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那画舫随着流波远去,顾景和妹妹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倒是刚才一直躲在顾景后面的顾盼提了个建议:“哥,我们还是去找太守府上的人吧,不然这太守独子要是失血过多死在这里,我们怕是也要遭殃。”
“也好,毕竟我们牵连其中,不能真看他死在这,只是太守要是知道自己的香火断了,怕是得大发雷霆了。”顾景心念一转同意了妹妹的话。
二人去大路上找了个巡逻的捕快让他去通知太守此事,也没了赏灯的心情,就迅速回了顾府,一路上再无其他事情发生了,只是回府没多久就听见院墙之外有兵马嘈杂的声音,差了家丁张武去打听,回来说整个江州城的官兵都出动了,听说是太守在搜查一伙在灯会上犯了大事的贼人。
不出顾景的预料,太守一会儿就派人来请二人去太守府询问,只是顾士谦心中颇看不起霍启那登徒浪子的模样,回家听顾景说了这整件事,倒觉得那画舫主人为民除害。
于是就打发了来人回去禀报太守说顾家深夜已经就寝了,有何事明日再谈。
顾景对自己父亲的脾气只好苦笑。想必太守听了这话定要大怒,不过今晚见到的事实在太过离奇,这一通折腾,自己也疲倦了,便没有违拗父亲的意愿。
这一夜顾景睡得并不安稳,一直梦见那白衣女子的一颦一笑,还有杵杖老妪仿若仙术的功夫,光怪陆离的梦境里,这二人好像真的就变成了天宫中的仙人。
第二天,天还未亮,太守府上又派人来请。顾景明白太守不问清楚昨日之事是不会罢休的,索性劝父亲答应了,去把事情讲清楚免得落人话柄。
顾士谦思索片刻想到一双儿女在这件事并无过错也就答应了,只是吩咐顾景谨言慎行,见机行事,若有变故及时派人回来通知他。
顾景两兄妹收拾了片刻就同太守府的小厮一同去了太守府。
太守府位于城东,离顾宅并不远,只是顾宅整体清幽雅致,太守府富丽堂皇,不是一样的做派。
一进正厅顾景就见到江州太守霍刚坐在太师椅上,面无表情的听着旁边站着的四个医师打扮的中年男子说话,领路的小厮禀报了一句:“老爷,顾家的公子和小姐请来了。”
“请两位上座”,霍刚低声屏退了医者,让小厮将霍景兄妹带至上座并奉上了香茶。顾景二人道了声谢便落座了。
“今日请二位前来,是为了犬子昨日被伤一事,据当时在场的侍从所说,顾公子和令妹都曾目睹整件事的经过,不知可否劳烦讲述一下此事经过,我也好将凶手缉拿归案。”霍刚声音低沉,如往日一般面无表情,看不出来情绪变化。
“太守大人多礼了,帮助官府破案本就是我们应该做的,昨日霍公子遇到了不幸之事,我们也感到十分的悲痛,还望太守大人能节哀。”顾景说完便将昨日赏灯,遇到那神秘白衣女子,并与霍启发生冲突的事讲述了一遍,尽量做到公正详细,毕竟当时还有许多人在场,编织谎言反倒显得愚蠢。
“犬子教导无方,引火上身,应是咎由自取,不过那画舫主人竟在我江州境内实行私刑,罔顾王法,实在是藐视我楚国律令权威,必须将其捉拿,以免再生事端。听说当时那白衣女子曾同公子有过一番交谈,不知顾公子是否能猜出其身份?”
“说来我还忘了,那女子曾说过,要是太守大人来询问,可将这块玉佩交与大人”,说完就将怀中的那块龙纹玉佩交给了身边的侍从,呈给了太守。
“哦,还有这事”太守伸手接过玉佩,定睛一看,瞬时脸色大变,眼神变幻莫定,又再用手摩挲了一下温凉的玉身,慢慢恢复了镇定的表情,并将玉佩还给了顾景:“既然是这玉佩的主人,那我也就不用再追查了,犬子伤痛未愈,老夫还需去照顾一二,就不耽搁二位的时间了,荣喜,送客。”
顾景虽料到玉佩主人身份尊贵,但也没想到太守会罢手的如此利落,竟不追究如此大仇,不过见太守并无和他们再做交谈之意,也不好多问。
顾盼跟着哥哥走出了太守府,刚刚一直担心说错话,所以未曾插嘴两人的交谈,如今出了府,心中疑惑,问顾景:“哥,你说那个大美人是什么人呀,身边有那么厉害的高手保护,又可以凭一块玉佩就打发了太守,真是神奇呀。”
“以前在京城请的师傅讲课你不好好听,现在不知道了吧,这五爪龙纹在楚国可是只有皇室能用的,那块玉佩又是上好的天极山青玉所雕,十有八九都是皇家的人所有,而且身份还不低,算了,此事不是我们能管的,还是快快回府吧。”
在二人回家的一路上,顾景见到到处都是官府在搜人,想来是还没有得到霍刚的指令撤回,但凭那老妪的功夫,这些兵士就算找到了也是拿她们无可奈何。
顾景暗自思索,今日太守的言行倒是证实了他心中猜想,那女子与天家关联甚深,地位不低,不然不会逼得一州太守也让步到如此地步。
只是那老妪巫术一般的武功让顾景百思不得其解,明明她根本就没有近那些官兵的身,却能在弹手指间就将十几个训练有素的大汉都放倒,这份实力,就算是顾景以前在京城见过的武状元也是比不上的。何况江湖中高手比拼也需要一招一式,并没有听说那个武林人士能隔空伤人,倒是不少寻仙访道的志怪小说里描述过这样的神仙手段。
要是以前顾景是断断不敢相信世间是有这般存在的,但结合前几日父亲讲述的“修士”,和昨日之事,他如今也是不敢肯定了。难道真的有仙人存在?
“哥,你说昨天那个老婆婆是不是鬼呀,不然她怎么能一个人就打败了这么多官兵呢?”顾盼向来就鬼灵精怪的,如今见了这样稀奇的事,脑子里不知道想出了些什么。
“鬼?你才是个机灵鬼吧,就凭今天太守对这玉佩的反应,也可以知道那女子一定是个有身份的人。况且听舅舅说过,鬼惧怕人多,平日里害人也只敢挑夜深人静的时候,你看昨天那老婆婆,看到这么多人,哪有一点害怕的样子呀,别犯傻了,还是乖乖回府去问问爹爹玉佩的来历吧,这几天不要外出了,虽不是我们阉了那霍启,但毕竟当时我们可和他不对付,要是太守恼羞成怒,找个理由修理我们,我们可就冤了。”
“哼,你不就是多读了点书吗,还看不起我了,我倒不信他霍刚敢知法犯法,敢谋害无辜百姓。”
“哎,知人知面不知心,霍刚平日里没干过什么坏事,但看霍启做了这么多坏事也不见被管束,也知道霍刚不像我们平时看到的那么刚正。能把城府藏得这么深,也着实令人畏惧。我们还是小心一点得好。”
兄妹二人平时虽然爱吵吵闹闹的,但遇上事来,反倒显出对对方的关心来。
太守府的一间厢房里,霍刚眉头紧皱的看着床上面容苍白的儿子,在江州城最好的大夫的治疗下,霍启的命是保住了,现下喝完药睡过去了,只是身体的折磨让他在睡梦中也不时发出痛苦的呻吟。
“启儿的情况怎么样了?”
“霍少爷的血已经止住了,伤口也处理过了,暂时应该不会恶化了,不过恢复的情况还是要在观察两天才行。”满头花白的济仁堂李老大夫答到。
“我霍家真的断后了?若是李神医能医治好他,延续我霍家香火,我霍启必当以大礼相报。”霍刚看着李大夫,语气中已带了些哀求的意味。
李大夫看着堂堂太守向他求情,有些尴尬,只好劝说:“并非老夫不肯尽力,实在是贵公子受伤过重,伤到了根本,纵使神仙降世,也未必能妙手回春呀,还望太守大人不要为难老夫呀。”
霍刚的精神仿佛一下就垮了,刚才面对顾景兄妹的威严镇定也不复存在,一想到自己经营的诺大家业将后继无人,他心中便是无尽的暗恨,但他明白,自己的仇人还不是现在能够收拾的,再大的恨,自己也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吞,不过,他不会就这样任人欺辱的,看了一眼虚弱的独子,霍刚眼中凶光一闪,随即恢复了往日威严挺拔的形象,唤了门外的贴身侍从进来,凑近他耳边说:“你让荣喜把我放在密室中的虎头令牌拿出来,交给上次送丝绸来的王记绸缎庄的老板,并转告他说‘萧少爷所谋之事,霍某答应了,待到时机成熟之时,自会通知动手’。”
看着贴身的侍从领命离开,霍刚轻轻的哼了一声,往手下校尉待命的地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