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之间的勾心斗角虽然未表明,可众人心里都清楚,自是不再多一句,安安分分用膳,难得一场喜宴,气氛倒也没有被这中途的插曲所影响。
很快,酒过三巡,赵攸覃英俊的面容已然有些绯红,显然是饮酒不少,然而还能勉强站住,也不算全然醉了。一些世家公子们还欲与赵攸覃对饮,想要灌酒,都被他推脱了去,惹得那些公子们眼神古怪地笑着,别有深意地点头表示理解。
终于时到三更,宾客们才纷纷散去,赵攸覃只撑着身子送了司徒熙、刘荏月与林嫏等人一程,深入骨髓的思念痛苦的目光停在林嫏的背影,久久不能移开,他闭上眼,挥散一干下人,独自在门外伫立良久。
直到他身边的贴身侍卫阿庆前来喊他,说新娘于洞房等待已久,他这才拖着沉重的步子,蹒跚着朝新房走去。
走到新房外,林姗的贴身丫鬟碧心正候在门外,一见赵攸覃来了,立即迎上前去,脆声道:“将军来了,夫人已经恭候多时了。春宵一刻值千金,将军可别耽误了。”说完,忍不住噗嗤一笑,面颊粉红,招呼完四周伺候着的丫鬟们,一齐撤下。
赵攸覃不理会碧心所言,面无表情地迈入贴满大红喜字、燃着红烛的喜房,一眼望见坐在榻边的林姗,依旧盖着喜帕,双手交叠放于膝头,一动不动地端然而坐,只是好像她听到赵攸覃来到的脚步,手指一颤,有些紧张。
赵攸覃轻叹一声,步履缓慢地来到林姗面前,察觉到她的呼吸一窒,他伸出手,避开林姗,拿起榻上的一床被褥,毫不犹豫地转身。
“将军!”感觉到气氛不对,林姗左等右等也不见他来掀喜帕,透过喜帕看见他越行越远,她终于忍不住自己揭开了红盖头,错愕地望着他的背影。
他脚步微微一停,随即又迈步,声音清冷:“你今日也累了吧,好好休息,我去书房睡。”
“将军……”她一焦急喊住他,可一时间语塞又不知该说什么,支吾半晌,她才鼓起勇气道,“新婚之夜,夫君莫非是要留我独守空房吗?”
“我不知你到底为何会被皇上指给我,但是……既然你进了将军府,我便可以让下人尊你为正室夫人,可在我心里,你并不是我想要的那个人。其余的你便别再需求,我不会给你更多。”说罢,他头也不回,也不给她再开口的机会,步履飞快地离开了喜房,独留林姗一人呆怔地站在原地,完全不知是发生了什么。
等到他离去良久,林姗才堪堪回神,失落地坐回床榻边,困惑伤神。
回宫后,司徒熙如往常一般携同林嫏回到倾移宫。
“攸覃成亲了,你二姐也有了归宿,是否可以放心了?”司徒熙一路紧紧牵着林嫏的手,面容难得柔和。
“嗯,谢谢你。”她也柔和了声音回道。
“接下来一段时日也许我不能时时来倾移宫了,煦与攸覃皆留守京城,边关事宜必须经由我的手来处理,事务会有些多,让你委屈了。”
“不会,你有事务要处理,我自然理解。”他自然不知林嫏此时心理是松了口气,每日想着应付他也是一种折磨,既然有机会可以休息一阵,她便当度假放松好了。
司徒熙凝视她纯善的侧脸,不再言语,伸出手臂将她紧紧拥在怀中。
她静静依偎着他,表情恬淡,眼神却十分清泠。
随后的几日,司徒熙果然依言,很少来泉鸾殿,即便是来了,也是与林嫏匆匆一见便又离开了。林嫏丝毫不在意,他来,她便陪同一起,他走,她便继续自己手上的事。只是她虽然过得惬意,可宫里其他人早已视她为眼中钉许久,尤其是皇后刘荏月,自从司徒熙得到林嫏后,他便再未召幸过其他嫔妃,林嫏如此的盛宠,想不让人眼红都难。
盛夏流逝,初秋乍到,天气开始转凉,林嫏开始如以前一般,搬着东西坐在阳光下刺绣打发时间。
“娘娘,陈敏康陈公公来了。”夏茗进入院子,俯首在她耳边道。
“哦?请他进来吧。”林嫏放下手中的绣品,站起身来,刚转身便看到迎面而来的陈敏康,“公公怎么突然来倾移宫了?”
“奴才参见贵嫔娘娘,娘娘万福金安。”陈敏康一甩拂尘恭敬行了一礼,“是这样的,今日常昕王入宫,皇上难得抽空与常昕王摆下家宴,想要请娘娘一同前往用膳。”
林嫏瞳孔一缩,面上很快展露出一个轻柔的笑容,对陈敏康道:“真是多谢皇上好意了。只是今日本宫身子不适,还是不参加了吧。更何况若是家宴,公主必定不愿见到本宫。”
陈敏康扬起眉,想了想,的确如此,再加上林嫏一向是一副柔弱的模样,楚楚可怜,脸色偏白,到底是否身子不适,他也不好下定论,不过看皇上的样子也并非坚定地要贵嫔参加,那便这样吧。
“既然娘娘身子不适,那奴才便替娘娘与皇上说一说,想必皇上会理解。”陈敏康一俯首,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地离开了倾移宫。
林嫏按了按手心,面孔恢复面无表情……为何偏偏挑今日?她之前传书帝系五君,很快收到回信,定于今夜聚首。可为何他偏偏……算了,不管如何,先准备今晚的聚会再说,以免到时一个不慎被人抓住把柄……毕竟今次不同以往,相聚地点正是皇宫之内。
顾及到林嫏晚间也许要侍寝,因此武异君将时间定在酉时三刻,正与宴会之间。巡逻侍卫每一个时辰换一次班,换班时机则是他们趁虚而入之时,潜伏在永灵巷,会后再下一次交替时分离开。
按照约定时间,林嫏于酉时半安顿好一切,趁着月黑风高,她换上一身简单宫装,从倾移宫后门离开,沿着一条偏僻小路来到永灵巷深处。
“你来了……”等候在黑暗处的武异君并未回身,可仅从脚步声中,他便可以轻易辨别来者是谁,“很准时。”
“今日司徒熙突然开宴,只怕……安雅君是赶不来了吧?”林嫏此次未穿以往都会穿戴以掩人耳目的黑色大炮,如今面对武异君,竟感觉格外不自在。
“无妨,近日我们的人马遭遇重创,本君正巧需要放出去一些假消息,借由安雅君的口最为适合不过,至少璊皇一定会相信他。”武异君口气清淡,他背在身后的手轻轻一挥,三道黑色的高大身影便出现在他的身后,一字排开,各个面上带着看似相似但全然不同的面具——正是帝系六君中的另外三君。
“真是难得,雾影君居然会主动传信于我们……无论如何,我们都得犯险一趟。”开口的是缭弦君,他的声音依旧沉稳偏柔和,听着便让人心情舒坦平静,“说吧,到底是何事让你不得不求助我们。”
“关于我的身世。”林嫏也不扭捏,开门见山。
“你的身世?你难道并非故去礼部尚书林尘深之女?”幻术君语调上扬,颇为惊讶。
“不,我所疑惑的正是当初弹劾我父亲的那一案。我要真相,希望你们可以帮助我查清当年到底发生了何事……”她的声音突然哽住,好似不知怎么往下说,停顿了半晌,她才继续道,“不过,若是你们不愿意……我也不强求。”
仁使君半垂下脸来:“无妨,可以帮你。”
“自然会帮,怎么说也是我们这儿唯一的女子呢。”缭弦君也颔首答应,笑意浅浅。
“近日正觉无聊,那便顺带查吧。”幻术君也未出口反对,这令林嫏真是意外万分。
“既然大家都决定帮你,想必本君反对也没什么用。你先将你所知道的信息告知我们,我们才能方便下令调查。”武异君话到一半,话锋一转,“不过,你为何突然怀疑起当初的案子有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