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平子将他带到了宿灵山山顶最大的那个殿堂,此时在殿堂门外的校场上,早已跪着数百名仆人。当他路过时,所有人都将头垂了下去,竟是不敢向他张望。
脚下的铁链在校场的青石地板上摩擦的匡匡作响,他每踏入一步,心里便沉重了一分,心想:“我这哪里还是一个内门弟子,这分明就是赶赴刑场的囚犯。”眼见殿堂大门敞开,里面人影涌动,他心里更加惶惶难安。
他来到殿堂,首先朝正北首的位置望去,只见武阳真人站在创派祖师的神像右下方,在他的左手位置处依次坐着面容铁青的重火真人,跟神情漠然的清灭真人。而殿堂的左右两旁,则是他同代的师兄们:有些人脸上露出了愤怒之色,有些人脸上却又透着怜悯之情,而有些人脸上虽然无任何表情,但是眼神里却充斥了埋怨的光芒。
殿堂虽然庞大,但三四十人围在一起顿时将整个殿堂遮挡得没有一丝光亮。
他扫了一眼周遭,却不见漫儿的身影,心中便平静了几分,又见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自己脸上,心里反而不再像之前那般害怕了,只想:“怎么不见小师姐了,难道她也被师父关起来了?只求师父不要责罚她,此事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念起漫儿不在此处,心里又有一些侥幸:“幸好她不在,若是此刻她也在这里,我又该怎么面对她!”
心里正自胡乱猜想,只见韩平子走到武阳真人身边轻声说了两句,又转过身来厉声问道:“萧琪子,你可知错?”
萧琪忙道:“我知错了,我违反了门规第十七条私自逃离之罪。”
韩平子又是一声冷笑:“你犯下的可不仅是逃离师门之罪那么简单,你犯下了我派门规的四大重罪之一背叛师门之罪。”
闻言,萧琪见他言辞果断,便急忙对着武阳真人跪了下去,说道:“师父,弟子绝没有背叛师门,弟子之所以逃离,只是想出去见见爸爸妈妈,弟子绝没有背叛师门。”
韩平子见他狡辩,不由怒道:“那这是什么?”说着将一本古籍仍在了地上,又道:“这是本门动功秘籍,你未经师门允许私自带走,其心叵测,你快说,你究竟要投奔哪个门派?”
那动功秘籍原本他是想带出去今后自己修炼的,只是后来被那金丹老仆搜了出去,他见这秘籍竟成了定罪之物,连忙辩解道:“师父,弟子只是想到了外面还能修炼本门动功,绝没有要投奔别派的念头,请师父你明察啊!”
虽是韩平子在审问他,但是他一直跪对着武阳真人,每一句话都是再向师父辩解。
听他说到这里,武阳真人便走了过来,立在他身前,就那么盯着他。
萧琪不敢看他的眼睛,便低下头来。
隔了一会儿,武阳真人才道:“你有没有异心此事也无意义了,你既然违反了门规,那为师罚你,你也没有怨言吧?”语气却显得极为的平和。
萧琪哽咽道:“弟子犯了错,您要惩罚弟子是理所应当的,弟子何敢怨言。”
武阳真人又道:“好,既然你没有怨言,那为师便罚你到广陵山摘取莲乳一年。”
萧琪便道:“师父如此责罚弟子,弟子心里感激,只是师父,弟子还有一事恳求,请您一定要答应!”
武阳真人问道:“你有什么请求?”
萧琪深深的吸了口气,才道:“弟子凡心未泯,实在无法接受您老人家的传授,请您容弟子受罚之满后放弟子回到外面去。”
他此话一出,全场尽皆哗然,众人相互凝望,脸上都大有责备之意。
听完他的话,武阳真人脸上也不由露出了几分失望之色。只听他叹息了一声才道:“萧琪,你要离开师门,可是师父待你不够好?”
听闻武阳真人这温和的话语,萧琪心中实难平复,眼泪瞬间落了出来,说道:“师父待弟子一直恩同父子。”
武阳真人又问道:“那你又为了什么?难道你也丢不下外面的权势物质吗?”
萧琪哽咽道:“弟子并非贪念权势物质,只是弟子想念年迈的父母,想回到他们身边陪伴他们度过晚年,已实在无法接受您老的传授了,就请您恩准了弟子离开吧,您的大恩大德,弟子必将永生铭记。”
武阳真人脸色越发的苍白,只道:“你入门前,为师也征询过你的意见,问你是否要拜入我的门下,我也说过一旦你拜入我的门下便得受我派规矩,听从我派号令,你当时是不是答应了”
萧琪便道:“是,弟子答应了。”
武阳真人又道:“入门时要行三叩九拜大礼,你也照做了,是不是?”萧琪又点了点头,回道:“是!”
“这一旦入门,终身便得受门规约束,广陵门弟子,如没掌门的允诺,谁敢私自出师门?为师受恩师嘱托,代为执掌门户,岂会因怜惜你而改了规矩。”说到这里时武阳真人一直显得平静,语气也颇为温和。忽然间他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变得有些阴阳怪气起来,说道:“就算为师不阻扰你离开,难道你就出得了伏魔阵?”
萧琪听闻伏魔阵三字,不由怔了怔,他前不久听武阳真人提过伏魔阵,知道那是创派祖师当年为抵御西域八派而设置的一个防御阵法,禁不住想道:“难道困我我便是伏魔阵?”他只知道伏魔阵是阻止外人闯入广陵门的,但他却不知道这伏魔阵还能阻止门人逃离。
武阳真人又道:“当年三师弟若不是得五师妹相助,又岂能脱离伏魔阵的困扰,实话告诉你,这伏魔阵是当年创派祖师跟一位友人为抵御西域八派而联手布置出来的一防御阵法,没有化虚强者的实力,你休想出得去!”
萧琪那日也听他讲过当年创派祖师跟友人联手布置了两个阵法,一个攻击大阵,一个防御大阵,他知道武阳真人说的不假,心里不禁更加惊惶,便请求道:“师父,那你定然能够有法子让我出去的。”
武阳真人道:“为师即便有办法,难道又会放你出去?你违反门规,理应接受惩罚,你怎么到现在还如此执迷不悟?”
萧琪道:“我......我当真不想在修炼了。”蓦地里记起一事来,眼中顿时又多了几分喜意,便说道:“师父,弟子这次违反门规,那可是犯了大错,你就将我逐出师门吧。”
听他这么一说,武阳真人脸色越发的铁青,眼神里原本残留的三分失望之色也随着萧琪的这句话而荡然不存。一旁的重火真人早已气得咬牙,只见他豁然从大椅上站了起来,怒道:“孽徒,还敢胡闹,韩平子,立即将他拖出去杖毙了!”
韩平子听他如此说却不敢妄动,只将目光转到武阳真人的脸上,听从指示。
武阳真人沉默了良久,才平静道:“你的心不在师门,你要为师将你逐出门墙,那也可以!”他语气虽显得平静,但是脸上却现出了一副失望至极的悲痛之色,便对着韩平子道:“萧琪子触犯门规,立即将他杖毙了逐出师门!”
此话一出,众人都是一怔,韩平子面露迟疑,但还是走上前去,便要拉萧琪出去。
萧琪呆了呆,便望着师父的眼睛。只见他的眼中并没有怒气也没有慈和,但是就是这样一双眼睛却让萧琪的心不寒而栗,禁不住问道:“师父,你要杀了弟子吗?”
武阳真人淡淡的道:“广陵门规矩如此,历来逐出门墙的都是死人,你执意如此,那么为师只能当着创派祖师的神像之面赐你死罪,待你死后将你的尸身逐出广陵门,以随你心愿。”
萧琪这才知道师父是真的生气了,一时间只吓得魂不守舍,只得恳求道:“师父,弟子还不想死,你饶了弟子吧!”
武阳真人冷笑道:“不是为师不饶恕你,你资质颇好,为师本有意好好栽培你,罚你摘取一年婴莲乳液,那已是容忍的极致了,只是你自己不醒悟,为师又如何帮你?”
武阳真人这话说得虽然平静,但是语气之中却有一股不容更改的坚决之意。
闻言,萧琪心灰意冷,原本在心里默想了数十遍的祈求话语,此刻却是再也说不出半句来。以此刻情形来看,要武阳真人放他出去,那是决计不可能的了。
见到武阳真人真心动了怒,又见萧琪如此痛苦难以抉择,清灭真人也劝道:“萧琪子,你已拜入我广陵门,便得受我派规矩,做错便得受罚,你如果执迷不悟,要一错再错,那按门规,就算将你仗毙也不为过。如你能知错悔改,再立誓今后绝了私自逃离的念头,从此好好待在广陵门,专心修炼,大师兄也可看在你们师徒一场的情分上对你从宽发落,你......”说道这里,微微顿了顿,才道:“可不能辜负了我们对你的一番培育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