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
阳光明媚,树影婆娑,日光穿透树林缝隙,洋洋洒洒布满大地,射透清泉,染尽春意。
一个粉嫩可爱的小女孩头上梳着可爱的圆坠小发髻,蹦蹦跳跳跑至院子中那棵樱花树下,笑眯眯地踮起脚尖企图去摘樱花树旁的简陋篱笆上盛开的一种小黄花。
那可爱灵动的小女娃便是林嫏,五年前重获新生的周朗晴。
她在这避世的山水间快乐地生活,除了日子过的稍显清贫,可这也丝毫不影响她快乐无忧的成长,没有世俗名利的牵绊,使她更能贴合这空灵清透的山水和大自然,摆脱了生长在城镇中女子多少会沾染的平庸之气,多了一分清新雅致。
“嫏儿。”一声低低的轻唤,轻柔似水,一身素白装束的纤瘦女子从屋子里款款走出。
此女正是姚馥瑕,这林间竹屋的女主人,林嫏的娘亲。
自从五年前生下林嫏后,她就没怎么迈出门过,后来即使能下床,身子也虚弱的走不了几步路。
说来也奇怪,虽然姚馥瑕生来模样柔弱,可也不至于虚弱到如此地步。许是她的身子太弱的缘故吧,当初生林嫏之时便是九死一生,用了别人的三倍有余的时间不说,休养调整的时日更长,足足用了三年,一直躺在床上,极少下床走动,最多也就靠在床头刺刺秀,做些手工品。直到去年,她才勉强可以下床,帮助家里打扫做饭,分担些仪筠的辛苦。
姚馥瑕绣花技艺非凡,这个家的支持几乎都是她的绣品。通常她做了一些,便会和别人换些食物或银子,或者是让仪筠拿出去卖,倒也能换取不少的银两。
而林嫏,本就聪颖好学,有着成人的心智,智商也极高,在姚馥瑕的悉心教导下,她也会绣花,起初是绣些小鱼小花,后来熟练了技艺,牡丹凤凰倒也得心应手起来,绣出来的东西不比姚馥瑕差多少,这一点更是令姚馥瑕与仪筠惊讶不已。
很快,大街小巷便传开了一条新奇的消息,在城郊竹林间的人家,有个手工品制作无人能及的五岁女童。
姚馥瑕提着一个小篮子走出来,望着正在樱花树下自顾自踮起脚捣鼓着小花的林嫏,轻柔一笑,走上前来,摸了摸她可爱的发髻:“嫏儿,娘亲要去集市上买些东西,你随娘亲一起吗?”
“好啊好啊。”林嫏抛开手中的小黄花,天真一笑。
虽然她的头脑已是成人程度,不过为了不让人发现她的不同寻常,林嫏早就练就了一身撒痴卖萌的好本领,宛如真正的五岁幼童,一般无二。
于是姚馥瑕牵起林嫏小小的肉掌,转身准备出门。
脚步才刚跨出一步,便硬是生生停了下来。
林嫏有些奇怪,也顿住步子,仰起小脑袋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娘亲,随着她的目光紧紧地定在篱笆外忽然出现的人身上,泪水悄悄蒙上她的眼眸。
彼时的林嫏仅仅只是好奇地看着这莫名令娘亲失魂的一幕,却不知,阳光灿烂的这日也将从此深深地烙刻在她心上,至死不变。
那一年,是她与他第一次相见。
在她们这小小篱笆围起的篱笆门外,站着一个中年妇人和一个小男孩。
那妇人的年龄看上去与仪筠差不多大,但是却因风尘仆仆而显得更加苍老,鬓边都出现了丝丝灰发,一脸历经千辛的模样。而她身边的那个小男孩也好不到哪里去,看他的模样大约七八岁,瘦瘦小小的身板让人心疼,同样灰蒙蒙的脸更是让人看不清他的长相,只感觉到一双乌黑的眸子正亮晶晶盯着五岁的林嫏好奇地打量。
林嫏感觉到了他的目光,同样瞪起眼睛,反盯着他看。
年少的他,站在篱笆墙外,怔怔地望着站在樱花树下、落满一身樱花的她,仿佛看见了花朵精灵,恍然出神。
就在时光悄然静止时,姚馥瑕终于回神,不敢置信地转头朝厨房喊道:“仪筠,仪筠……快来看看,是谁来了?”
仪筠重重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身影便出现在了阳光下。
她几步跑上前,站到姚馥瑕的身边,侧首看向门口,一时间竟然呆住,什么话也说不出,等了好半晌,还是门外的那个妇人先开了口,声音哽咽,泪眼朦胧:“夫人,仪筠……”
“阿莲?”仪筠最先反应过来,几步上前一把拉住那被叫做“阿莲”的妇人,激动地泪水直落:“阿莲,你终于来了!”
“对不起,来晚了。”阿莲哽咽着喉咙,轻声说,“我也不晓得会在我走后没多久就发生那样的事……后来我赶回,才发现林府被封。这可急坏我了……我找了你们三年,甚至另外三国也去了……可是,却没料到你们最终还在原来的地方没走。”
“没事没事了,现在大家又在一起了,什么都不用再说。”姚馥瑕牵着林嫏上前,柔声安慰道,“现在可好,我们又能一起生活了。”
阿莲点点头,抹去泪水,笑得格外灿烂:“是啊,这五年,也并非白过。”
姚馥瑕点点头,硬是忍住了自己眼中含着的泪,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拉拉林嫏的手,轻声道:“嫏儿,叫莲姨。”
林嫏哪里会不懂眼前的情况,立刻装成小女孩的模样,听话乖巧地脆生生叫了一声:“莲姨好!”
“好好,这一定是五小姐了!瞧这水灵灵的模样……长大了一定和三夫人一样美丽动人。”阿莲乐得直点头,笑眯眯地看着林嫏,然后伸手拉过自己身边的那个男孩,轻轻推到了姚馥瑕等人面前,小声凑在他耳边提醒道,“络儿,快叫夫人、五小姐、筠姨……”
“夫人、五小姐、筠姨……”男孩眨巴着乌黑的大眼睛,有些怯懦地低低开口。
“不用叫什么夫人了。”姚馥瑕慈爱地笑了,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也不嫌弃他灰头土脸的模样,半晌后,才盯着这个孩子,困惑地问道,“这孩子是……”
“哦,这孩子是我的亲侄儿,许络。当年我回乡,结果兄长还是没能好,撑了两年就去了。这不,家里没人照料了才带着他回来的。结果这一走又是三年才找到你们。”阿莲感慨万千,说着说着眼眶又红了,“想当初离开时,夫人才怀胎五月,如今五小姐也这般大了。时光真是不饶人。不过,夫人,这林府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短短的时间内居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问题一问出库,院子里突然寂静下来。
姚馥瑕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苍白,仪筠不安地看了看姚馥瑕的脸色,低低叹了一口气,拉过阿莲,轻声道:“唉,这说来话长……咱们进来说吧。”
说着,仪筠拉着阿莲还有姚馥瑕便慢慢地进了屋。
院子里只剩下了林嫏与那个叫许络的孩子。
林嫏瞪圆眼睛望着他,他也眨巴眨巴眼望着她,两人像是入定了一般,一动不动。过了好久好久,林嫏这才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粉嫩的小脸颊犹如万树梨花开,上前一步来到许络面前,从怀里掏出一方洁净帕子,递到许络的面前,笑嘻嘻道:“看你的脸,快擦擦。”
许络黑眸一凝,神情一愣,错愕站在原地,脑子僵住什么都不知,但面颊却同时飞红。
他伸手迟疑着接过了林嫏递来的手帕,举到面前,帕子上还染着她的身上的香味。
他拿着那手帕呆滞地擦着脸,动作很重,面颊越擦越红,甚至蔓延到了耳根。
从那一刻起,她的世界中便存在了他——一个大她两岁的男孩,许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