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贵人的内心颇不宁静。
对于林嫏所言,要说不在意,那是假的。只是这个纯嫔之言到底是不是真的?有几分可信?若是真的,她是如何知道这件还无人知晓、甚至一点风声都没有的事?可是若是假的,她又有何倚仗说出口呢?她已有皇上的百般宠爱,不可能会随意造谣……莫非她是真的怨念自己不争气的身子,不禁发出了感叹,继而被她听到?
齐贵人越想越不能平静。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她最好还是前去探一探莫心昭较好,反正就在这延宁宫,一来一去就当顺便走一遭。
想通透了,齐贵人再度绽开笑颜与林嫏攀谈,两人似乎都忘了方才在不经意间提到过什么。
齐贵人并未停留多久,很快起身告辞,携着烟觅离开了灵秀阁。
林嫏处于礼貌,遣夏茗送她们一段。
她立于门口目送齐贵人慢慢走远,浅浅扬起一个清淡的微笑:“不管如何……莫心昭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
林嫏向来对跟随在自己身边的人比较信任放心,自是把什么都告诉她们,并无打算瞒她们。因此春夏秋冬四婢皆知道关河方才报告之事。
“小主是故意透露给齐贵人的吧?”秋苓凑在她身边轻声道,“可齐贵人瞧着甚是温婉,她该是不会对莫修媛做什么吧?”
“她的确很温婉。”林嫏细长的凤目微微一眯,望着齐贵人的背影逐渐消失,“如果我没猜错,此刻她应该是去清养殿证实一下我所说的话。”
“她即便证实了,又会怎么做呢?会如小主所愿么?”
“我不了解她的为人,所以不清楚她会如何。”林嫏垂头看一眼裙摆,转身走进屋子,“但莫心昭没好日子过是必然的。齐贵人可以当做不知道。皇后却不能忍受。历代王朝的长子基本都是皇后所出……即便不能确定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可皇后怎会赌这把,让莫心昭踩在她头上?”
冬萤跟在她身后,分外安静。
“更何况,你们方才说,齐贵人与莫修媛是一同入宫的,只是如今一人上位,一人还在原地踏步。我想,即便是心性再好的人,心里也会产生嫌隙。”她继续坐下,喝清茶,神态悠闲,“不管莫修媛是否怀孕……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只怕齐贵人心里也是这么想的。我可以赌一把,齐贵人一定不会坐以待毙。”
“小主英明神武,料事如神,什么都想到了!”秋苓笑嘻嘻地谄着媚,惹得冬萤忍不住白她一眼。
真是个小马屁精。
林嫏淡淡微笑喝茶,没有理会秋苓拍的马屁。
她在等,等夏茗带回来消息。
不过一会儿,夏茗脚步匆匆赶回来了。她走进屋子,看林嫏坐在桌边等她,立刻凑上前去报告道:“小主,齐贵人果然在出了灵秀阁后便找借口离开,我偷偷跟去查看,确定齐贵人是去见莫修媛。”
“齐贵人也是为自己着急。”话说的不明不白,在场闻者皆莫名其妙,而林嫏只是清浅地一笔带过,不再解释,侧首对冬萤道,“冬萤,将百花图放到庭院中,我想完成它。”
“是,小主。”冬萤一俯首,转身去准备百花图。
“小主看来心情上佳。”夏茗打趣道。
林嫏但笑不语,只是悠悠喝完茶,这才起身来到花园,环顾四周争相盛放的花,猛然惊觉,居然忘了问司徒熙,这寒冷深冬,为何这些花儿依旧可以开得这般美艳,不过无碍,以后寻着机会问也是可以的……借刀杀人的好心情,很快便将惊愕冲淡不少。
转眼几日便过,宫内的日子甚是平静,众人皆享受着这难得的安宁,不去探究背地里的风起云涌。
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那便是司徒熙来的次数明显减少了,不像之前那般夜夜报到,歇在灵秀阁内。如今林嫏基本是一日见得他,一日便见不得他,不过这对她而言,并非坏事。只是她好奇,是何事让司徒熙如此忙碌,居然被牵绊得走不开,不过此刻她也没有过多的精力深究司徒熙,在她面前,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需要花费精力。
据她所知,两日前,皇后恰巧召见了关河,进行例行的把脉,关河支支吾吾,终于在皇后的追问下,半藏半遮地按照林嫏的吩咐,将事情告诉了皇后,同时表示自己并非很确定,然而,他是皇后的人,理应将一切都告知皇后,因此对莫修媛隐瞒了真相,直奔来告知皇后这一大事。
皇后甚是欣慰,可内心对此事到底是怎么个想法,关河就不得而知了。皇后毕竟坐上这个位置也有三四年了,表面功夫自然够到位。
而齐贵人……似乎那日与莫修媛谈得甚是贴心,得知莫修媛身子不适,她很是紧张担忧,于是接连几次,日日派人送来燕窝等补品让莫修媛补身子。莫修媛没有多想,收得心花怒放,脸色好似也在慢慢恢复红润。
夏茗与秋苓得知此消息后,都焦急不解过,可看林嫏还是一副淡然悠闲的模样,她们便也不再自讨没趣,毕竟林嫏是成竹在胸,她们都相信她的一切判断。
二月十五,满月,夜。
本是天朗气清的一晚,然而……这一晚却是多事之秋。
到了二更天,林嫏在自己燃着炭火、温暖如春的屋内脱下外衫,和着中衣,命冬萤熄了灯火,关上窗门,躺在榻上准备入睡,但没等她躺下多久,迷迷糊糊地就听到了外头传来的哄闹喧哗之声。
“小主,好像出事了。”莫名喧哗响起的那刻,冬萤便反应极快地来到林嫏房门外,站在门口禀报着。
林嫏迅速起身,在黑暗中一眼便看见了窗外隐隐的彤彤火光,入耳是模糊的喧杂人声,她略感不安,沉声道:“冬萤,你去瞧瞧到底发生何事了。”
“是,小主。”冬萤领命而去,同时与秋苓和夏茗商量好,由她们守在林嫏屋外,以便照顾她并且回应她随时的召唤。
林嫏掀开被子下床,随手拿过一件薄外衣披上,来到窗边,隐约可听见侍卫们厚重盔甲奔过的“咵咵”声,还有侍卫队长大声下达命令的喊声,她顿了顿,还是伸手打开了后窗,随即清楚地听到那些皇宫侍卫们在说着:“你们,去千禧宫!你们,去翰明宫!你们,去延宁宫……”
到底出了何事?莫非……是刺客?
她正想着,一道黑影如雷霆般快速闪过,衣袂破空之声在她耳边炸开,待她反应过来,屋里已然多了一人——是一个身穿一袭黑衣的蒙面男子,立在她身边,一把抓住她的手。
林嫏身子一僵……果然是因为宫里有不明人士闯入,所以才产生如此大的动静。
“跟我走。”黑子男子沉着声音,大手却死死扣着她的手腕,不许她挣扎。
“你……赵攸覃?”林嫏定睛看着眼前的蒙面男子,尽管他刻意压低声音,但那双眼睛却无法欺骗她,还有他高大的身形……瞬间便让她认出了面前这男子的身份,“你为何会……”
“别管那么多。我反复思考很久,还是不能放任你继续呆在宫里!”赵攸覃手上一紧,将她猛地一拉,“所以,跟我走!”
“你疯了么?”林嫏用力甩手腕,却怎么也甩不开他的钳制,她第一次在这宫里产生紧张无措之感,她不禁怒目而视,“赵攸覃,你在干什么?你居然这样贸然闯入宫闱说要带我走?就算我跟你走,我们能逃去哪?”
他的目光毫不闪躲,眼神坚定,对她的怒气不为所动,只是冷静地陈述:“我做出的决定,都是考虑已久的……我没办法将你留在这儿,去与那些家世背景充实的官家小姐争宠!那定会害了你!你没那种心机,况且你根本不爱皇上!”
“我爱不爱他根本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你现在出现在这里,一旦被人发现会有什么下场?就算你是个有赫赫战功的将军,司徒熙照样不会轻易放过你!”林嫏慌张地朝外面张望一眼,欣喜还没有人涌入灵秀阁,这意味着她还有时间劝说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