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第二日却下起了鹅毛大雪,下山的道路被大雪阻隔了。他虽然有了些实力,不过在这险峻的宿陵山上倒也不敢大意,这里随处是悬崖,有些石梯就通往危崖边缘,如果看不清道路贸然下山,不仅耽搁时辰,恐怕还会有坠崖的危险,因此只好等雪停之后再走了。
可这场雪却下了整整五日,到得第六日中午方才停歇。
这数日下雪,他也不再修炼了,几乎每日都呆在殿堂里看书。他知道自己这一离开,很可能永远也无法再接触到修真文化了,因此,在临走之前多阅览一些这方面的书籍,那也是为自己日后的自学增添了一分保障。加上他记忆力非比以往,这短短六天之中,他便将殿堂里最上排的一百多本书的内容全部记在了脑海之中。
第六天下午,天气特别的好,阳光也特别的璀璨。萧琪走在走廊,每逢见到一位仆人或者是师兄弟,他便问一声好,或许只有这样,他才能走得真正安心。
他来到跟漫儿第三次见面的那座悬崖边,遥遥望着远处的霞光,心想自己就要走了,今生今世也不能再回这里了,心里不禁对此处有了一丝留恋和不舍,这还是他来广陵门大半年时间里第一次生出这种情绪,只是令他都不清楚的是,自己留恋的究竟是这片土地,还是这里的人!
“萧师弟,你怎么在这里,我找了你好久!”
他正望着远处呆呆出神之际,忽然间,背后传来了一道特别熟悉的声音。他心里没来由一喜,转过身去。
只见漫儿身着一身淡绿色装束从身后走来,红红的霞光从远处射来,照得她格外的娇媚动人。
“小师姐!”萧琪微微惊叹,轻轻的呼唤了一声,才问道:“你找我什么事?”
漫儿来到他身边,才道:“本来想让你陪我到山顶去堆雪人的,可是一直找不着你,现在雪已经化了,没法玩了!”说着望向远处红彤彤的晚霞,脸上露出了一丝惊叹,赞道:“今天的晚霞好美啊!”
的确,今日的晚霞格外的美,似乎是它知道他要离开,所以才打扮得这样璀璨。
萧琪怔怔的望着她的侧脸,想起自己终究要离开了,心里不禁长长的叹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天边像是着了火一样燃烧了起来,全是火红色的云线。
漫儿欢呼道:“萧师弟,你快瞧那边,好多的天神啊!”说完之后整个人便静静的望着天边,脸上露出了烂漫的笑容。
萧琪望过去,只见在天边涌起了许多红云,那些红云幻化成众多图案,看上去竟跟神话书籍中记载的那些天神大径相似,他微微苦笑:“世间哪有什么天神啊!你好歹也是一个修真者,竟然也相信这些传说!”
两人就这般静静的站在崖边俯视着天边的云霞,许久没说过一句话。
过了一会儿,夕阳渐渐没入山里,天空云霞黯淡,漫儿方才幽幽的叹了口气,神色里涌出了无尽的怅然之色:“晚霞好美啊,可是好短暂啊!”
闻言,萧琪偏过头来望着她,只见她的脸上满是失落颓唐的神色,与之前欢欣雀跃的神情简直判若两人。
跟她相处的大半年以来,他看到的只是她活泼顽皮的一面,要数最正经的时刻,那也是在小虎子等仆童面前故意摆出的严峻模样,像此时这般露出惘然若失的神情,那是很少有过的,一时恻然想到:“世间之人,并非只有自己会多愁善感,就算是在这与世隔绝的修真门派,就算是未沾染一丝社会污气的修真少女,也总是有许多不如意的事情羁绊着心灵。”便劝慰道:“晚霞就算再短暂,明天还是会有的,而有的东西,你可能拥有的要长久一些,但是一旦失去,却永永远远的没了!”说到这里,又想起了跟林蕊在一起的日子,心中依旧难以释怀。
漫儿不解萧琪话语的含义,只道:“可是毕竟要等上一天,有时候黄昏下雪,便只有黑沉沉的乌云了。”
萧琪微微摇了摇头,心想她毕竟是一个小姑娘,面对这些小小烦扰便承受不了,假如有一天遭受亲人离异或者遭遇情场变故,那又如何能够承受得住,相比之下,自己也算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了,正想劝慰,却见漫儿望着天边幽幽的说道:“我从小就生活在广陵门,七岁那年被师父收为弟子,一直以来,几位师叔都喜欢蝉儿不喜欢我,只有师父跟二师兄疼我。可是在我眼里,师父始终是长辈,虽喜爱我,我却很怕他,便只有二师兄会常常逗我开心,陪我玩耍!他这次跟随掌门师祖去北海,我当时心里真的好难受,好舍不得他离开。我以为这一年来定会烦闷难熬,可是好在上天垂怜我,把你派来陪我聊天玩耍。”说到这里,不由侧身凝望着萧琪的脸颊,神情极为庄严,问道:“萧师弟,假如是我不高兴了,你可会像二师兄一样说好听的话来哄我开心?”
漫儿天性活泼,说这句话时却一脸郑重,萧琪想起自己终究快要离去,心头逐渐有些沉重,但见到她正一脸期待的望着自己,只得笑了笑,说道:“那是当然了,这些日子里你即当师姐又当师父,这份恩情我必定永记于心。”
“只是为了报答吗?假如今后我不再教你练功,你还会不会像这样天天陪着我?”听闻萧琪的答复,漫儿原本期盼的俏脸上瞬间露出了一丝惶急之色,似乎并不满意他的回答。
望着她急切的模样,又见她惶恐的眸光中晶莹闪现,似乎夹带着一抹柔情,萧琪的心里不由得一荡。
生活在奔放的现代社会,对于那些纯真的小儿女私情,他心里多有遐想,心道:“小师姐的这幅神情,难道是少女怀情,对我心生情愫?”一时间心头砰砰跳着,竟是不知如何答复。
见到萧琪没有出声,漫儿的目光渐渐的由柔情转变为黯然,由期待转变成失落和委屈。
瞧得她的神情,萧琪心头沉重,又想到自己离去之后不免让她心里难过,便不忍心伤她,安慰道:“那是当然,即便你不再教我练功了,我也心甘情愿每天都陪着你。”说这话时,他只想到对方小小年纪,性情天真烂漫,待见她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着实不愿见到她难受,原本也是出于一番安慰,岂知说完之后,心头竟然荡起了一阵甜蜜,出于安慰她的用心似乎变成了理所当然,连他自己也感茫然。
闻言,漫儿脸上弥漫的委屈神色立马就消散了,不由得笑逐颜开,问道:“你说的可是真心话,你心里当真甘愿陪我玩耍,而不是为了怕我心里难受故意骗我?”
萧琪心中慌乱,他经历过多次****,心头的感觉自不会像个初经人事的少年一般显得迷茫,他心里再清楚不过了,这般甜蜜的感受究竟为何!又见她脸上露出的欢愉之色,他心头也跟着涌上了喜悦,便重重点了点头,道:“当然真心,能陪在你身畔,不知多叫人开心了,我怎会是在骗你。”心里则一片黯然:“我要走了,今后再也不能陪着你了。”
漫儿喜道:“我就知道你没有骗我,萧师弟,跟你一起我也开心得很。以前是二师兄,现在换成是你,我觉得自己真的真的好幸福!”说罢望着天边,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萧琪望着她的脸颊,想到彼此这一分别便是永远无法再见,心里不由得有些沉重,眼见晚霞褪去光蕴,天色昏暗了下来,便说道:“小师姐,天要黑了,我们该回去了!”心中已打定了主意,明日无论天晴下雨,他都的出去,如果再让他在这里呆几天,恐怕到时候真的就舍不得走了。
闻言,漫儿喜滋滋的道:“好,明日我们到山顶上去修炼,等黄昏时候还可以看晚霞!”说罢便跟他顺着走廊望住所走去。
路过殿堂时,里面闪出了几道灯花,漫儿当先止步,拉着萧琪躲在一处石柱后,轻声说道:“咦,这殿堂里怎么还会有人?”
萧琪也颇觉奇怪,平日里除了他偶尔会在晚上到殿堂翻一会儿古籍,其余的师兄们大都在各自的寝房修炼,谁会这么晚来到殿堂?
“你是师兄,这事你来说!”就在此时,殿堂里面却忽然传来一个震怒的声音。
听闻这个声音,萧琪跟漫儿都不由面色剧变,心中各自担忧,后者细声叮嘱道:“是师父,师父出关了!”
萧琪也颇为诧异,轻声道:“师父闭关不是还要两个月吗,怎么现在就出关了?”说这话的时候心中不免有些惴惴不安,他打算明日离开,武阳真人恰逢今日出关,难道他发觉了什么倪端,特地出关来阻止自己逃离吗?
正惊疑间,殿堂里又响起了三师兄韩平子的声音,不过他的声音模糊不清,在武阳真人震怒的声音之下,显得有些颓唐。
两人侧耳倾听,里面除了三师兄以外,貌似还有其余的人,似乎武阳真人在向众人质问什么事情,只不过距离稍远,又相隔一道门墙,听不清说些什么。
当下他们便细步行到殿堂的大门前,附耳去偷听里面的谈话。
“漫儿,萧琪,还不滚进来!”不料他们刚行到殿堂门口,里面便是再一次传来了武阳真人震慑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