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无岁月,从萧瑟秋风入凛凛寒冬,又从凛冬转入惊蛰,时间快如转眼。
草庐一切如旧。
但这一日的老道萧子陵没有如往日一样在自己的小屋中打坐,而是很早的就来到了小庭院中。
说是老道,但除了一头花白色的头发外,从他的面貌精神看来却不过是一个四十来岁,温文尔雅的中年模样。
唯有此刻,他怆然负手的样子才显得有几分萧索。
萧子陵眼光所落之处,是棵已经空心、腹中长草的古树。门前老树抽新芽,应是春天常态,在他看来却好像是这世间难得一见的事情,面无神色的望了好久。
“千年古树证大道,枝不生花腹生草。居客不见树少时,树见居客几番老。”
对修士而言生死离别是人生常态,但如今离别在即,既使是早已古井无波的萧子陵也不禁顿生出些许感慨来。
“老道,看不出你肚子里还是有点墨水的嘛。”
一念走出来正好听见了他的感叹。
老道不理会他,拿出一块灵气十足却没有丝毫雕琢痕迹的古玉,递了过去,道:“这片玉牌你拿去,如果遇到生命危险的时候将它碾碎,可以救你一命。”
一念将古玉接了过来,他刚一上手就感觉到了里面蕴含的威能有多恐怖,眼中冒出精光,贪婪的道:“这是好东西,还有没有?”
萧子陵白了他一眼,道:“你当这是路边随便捡来的石头,是想有就能有的?如果怕自己小命不保,那就不要出去了,在这隐仙湖在待上几十年也是挺好的。”
“老牛鼻子就是小气。”一念小声的念叨。
“你说什么?陈一念你有本事再给我大声说一次!”老道士瞪圆了眼睛,大声的吼道。
这小混蛋临走都不让人省心,萧子陵十分郁闷自己怎么就教出这么个弟子来,吹胡子瞪眼的瞅了他好一会,才无奈的摇了摇头道:“行了,我老头子懒得跟你计较。给你说正经的,我有个老朋友住在晓寒渊,等你出去后,抽时间去那跑一趟,我有些事情需要找他。至于怎么找到此人,长什么样,我等会就画给你。还有……”
一念用心一一记下了老道交代的事情,便开始转回自己的小屋中开始收拾起行装来。
修行之人游历天下本来需要带的东西都不多,更何况他身上还有一件罕见的介子须弥袋,虽然只有一米见方的空间,却足以装下他许多东西了。
还没离开就已经开始怀念,这是每个离别在即的人都会产生的情绪,一念最后环顾了一下四周熟悉的景物,终于踏出了房间,下一次回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萧子陵把画好的一张纸交给了他,温言问道:“都收拾好了吗?”
“嗯,都收拾了。”
“为师也多次跟你说过,修为境界不足以成为依仗,法、器、阵、符、丹任何一种东西都足以改变胜负,这点你自己也知道,也千万要记住。不要轻视你的敌人,更要记住人心险恶,处处多留心眼。”萧子陵再三叮嘱道。
“我都记得的。那,我走了。”
萧子陵挥了挥手,道:“去吧,早去才能早回。”
一念走出篱院忽然转过身来,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给他磕了一个头,有些哽咽的道:“弟子谢谢师尊教诲,一念走了,你多保重。”
“傻小子。”萧子陵脸上闪过错愕的表情,哂然一笑道。
尽管平时做事有些浑球,但是陈一念的心地是纯洁善良的,这是萧子陵对弟子最满意的一点。
看着弟子身影消失在重重树影间,老道慢慢回到了自己的茅庐中,隐仙湖时隔十多年终于归于一片沉季。
……
惊蛰,也叫“启蛰”,本是春雷乍动,蛰伏一冬的动物苏醒的时节,但是对于荒凉之地的漠北来说,除了茫茫万里黄沙,依然是风雪连天。
漫天的风沙,除了沙,还是沙。
寒风凛冽,别说是苏醒的动物,就是野草枯树也难觅踪迹,但却不是一个人都没有。
天地之间,无垠黄沙中,人的身影渺小得比蚂蚁大不了多少。
此时的一念已经没有了开始时的兴奋,任谁孤零零的在大漠中一路狂飙三天三夜,也会变得无趣起来。
他并不知道,别人都是走一段找个落脚的地方恢复体力,再走一段路再休息,不像他一口气横穿大漠,即使是乾天境界的大修士也无法做到。
修士虽然可以驾驭特殊的飞行法器,但是那需要庞大的能量去支撑,所以如果是远行的话,往往会几个修士一起轮流驾驭飞行法器或者干脆像普通人一样使用灵兽代步。
而二愣子陈一念凭借“玄水决”可以无时无刻补充灵气,身体恢复力又十分强悍,硬是以快速的身法狂奔了这么久,说出去简直骇人听闻。
他又狂奔了大半天后,终于隐约看见了一座小城,不由心中一喜加快了前进的速度,消失在了荒漠中。
苍阳城绵延数里的城墙皆为巨石垒砌而成,高近十丈,足见工程之浩大,体态之恢弘。
作为西出漠北,东入晋国腹地最为重要的一道城关,苍阳城戒备的森严程度几乎达到了十步一岗的程度,而进出的关口和上方的城门更是站满了巡守士兵。
越是接近苍阳城,人就越多了起来,官道上驰行而过的奇异灵兽,让初来乍到的一念看得眼花缭乱。他认识的都是一些稀世罕见的东西,像这样代脚的灵兽,老道可从没跟他讲过。刚见过世面的小野人,现象是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坐在车内的路过行人看到他呆傻呆傻的模样,样子又长得眉清目秀的,都不由掩嘴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