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下眼,仔细回忆:“我一直不信我父亲会做这种事……而且,前阵子我陆续遇到几次大哥,他的神情古怪,对我欲言又止。我自觉可能是他知道了什么,所以我想让你们从他身上下手。”
“可为何你认定他的古怪反常与十几年前的那桩案子有关?”缭弦君困惑不解地问道。
“我没有认定,只是觉得……丞相是当年弹劾我爹的人,自然与这件事脱不了干系。我大哥在丞相府多年,若是发现了什么,也说不定……当年我大娘二娘,为了逃避责罚,连夜收拾东西便离开,不久入住丞相府,这其中一定大有文章。”她眯了眯眼,折射出一丝危险的光芒,“以我大娘的为人,即便要攀龙附凤,怎会选择那当初陷害我家满门的人呢?”
武异君沉默良久,终于连林嫏都按耐不住想再开口时,他才颔首道:“如此,的确是破绽不少。想必你很早便想查了,只可惜无权无势,无法入手……本君很想知道,若是今日我们不帮你,你是否会直接去求司徒熙?”
林嫏与他对视,诡异的银色面具后,那一双比司徒熙更犀利的鹰眸牢牢盯住她,如利剑一般刺得她招架不住,她转开视线,启唇道:“是。当年的冤案,我一定会查清。”
“那你怎么宁愿先行考虑你避之不及的我们,却不先找那宠你入骨的司徒熙呢?”武异君阴阳怪气,语中暗藏玄机。
“若直接由司徒熙动手,只怕丞相也会闻得风吹草动。若要暗中动作,有谁比得上帝系六君呢?”她斜睨一眼武异君。
“听你此言,不知该哭还是笑。”仁使君沉着声道,难掩浅浅笑意。
“好了,既然答应你了,那便会做到。你就等着消息吧。”武异君不欲多费口舌,忽然伸手至她面前,“给我。”
林嫏一怔:“什么?”
“你手下死士的调遣令。你的那批人,也该活动活动了。”武异君扯扯嘴角,状似无意道。
她怔忪片刻,伸手自袖口中拿出一块绿翡雕制而成的令牌,放到武异君手中。
“看在你如此听话的份上,本君定会好好查。”武异君收起玉牌,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她的下颚,带着浓浓挑逗意味,在察觉到她浑身一僵后,满意地放下手。
见此情景,缭弦君与仁使君垂在身侧的手皆是一僵,而幻术君则依旧是事不关己的态度,好像眼前的一切都司空见惯了,也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好,既然事情明了,那你们该知道从何查起吧?”武异君终于不再盯住林嫏,而是将视线放在了另外三人身上。
“嗯。”
达成一致意见后,这次会议便简单地结束了,仁使君本欲同林嫏再说些什么,然而欲言又止,踌躇片刻,还是随着幻术君一起转身离去了。
“雾影君啊,在这宫里可要小心了,切莫陷进去。”缭弦君清声说完,也旋身信步离开,只留下林嫏独自一人站在幽长黑暗的永灵巷内,垂首无言。
林嫏很快循着路回去了,回到泉鸾殿,听冬萤说司徒熙还未散宴,她才松了口气,同时想了想,唤来春茴,问道:“春茴,你知道这宫里还有多少老人么?”
“老人?”
“是,在宫里当差至少二十年以上的公公或者嬷嬷。”
“据奴婢所知,已经没有多少闲散的老公公和老嬷嬷了……即便是有,也是皇上或者皇后等主子身边跟随很久的公公或者嬷嬷了。”
林嫏闻言,眉头几不可见地皱起:“没事,你下去忙吧。”
待春茴走后,她一人独自静坐房中,脑中不断翻滚着她手头仅有的信息:她本来还想自己找些证据来……可如果是那些正儿八经的主子身边的奴才,那只怕一个个口风都紧的很,而且她没有理由去将他们喊来问当年的事,会引起旁人注意……看来,只能倚仗帝系六君了。
瞬间期许成空,她只觉得浑身无力,不想再理会其他事,遣了冬萤与秋苓出去,自己先宽衣上床安歇了。
在等待消息的日子中,度日如年的感觉更胜以往,林嫏只能不断地通过找别的事做,才能缓解自己内心那种焦急与期待混杂的矛盾感。
熬了几日,心中不宁,她向司徒熙提出想要出宫探母,司徒熙欣然应允,于是林嫏当日便出了宫,一如既往得换上便装,身边带了冬萤与秋苓,再加上小元子,一同出宫前往城郊竹林间的小屋。
行到半路,林嫏听着街上热闹的小贩吆喝声,没有忍住好奇,撩开车帘往外张望,发现路边的小贩正在贩卖冰糖糕等待街坊小食,不禁怀念起为入宫前品尝这些美食的日子,心血来潮,她毅然下了马车,吩咐小元子在一旁等候,自己带着秋苓与冬萤一齐往路边小摊走去。
“哎呦,这位娘子,可是要尝一尝我家的冰糖糕?那你可真是挑对人了!真有眼光!咱家的冰糖糕那是远近闻名,只此一家呀!”小贩远远瞥见林嫏,一瞧她的一身打扮便知那不是一般人,再配上那天仙般的容貌,他更是笑开了颜,一个劲凑上来王婆卖瓜。
林嫏走到摊位边,仔细一瞧,这才发现除去冰糖糕外,还有许多各式各样让她心心念念的民间美食,例如糖葫芦、山楂糕等等。这一来一望,她目不暇接,心情也好上许多,对冬萤道:“你们尝过这些吗?”
“没有,我们离开这市井生活已有十来年,早已记不清市井小食是何滋味了。”冬萤与秋苓虽然嘴上不说,可那直勾勾的眼神也充分暴露了她们对这些散发着诱惑的美食多么无法抗拒。
“那你们今日可有口福了。”林嫏笑意盈盈地说着,转首向小贩递出了一块碎银,“我每一样都要一些,这银子可够了?”
“够了够了!我立刻替娘子打包起来!”那小贩接过碎银,笑得合不拢嘴,立即利索地开始装小食。
趁这空档,林嫏又携着秋苓与冬萤去往周边的小摊位看些小玩意,三人皆是乐不思蜀,难得享受那离了宫后无拘无束的生活。
“主子,快瞧那糖人!那老师傅的手艺可真好。”秋苓孩子心性更重些,一看到这些好玩的东西,更是停不下来,娇俏的笑声传开很远很远。
“哟,是哪家的姑娘啊?快来让爷看看……”正当秋苓欢脱地四处跑时,不知从哪儿涌来六七个高大男子,瞬间将秋苓以及林嫏、冬萤堵在路口,带着满面不善的笑,朝着他们逼近。
“看看,这小娘子长得可真水嫩……”为首一个高大的男子露出了猥亵的笑容,伸出手便要摸上秋苓白皙的面孔。
秋苓登时俏脸一板,如迅雷之势出手,一把揪住那男子的手腕,只听得“咔哒”一声,那男子的手腕便被掰脱臼了,疼得他顾不得形象开始“哇哇”大叫:“你,你这臭娘们!给老子放手……”
“也不看看自己的德行,不长眼想要调戏姑奶奶,你可还嫩着呢!”秋苓俏生生地说着,手中力道加重,惹得那男子更是嚎叫连天。
“住手,哪个不开眼的竟然还欺负我的人!”
秋苓正得意洋洋,人群外陡然传来一声怒喝,声音如雷霆,顿时在林嫏三人耳边炸开,那六七个男子面色一正,立即让开一条道,从他们身后走来一个高大男子,目光不正地上下打量起了秋苓:“是你在挑衅我的人?”
林嫏本不欲惹事,只想带着秋苓尽快离开,谁知那来人的声音却不期入耳,她竟觉得十分耳熟,转眼望去,面色瞬间变白,双目中爆射而出掩盖不住的愤怒之意:
“是你,吴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