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她们以为林嫏对她们的和善只是表面功夫,却不想她居然真的平等谦和地待她们。在这宫里,会有人想要收买手下的宫人,可就算有娘娘愿意同她们平和相处,却也不会愿意和她们同桌吃饭。
看着四张神态不同的秀颜,林嫏的心情分外愉悦。
她知道那些宫人们就算出去了也依旧在门口待命,听得见里面的动静。她这个“久病初好”的小主第一次正式出现在这群宫人面前,她要树立威信,要她们知道,她林嫏只会善待对她忠心的人,希望他们放聪明,别来挑战她的底线,动其他念头。
四人在饭桌上虽不说话,但还算其乐融融,林嫏为她们夹了几次菜,四人慢慢不再那么拘谨,对林嫏也更亲近几分。
正当几人吃着,门外突然跑来一个小宫女,一见到林嫏便跪了下去,满头大汗,嘴里嚷嚷道:“小主!小主……修媛娘娘突然到了灵秀阁,说是要见小主!”
话音才落,林嫏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何事,只听得一记不算模糊的耳光声,紧接着是一个高亢尖利的女声,直袭她的耳膜:“你算什么东西,居然敢拦本宫?怎么?要本宫恭候你家小主吗?”
“娘娘……”屋外的小宫女哭哭啼啼。
林嫏知晓接下来要发生些什么了,隐藏起恬淡的神情,秀眉一凛,刚站起身想去看看,没想到莫修媛快一步已经来到正厅门外,人还未进门声音又先一步飘进:“妹妹可真是金贵得好比那金丝雀儿,姐姐我盼了半天,都不曾见到妹妹来看看姐姐我,既然盼不来妹妹……那姐姐就只好自个儿眼巴巴凑上来了,来看看妹妹这迷得皇上摸不清东南西北的美人到底长了张如何美若天仙的面孔!”
随讥讽声而来的女子穿着一身亮红色金丝绣边锦袍,领口袖口皆绣着大朵月季,艳丽鲜明却难掩一股难耐的俗气,和林嫏的淡雅一比,顺势就分出了高低。那女子五官生的还算标致,虽说不上好看,但那丹凤眼却像是能勾魂似的,一看就知是一个狠主。
的确是美人。林嫏注视着不请自来的莫修媛,心里多少有了数。
相较林嫏的素面朝天,莫修媛的娇艳自是当仁不让。不过林嫏五官生的极好,有如姚馥瑕的温婉之美,更有她自身的高洁清丽,几乎是集所有美于一身,让人一看便挪不开眼,越看越沉醉其中,因此即使没有任何点缀,她给人的第一印象还是比莫修媛耐看、引人注目。
莫修媛本打算好好羞辱林嫏一番,谁知第一眼见她,竟然一下子回不过神,怔怔呆在原地,若不是身边的青菊拉了拉她,她还不知要怔愣到几时,因为自己这一失神,她看向林嫏的眸中又多了一份嫉妒与厌恶。
“嫔妾林嫏见过莫姐姐。”林嫏微微屈膝行礼,抬起头微微一笑,“不知姐姐到来,失仪之处还请姐姐莫怪。”
春茴四人早在莫修媛声音响起的那一刻便起身等候在一旁,此刻随同林嫏一同向莫修媛行了礼,也不敢再动,看着桌上摆放着的五副碗筷,心里七上八下,惴惴不安。
这情形只在灵秀阁里也就算了,可如今被莫修媛撞见……恐怕……
“纯嫔小主吉祥。”莫修媛身侧那叫青菊的美艳丫鬟几乎膝盖都没弯一下,干巴巴地说了一句,算是行过礼了,接着又看看林嫏,面色不好看,“小主,这位是修媛娘娘,也是延宁宫的主宫娘娘,小主如此行礼只怕不够吧?”
青菊那饱含不满的话瞬间激怒了夏茗。
林嫏作为正六品的嫔,与正三品的修媛相差三品,其中看似品级多,等级相差大,可待遇却差不了多少,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如果林嫏这般屈膝礼还不够,言下之意就是要她下跪,这样的礼节根本就是在羞辱她家小主!
“娘娘间讲话哪轮得到你插嘴?小主根本不必向修媛娘娘行跪拜礼!你本就是欺人太甚!”
夏茗脾气火爆,脱口而出的话终究是没让春茴拦住,她心下只觉一坏,怕是此事因为夏茗的冲动,不会那么轻易了结,她不得不担心,夏茗这样的性子日后会为林嫏带来的麻烦。夏茗和秋苓性子活泼,但不同在于秋苓还带着少女的天真情怀,多少会因为害怕而不敢随意开口,可夏茗太敢爱敢恨、心直口快,想到就说,更加无法阻拦。
“谁家的狗出来乱吠?青菊是丫头不好开口,那你又算什么东西?”莫修媛冷笑,话虽说着夏茗,但一双利眸却死死盯着表情清冷的林嫏,“娘娘?本宫怎么不记得这里有第二个娘娘?还是妹妹早在心里将自己当成了一个正儿八经的主子了?”
面对莫修媛的冷嘲热讽,林嫏丝毫未表恼怒或是怯懦,轻轻瞥一眼夏茗,她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慢慢屈膝跪在了地上,态度谦和温婉:“嫔妾参见修媛娘娘,娘娘万福。”
“哎哟,姐姐我只是这么一说,妹妹怎么就真跪下去了呢?”莫修媛语气夸张,面色却无比红艳,神情得意,低首瞅着她,掩着唇,状似不忍,眼中却闪现精光,“本宫怎么敢当?听闻妹妹身子娇弱,不宜下跪……起来吧。跪长了,不仅姐姐我要心疼,只怕皇上也会难过得不得了,要怪罪本宫了。”
林嫏咬咬牙,站起身来,一旁的冬萤立即上前一步扶住她。
莫修媛一口一个“本宫”,摆明是来示威的。在场每个人都清楚,只是莫修媛位高权重,即使是林嫏此刻有司徒熙的宠爱关心,却始终无法与她明面对着干,毕竟莫心昭比她早进宫多年,品阶也高,若她出口反驳,便是她理亏。于是,灵秀阁每个人都把嘴闭严实了,不敢多说一句。
莫修媛不客气地坐在桌边,看了一眼不算丰富的菜色,也不叫林嫏坐,只是自顾自挑眉说道:“妹妹吃的倒是很清淡。可这儿是皇宫,不是尼姑庵,妹妹要是一直只吃这些,身子怎么会好呢?旁人知道了,还以为皇上虐待你,对妹妹小气呢!传出去多不好?”
林嫏还未开口回答,莫修媛又是一声惊呼:“哎呀!这么多双碗筷?妹妹该不会是和这些丫头一起用膳吧?这些丫鬟居然趁妹妹身子不适越发无法无天了!既然妹妹无力管教,不如由姐姐代劳如何?青菊!”
从到至尾一直都是莫修媛与青菊两人一唱一和,林嫏根本没能插上话。再加上先前夏茗的顶撞,莫修媛早就想要好好教训这灵秀阁的人了。
青菊哪能不明白自己主子的意思,接到命令后立刻快步上前,不等春茴她们回神,她一把扯住檀木桌布,用力一掀,满满一桌小菜立即被摔到桌下四分五裂,碎成一地。
正当林嫏几人还在错愕之时,青菊又是一晃来到春茴和夏茗面前,“啪啪”两声脆响,打上春茴和夏茗的脸颊,下手极狠,很快,春茴和夏茗的脸上便留下了两个鲜红掌印。
接着她又不疾不徐走到秋苓的面前准备挥巴掌,谁知秋苓年轻气盛,早在之前莫修媛冷嘲热讽与青菊扇巴掌之时火冒三丈,此刻见她又要到自己面前撒野,迅速伸出手接住青菊扇下来的手腕,制住她的动作,却不想青菊也是个机灵的,见一掌打不下来,另一只手倏地跟上来,清脆的一巴掌扇在秋苓白皙的面颊上。
青菊冷笑,再度转身走向站在林嫏身边的冬萤。
林嫏见青菊气势凌人,莫修媛摆明要羞辱她,心也是一横,脚步飞快挪到冬萤面前,目光寒冷得凝视走来的青菊。
青菊见到林嫏冰冷澄澈的眼神,心里一抖,本想退缩,可一想到自己的主子在一旁,心里又多了些底气,二话不说,一掌毫不迟疑“啪”得扇到她的面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