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爷临死前说过广陵门位于群峦之巅,想必便是在那一片山林里。
此刻天黑,他也不敢随意走动,便在草地上睡了一晚,直到次日一早醒来后,才朝着那片山地走去。
来到山脚下,已经是临近中午到得时候了。五六月的天白日温度高得离谱,尤其到了中午太阳直射之时,炙热的高温更是让得潮湿的土壤都冒出了白烟,连脚下的青草都散发着一股热浪。
他大半日没有进食了,肚子早已饿得咕咕直叫,可奈何这座山全是浅草,并没有树木的踪影。他只好扯来一大堆青草,然后将泥土在岩石上磨去,一根根吃起来。草根入口干硬苦涩,实在没有什么滋味,只待肚子不再咕咕叫了,便迎着太阳开始攀爬。而到了晚上天空黑尽之后,便卧在深山里就地歇息。只不过月黑风高,空山中不住传来冷风的飕飕声,心里在冰凉的同时也夹着一抹惧意。
第一晚又冷又饿,到得次日早晨,才找了些野草充饥。
第二夜,他有了准备,提前便找了一处山洞,扯了一些野草野花,又捡了一些干草一一放在洞口。到了晚风吹来之际,便缩在干草里躲避寒风,肚子饿了,就地吃些花花草草,要是渴了,就舔些露水止渴。
以此为计,这般过了五日,而他也翻过了十几座高山,已然深入到山地之中。
这一日中午,天地闷热,天空乌云密布,铺天盖地的黑云从远处席卷而来,天色顿时黯淡了下来。
而每当这般天色到来之际,便会有瓢泼大雨降临。
萧琪擦了擦不断流出的密汗,只觉得身处在大蒸锅之中,比之烈日炙烤还要来得难受,心中反而期待大雨早些到来。
过了一刻钟,果然雷声大作,接着下起了倾盆大雨。
他一早便在山坡上找了一个山缝,躲在里面。只奈何大雨越下越大,加上大风呼啸,难免被淋成了落汤鸡,而且雷声震耳,更是让人胆颤心寒。
这场雨委实下得长久,从午后开始,到得后半夜都不曾转小。萧琪萎缩在山缝里,又冷又饿又困,着实受了不少苦。到得次日天明,大雨转小,他方才钻出山缝,迎着小雨在左近的山坡找了些野果充饥。好在这里已经多了些树木,偶尔也能找到一两株结果的果树。
中午时分,细雨间歇,他便继续行走。闻着带着泥土气息的清新空气,一时方才觉得厄难已去,心中也清爽不少。
大雨之后的两日天气都不太热,他一天便翻过了三座山。到了雨后的第三日,又恢复到前几日骄阳似火的天气,他每日便只能翻过两座山。而在大热天行走,腿上的伤势不仅无法好转,反而越加严重,小腿上的旧创已经化脓,更是为行走带来了困难。
好在大山里多有草药,他虽不识得几种,不过像大蓟、山茶花这些寻常止血草药却也认得,此时正值初暑,山里偶尔也能找到一些。他找来几朵大蓟,将其敷在小腿上,伤势竟得到了有效控制。
这日中午,他下到一条山谷之时,忽然闻得一阵淙淙的水流声。
离上次大雨已过了五六日,这几天他以露水解渴,始终无法尽兴,此刻闻得这阵水流声响,心里自是舒畅愉悦。他越过一道小小的山坳,果真见到一条米许宽的小溪直直的从高处的山谷缓缓流下。
他见溪水清澈透明,心里更是通透舒畅,顿时奔上前去,趴在岸边,掬水狂饮。待得喝饱之后,还是觉得无法尽兴,便索性将鞋一脱,着衣跳入了溪水中,舒舒服服的清凉了一番。
他在水里浸泡了一个小时,直到身体发凉方才上岸。
一离开溪水,便是感觉到一股沉闷的热浪。他抬头望了望阻挡在眼前的高山太过陡峭,实在有些难以潘越,便顺着小溪一路向上,准备从坡度矮的地方过去。
其实这半月下来,他翻过了几十座高山,始终没有找到老人所说的那个修真门派,他的心里也渐渐的有些心灰意冷。一开始他还时常独自懊恼,对此耿耿执拗。不过随着十几日下来,他心中也渐渐的想得开了。
“凡事莫强求,该来的早晚会来的。”他顺着老人指定的方向,一路向西,每日翻过两三座山,实在是困了累了便就地歇息,如果饿了就吃点野果子,心中对寻找修真门派已不似之前那般迫切了。
只是野外多日不曾开荤,他也形同枯槁,瘦骨伶仃,精力也是一天不如一天。如果能够早日找到那个修真门派,那自是皆大欢喜,如果无法找到,这般下去,他的身体恐怕撑不过一个月了。
他刚转过一道弯,却忽然发现在小溪旁边不远处的草地上,一只硕大的猎鹰正在低空盘旋。在猎鹰下面的草地上,一只白绒绒的兔子正在艰难的朝着小溪爬去。那兔子似乎受了极重的伤势,攀爬时的速度竟比乌龟还要慢上一些。
萧琪咋见这一幕,心头止不住滚上无尽的喜悦,脑海里便只一个念头:“那兔子味道一定美极了!”
他在野外待了十多日,整日以野果为食,早已形同枯槁,瘦骨伶仃,此刻见到一只受了伤的兔子,心里自是想着要好好的开一次荤。
猎鹰个头虽大,萧琪却也不放在眼里,眼见那只兔子离小溪越来越近,不出片刻便要爬到溪边了。他生怕它落入溪水中,便一个健步冲了过去。
猎鹰见有人冲了过来,便扇动着翅膀飞到了高空。它在空中盘旋了一阵,也终究不敢跟人类抗衡,最终只能舍弃猎物,黯然的离去。
萧琪见那兔子全身是血,此刻趴在地上已奄奄一息。他连忙将他提了起来,用手使劲的掐住它的脖子,准备将它杀死。
小兔子被他掐住脖子,顿时发不出叫声,只能睁着滴溜溜的一对眼睛拼了命的挣扎。它原本就受了重伤,此刻一挣伤势更加严重,那原本滴溜溜的一对眼睛,竟然流出了一汪清水。它望着萧琪狰狞的面孔,噙泪的眼中满是恳求之色,它恳求的自然是让他不要杀它。萧琪望见这一幕,顿时想起曾经在垃圾房的小狸。那一次他责备小狸,它便也露出过这般水汪汪的眼睛。一时之间,心里便软了下来,手上不由自主的便松了开来。那小兔子一得到喘息的机会,便使出最后的力气挣扎。他把捏不住,一个松手,小兔子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之前它便受了伤,此刻一用力挣扎,又被重重摔在地上,已然危在旦夕。它在地上爬了几步,便是无法再移动分毫。乌黑的鲜血从它的腹部处流了出来,将地面都染红了。
萧琪见它如此情况下还在拼命挣扎,心中更是疼惜不忍,便走过去蹲在它身边,劝慰道:“小兔子对不起啊,我不是有心要吃你的,你伤得这么重就不要再动了。”
那兔子又如何能够听懂他的话,见他来到身边,只拼命的挣扎。
萧琪知道如此下去再过些时候它便会死掉,心里难受至极,也懊悔不已。他在左近的山里找了几朵大蓟,然后搓成药渣给它抹在伤痕处。说来也奇,他将大蓟抹在它伤痕上时,它竟然没有半丝反抗,似乎它知道这大蓟可以帮它疗伤。
大蓟的止血效果颇好,他只抹了一遍,那兔子的伤痕处便不再流血,过了半个钟头,它竟然能够再次爬动。
萧琪见大蓟药效颇好,心里也松了口气。他见小兔子还在向前爬动,心里生怕它再次触动伤口,便想阻止它的去路。
谁知他刚接近它的身边,它便如同受到惊吓一般,又拼了命的向着小溪的方向爬去。他没有法子,只得退到原地。那兔子见他走开,便也不再爬动了。
他坐在远处微微苦笑,说道:“我可救了你一命,你不感恩也就算了,竟然还疏远我,你也太没良心了,当心我一会儿把你吃了。”
那兔子似乎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听他说完竟又向前爬了两步。
萧琪见它又开始挣扎,吓得手足无措,连忙道歉:“我不吃你,不吃你了,你可千万不要再动了。”
闻言,那兔子果真就不再动了。
他心里暗暗有些惊讶,心想这兔子指不定真有灵性,今日救它一命,总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此刻夕阳落山,谷中便显得昏沉下来。他见它睡在寒冷的水岸边,晚上注定要挨冷,可他又不敢接近它,一时甚感忧心。
他在山林里摘了一些果子,自己吃饱后又将两个果子放在那兔子身旁。可是到了晚上,两个果子还在地上,那兔子却没有吃。
睡梦之中,他生怕它伤势过重熬不过去,几次醒来查看,索性它睡得正甜,伤势并无大碍。次日清早,萧琪醒来后又给它上了一次药。
那兔子伤势渐渐好转,虽还不能走动,精神倒是比昨日好了许多。萧琪担忧它的安危,便在一旁陪着它,也不再继续攀山。
黄昏之际,他又给它上了一次药,然后又摘了些果子充饥,他跟昨日一般仍旧给那兔子扔了两个果子。这一次,那兔子竟然将他扔来的果子连同昨日剩下的两个果子都吃了。他望着这一幕,心中安宁,便躺在远处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