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如玉颇有鹤立鸡群之感,本还欲耍一顿威风,却一见林嫏,瞬间愣住了表情,然而林嫏却没将目光定格于她,只是若有似无地扫她一眼后,快步走向一边的姚馥瑕……她似乎又瘦了。她被齐如玉抓住的白皙手腕处隐隐泛红,纤细地让人心疼,还有那张布满泪水的脸,已然清楚地告诉了林嫏如今的姚馥瑕与以前的姚馥瑕在过多么艰辛的日子!
想到此处,林嫏心里突然平静下来,本还流窜的怒火的眸子渐渐回归冷然。
“这是谁啊?”林嫏露出一个恬淡的笑容,眼神却异常锐利,定格在齐如玉抓着姚馥瑕的手上,“大娘,如此不顾身份在大街上喧哗的事,你居然也会做?这可不是在丢刘丞相的脸么?”
“林嫏?”齐如玉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注意到林嫏身着一身的锦布绫罗,姿容高贵典雅,完全不若之前她所见的那副平民少女模样,一时想不通,“你怎么会……难道,你就是那皇上新召入宫的纯嫔?”
“大胆,见了纯嫔小主非但不跪,还敢直呼小主名讳!”秋苓早看齐如玉仗势欺人不顺眼,更何况她欺的还是姚馥瑕,这便更不忍不得了。
秋苓会认出来姚馥瑕与林嫏的关系并不困难,想当初在仙绮楼,桃花姨还会错认林嫏为年轻时的姚馥瑕,可见其相似程度。虽然姚馥瑕如今年华逝去,可那模子还是一模一样,他人一眼便可轻易认出。
齐如玉闻得秋苓呵斥,心下明白了三分,脸色微白,默不作声,只是先前那跋扈的模样,却是荡然无存了。
林嫏上前两步,抬手“轻柔”地拂开了齐如玉紧拽着姚馥瑕的手,将她推开两步,帮母亲揉了揉揉手腕,心疼地问:“可还疼?”
“嫏儿,真的是你。你终于来看我了……”姚馥瑕看着自己的女儿站在面前,心里一阵激荡,眼泪更是“哗哗”止不住往下流。
姚馥瑕的喜极而泣,紧紧拉扯着林嫏的心,难受异常。
“纯嫔?怎么,如今得了荣宠,才来看你娘亲?”齐如玉盯着林嫏的眼神充满了狠毒不甘,“看你娘哭的……据我所知,纯嫔可是从仙绮楼内被迎走的。当初你丢下你母亲,进了仙绮楼,攀上高枝,现在倒好了,来这里演母女情深,你演给谁看啊?”
齐如玉的话多少起了一点作用。围观群众不明真相者甚多,闻言都悄悄抬头打量林嫏,被三言两语就牵了鼻子走,眼神也不自觉地带上一丝鄙夷。
“你莫胡说!”众人无法预料,姚馥瑕突然在此时站出来挡在林嫏面前,不甘示弱与齐如玉对视的水雾般的眸子中透露出一股柔弱的坚定,“是我这个娘亲没有让她过好生活,她想寻求自己的幸福,我替她高兴!她一直孝顺听话,从未有怨言,只是如今成了皇上身边的人,她就错了么?只要她现在回来看我,还记得我,我已心满意足。”
齐如玉见挑拨离间丝毫不起作用,冷哼一声:“有其母必有其女,母亲有勾引人的本事,女儿也不干不净。不知道皇上怎么就被你勾了魂!难道就是靠那狐媚面孔和身体么?”
“齐如玉!我奉劝你最好搞清楚情况!”林嫏猛地冷了声,逼近齐如玉,面寒如冰,“平时忍你让你,是看在你是我大娘,看在我死去父亲的面子上!如果你以为我怕你的话,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我林嫏从前不怕你,现在不怕,未来更不会怕!你可以试一试,看我们真撕破了脸,最终还能笑的到底是你还是我?”
“你!我叫丞相……”
“丞相?你也太拿自己当回事了吧!你是什么身份?丞相儿媳的娘?是丞相的亲家?错了,是小儿子第四妾的娘……林家已然败落,在他你身上得不到任何好处,那你在他眼里到底是什么呢?”林嫏轻轻一笑,眼神讥讽,“莫非,你以为丞相会为了你去得罪皇上?”
齐如玉还欲争辩的话生生卡在喉咙口。
是,她还没笨到这程度,她心里明白丞相其实对她平时的作为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想去管罢了,再加上十五年前,林尘深之案能结束只是因为他自行了结在天牢中,先帝念及他的旧情,这才只封了宅,而放了他的妻女……其实走在大街上,多少会有人在她背后嘀咕两句说她是罪臣之妻……
只是明白是一回事,心里能不能容忍另当别论。齐如玉为保全颜面,不想在林嫏面前丢了脸,于是这才哼了一声,神色略微慌张窘迫地走了。
林嫏本不想这么轻易放过她,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就遇上她欺负姚馥瑕,平日里是不是长期为非作歹还不好说。这时候林嫏真的产生了一种将齐如玉杀之后快的想法,若不是顾及姚馥瑕……
“真是一人比一人横啊!”
林嫏还未来得及说话,周围的百姓们便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哎,我说她看起来怎么那么眼熟……好像是仙绮楼以前一个……叫、叫花篌的姑娘嘛!怎么如今叫林嫏?难道我记错了……”
“哈哈,赵老二,你这人啊,就喜欢泡这些地方!或许是你看到这位纯嫔小主,却把人家名字记错了吧!”
“或许吧……走了走了,没戏看了。”
又是花篌?自己真与她那么像么?可是为什么?
林嫏将那些他人不经意说出的话都记在心里,仔细思索,想着是该找个时间去好好问问桃花姨关于花篌的事情了。
林嫏替姚馥瑕收拾起了被姚馥瑕砸乱的物品,带着她上了马车,往竹林小屋咕噜噜行去。一路上,姚馥瑕简单地讲述了这些日子她生活的一些细节。
她在家无事可做,又忧心林嫏,便干脆自己绣了一些小东西拿出来卖,好填补生活以免她胡思乱想,卖了有些日子了,可不幸的是,她几乎日日都会遇到齐如玉。原是有仪筠或者阿莲陪她去,可今日仪筠身子不适,阿莲留下来照料她,所以她才一人出来卖绣品,齐如玉想必是仗着只有姚馥瑕一个人,才会发了狠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她赶出去。
林嫏心疼姚馥瑕,严令禁止她再出去摆摊,并且答应她尽量找时间出来看她,每次看她会给她捎些银两,经他人之手送钱,林嫏不放心。
“有何不放心,这么多年,不是也这样过来了?现今只有三张嘴,以前五张嘴也照样可以生活……”姚馥瑕微笑着劝说,一时有些激动,话已出口才发现自己提起了敏感话题,生生停下来闭上嘴,小心地瞅着林嫏的神色,害怕她再度伤情。
林嫏的眼中飞逝而过一丝悲伤怀念,很快消失不见,她如同没事人般笑了:“娘,怎么不说了?以前是五张嘴啊……可那时,除了你给玉衫庄花式来挣钱以外,还有许络在外当打师挣钱啊……”
“嫏儿,你……”姚馥瑕摸不准林嫏此刻的心态,不敢多说,只是默默不言。
“娘,快到了。我们准备下车吧!”林嫏撩起车帘,凝视眼前这片熟悉的景色,神情憧憬且向往,“看,一切都没变,还是那么美……在宫里这几天,我快闷坏了,感觉有好久没看到这么苍翠的山林了……”
“嫏儿……”
林嫏远远望见那熟悉的木屋,看着那伫立依旧的篱笆,打量那已花败光秃的樱花树,仿佛眼前出现了与许络初见时的青涩时光,那两个小小的人儿……顿时眼眶微红。为了掩饰自己的伤感,她故意撑起笑,然后拉起母亲的手:“我们到了呢,来,我扶你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