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四人将行李收拾好以后唤来了老管家明叔,吩咐了离开后的事情,明叔是陆云珠在娘家当小姐的时候就服侍在身边的老仆了,忠心自不必说,霍刚一伙是冲着顾家的人来的,想来他们离开以后是不会为难这些下人的,白日里陆云珠就已经将手上的钱分发了大部分给下人们,让他们各自逃命去,剩下的大宅就只好交给明叔看管了,陆云珠告诉明叔,要是形势不对,立马就快离开,宅子没有性命重要,人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顾盼自小就和明叔生活在一起,早已经将他当成了自己的亲人,舍不得离开他,眼泪汪汪的拉着明叔央求他和自己一起离开,明叔却坦言自己老了逃命都逃不动了,还可能拖累大家,还不如留在江州,这样活下来的可能性更大,让主人们都快些走。
悲伤的气氛让顾家四口眼睛都有些湿润,但来救他们的黑衣人却连连催他们起身离开,不然天亮后就危险了。四人只好起身准备离开,陆云珠想起家里还有个陈汝林没安顿,便开口问顾景该拿他怎么办,顾景说:“娘不必担心,孩儿刚刚去找妹妹的时候已经和汝林说过了,他想要寻找他姑姑,所以决定不同我们一起离开,我给了他一点盘缠,让他待我们离开后去陈国寻亲。”
“那便好,要是连累了他,娘心里过意不去。”见如今各自都有了出路,陆云珠眉间的忧色稍稍散去了些。
四人在黑衣人的带领下,安静的潜到后院。据那黑衣人说,后院藤萝架后面的围墙处守卫只有两人,从此处出去最为安全。
到了后院后,那黑衣人略施轻功就攀上了围墙,他示意四人不要出声,而后飞身落到墙外,趁两个守卫打盹之际将二人击晕。
顾景见那黑衣人轻功颇为了得,辗转腾挪之间举重若轻信手拈来,心里对他更加高看了一分,如此高手,他也是第一次见到,难怪被公主留下来护送他们一家。
那黑衣人使了轻功再次回到后院内,将顾盼打横抱起,轻轻的用脚点地就跃到了墙的另一边,顾士谦后方突然突然传来明叔压抑且极度不安的声音:“老爷,夫人,不好了,那窦将军又上门来了,指名要见老爷和少爷。”原来明叔和顾家人话别后正准备入房休息,却听看门的张武禀报说窦子英深夜来访,说是担心顾府被乱民袭击,打算找顾士谦谈谈防卫之事,所以急匆匆的赶来通知他们。
“老爷,怎么办,我们。。。。我们。。我们现在快和这位壮士一起离开”陆云珠一听明叔得话,吓得花容失色,语无伦次的要拉着顾士谦离开。
“不可,要是他现在见不到我,就会马上明白我们逃跑了,要是派兵在城中搜索,我们一个都跑不掉,夫人,你先和盼儿离开,我和景儿去应付那窦子英,稍后自然会跟上你们。”大敌当前,顾士谦却冷静下来,一家子都危在旦夕,他得见机行事,保护儿女的安全。
“老爷,我们快走吧,你要是去见了他,就走不掉了,我们现在离开,一定能逃脱的。”陆云珠眼里泪珠大颗大颗的掉下来,心中想到和丈夫儿子可能从此天人两别,就心疼得说不出话来。
顾士谦低头看了看发妻的憔悴的容颜,心中酸涩,过去二十年的往事在他的眼里流动,妻子少女时期就嫁给了自己,如今生儿育女,眼角都蹉跎出了一条条纹路,如今生死关头,自己拼死也要送她们离开。
他压住眼中的泪光,转头对顾景说:“景儿,莫怕,一会爹找个借口指使你离开,你找机会就快逃。”
“爹!!”顾景明白父亲是要牺牲自己保全全家,心中悲恸,却明白此时不是该哭的时候,母亲和妹妹还要靠他们掩护,只好用力点头,跟上父亲的步伐朝前堂中走去,黑衣人默默的站在一边,他虽然武功厉害,但也抵不住几十个士兵的围攻,如今保护未来的太子妃才是要事。
顾景父子二人刚走了十几步,廊道前突然迎面走来了一个人影,就见那人哐当一声跪在他们面前道:“顾大人,顾少爷,小人的命是你们救的,小人无以为报,如今大人一家遇到危险,我必当出力,少爷,你快走,我们身形相仿,现在天色晦暗,辨不清相貌,我替你去会那贼人。”来人是那日被顾景救下的小乞儿陈汝林。
他今夜辗转反侧,正准备去送一送顾家人离开,却听到前堂嘈杂,知晓了窦子英前来找麻烦,心念一转就决定替顾景去见窦子英,报答顾家的恩情。
“汝林你快起来,我们怎么能让你去赴险,你快随我母亲离开宅子。”顾景心中感动,却不忍让他替自己去。
“公子不必劝我了,我虽遭了大难,但也曾读过圣贤之书,有恩不报岂非禽兽,何况我身份卑微,就算被贼人识破,也不会为难我的,我意已定,公子快走吧。”
“少爷,你听陈公子的话吧,夫人和小姐都是女流之辈,没有你和老爷在身边照应,可怎么办呀。”明叔对顾家对他的照拂之恩甚为感激,心中明白陈汝林所想,苦苦劝说顾景离开。
顾士谦见到陈汝林坚定的跪在地上,又看看自己尚未成年的儿子,深深叹了口气,道:“景儿,你走吧,我会尽力保下陈公子的。”
顾景此刻只恨自己无用,竟要让父亲和朋友为了自己受难,但自责也无济于事,只好流着泪应了下来,转身投入了苍茫的夜色之中。
顾士谦陈汝林明叔三人互相看了一眼,一同走向了前堂。
顾景回到花架下时,黑衣人已经不在了,他只好自己攀上花架,借力跳出了围墙,墙外躺着两个身着铠甲的士兵,是被黑衣人敲晕的护卫,墙外的小巷子一头通向正门,一头连着另一条街天祥街,顾景朝天祥街奔去。
陆云珠小时候缠过足,跑不快,因此顾景很快就追上了他们,听闻陈汝林替顾景去见窦子英,三人皆是暗自垂泪,勉强收拾了心情,随黑衣人一同逃命去了。
江州城四周城墙高耸,守卫严密,壁虎都难爬出去,三人跑了许久,到了东大门,此门平日里都是供商贩们运送物资的,如今霍刚封锁城门,许多送货和逃难的富商都堵在城门边要说法,一时间马车和各种货物都堆积得水泄不通。
黑衣人找到了皇室在江州城内安插的情报眼线,让他们帮忙送顾家人离城。这个情报探子平日里在城内经营酒水生意作为掩护,如今得了公主手下得命令,就悄悄的将一大车酒坛子运了出来,让前来的顾家三人躲到酒坛内,准备趁开城。
顾家三人心中焦急,却也无法,只好等待城门打开。
城中富豪名门都一心逃命,对霍刚封城的行为十分不满,如今各家商户联合起来去太守府闹腾,霍刚见群情激奋,要是掌握不好可能就会造成内乱,要是等到陈军来见自己竟控制不住百姓,自己的价值就所剩无几了,只好答应天亮打开城门放出一批人,只是城门只开一个时辰,且要严密的盘查。
顾景大概在酒缸里蹲了半个时辰,听到外面一片嘈杂,心中紧张,明白是到了开城门的时候了。
“顾少爷,一会出城的时候你们千万别出声,其他的交给我处理。”那黑衣人已经换上了正常的衣裳,装作酒肆的小二,和老板一同运送酒缸出城。
东城门的人车排成了长长的一列,缓慢的前进。顾景心中砰砰直跳,紧张至极。
如同过了半辈子的漫长时光,终于轮到了他们的车进行检查,顾景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若是此时暴露了,自己和母亲妹妹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那盘查的士兵已经值守了大半夜了,如今天都亮了还没到他轮换,心中烦躁得很,见平时常去买酒喝的吉祥酒坊老板运着车过来,心中便有了敲诈他一笔的念头,正要大声呵斥,却不料那老板笑容满面,嘴都快咧到耳根子上了,贼头贼脑的将他拉到一旁,“韩兵头,你看我这几缸子酒要运出去给城外的林员外,要是你手下不小心弄坏了,我会被林员外整死的,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多多关照小弟吧。”说着塞了一个钱袋到那士兵怀里。
韩兵头抖了抖手里的钱袋,笑道:“嘿嘿,你这点碎银子就想把老子打发了呀,我看你那几缸酒得值不少钱吧。”那士兵素来狐假虎威鱼肉乡里惯了,如今正是宰肥羊的大好时刻,自然不会放过。
“韩兵头哪里的话,我的酒也值不了几个钱的,你大发慈悲饶了我吧。”
老板心中忐忑,这士兵要是认真盘查起来,酒缸里藏人的事必定包不住了,只好连连求饶。
“哼,老子兄弟们在这里受苦,你不来两坛酒慰劳慰劳下?”
酒肆老板这才放下心来,大方给了几坛女儿红,顺利的被放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