子也是早早的就给自己准备好了后路,他早早的就让自己的大将曹嶷出兵经略自己的老家青州,而他自己则去洛阳分赃。
在任何剧本中,最悲剧的事情莫过于碰上了主角,碰上了主角以后好处都是别人的,受苦都是自己的,主角是绝对无敌的,打不死的小强。王弥碰到了后来的主角石勒,就当然要死的伟大了!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王弥的死成就了曹嶷,曹嶷成了王弥当然的继承人,成为青州新的主人,曹嶷的才干也是有的,却遭遇了和他的上一任老板一样的命运,碰到了主角,不过他碰到的下一任主角,五胡十六国中有名的暴君石虎!结果他的下场更加的凄惨,不仅自己部属也跟着遭殃,坑其众三万。
曹嶷的后人与石虎也是结下了血海深仇,甚至比起王弥后人的仇恨更深,这个黑脸大汉就是曹嶷的孙子曹岩,别人或许对胡人的仇恨还可以忍耐一下,但是对于曹岩,反正都已经是反贼了,忍耐还是不忍耐都已经没有意义了,曹岩与羝人,是血海深仇不死不休。
在台下观战的人也明显看出了,现在场上的两个人已经没有和解的可能了,要他们两个人停下来,只有其中的一个躺在地上。坐在王迳和王通旁边不远的地方的王瑸突然恍然大悟,“他是长广山中曹家的人!”
王通听见王瑸的话,不禁满脸的凝重,莱山的王氏和长广山中的曹氏是在东莱一带抵抗羝人最为顽强的两只,他们的祖上王弥和曹嶷都和石勒、石虎结下血海深仇。而他们这两只现在在东莱汉人中的威信也很高,今天不管是曹岩杀了曹伏还是曹伏杀了曹岩,都会给这个月旦评大会蒙上阴影,而举办大会的王家的威信,也会无形中下降很多,作为王家的长子嫡孙,王通陷于了沉思之中。
得知了场中的英雄就是曹嶷的后人的时候,王迳也是暗暗的下了决心要帮助曹岩,决不能让他横尸当场,看了一会,王迳不禁皱了皱眉头,很明显曹岩温室中练成的武艺远远赶不上曹伏战场上杀出来的武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