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长夜未央
原本听到他关心自己的声音,夕玦应当是心头痒痒的。却在听到最后他所叫的名字时,晃了神。
未央......他是在叫自己吗?难道...他想救的是叫未央的人?可是看他的样子像是并没有认错人。莫非他那一声未央叫的是自己?
夕玦呆愣愣地瞧着跟前的仙人。他见其不语,眉头略微一蹙,又低声换了一句:
“央儿,怎么,很疼吗?”
这下夕玦确定,他叫的便是自己。至于为何弄错了名字,她已经没法想那么多去探究了,看着他正瞧着自己,只是鬼使神差地朝他摇了摇头。他见夕玦摇头,一颗心便放了下来,手很顺其自然地轻轻拍了拍她的头,袖上传来一阵君子兰的幽香,沁人心脾。
“央儿,你有伤在身,今天且早些安心歇息,我定会保护你,不会有人再要来害你。”
他说完便飘然起身,在稍远处席地而坐,闭眼打起了坐。话并不重,一字一句却敲在她心中叮咚作响。
我定会保护你,他这么对她说。而他说的保护,她便相信。这是她第一次遇到有人说会保护她,让她不受伤害。他也的确保护了她。夕玦心中想着,这样飘然若仙之人,这一辈子信他便够了。
她心中感到一种别样的情绪在波动,既然他称她为未央,那么从此以往,她便是未央!想来夕玦仙子也只是名号,她还未有过自己的名字。倘若名字是他所念,什么仙子的名号,她都舍弃,此时此刻,她只想做他口中的未央,做他想保护的人!
(这儿起,正式给可爱的夕玦更名为未央啦~其实也不是更名,只是机缘巧合,阴差阳错取了个名儿,撒花~)
这一晚,一夜好梦,是未央从天庭下人间一来睡的最安好的一次,因为整个庙中都弥漫着他仙人的气息和若隐若现的君子兰的幽香。早上她睁眼的第一件事便是看他,看他是否还在,怕昨天只是一场梦,他一下子便消失了。所幸,那一身茶白色的衣袍依旧在原来的位子打坐,淡漠的脸上眉头深锁,似乎有什么事苦恼着他。
未央一下子觉得心疼了,悄悄地坐到他身边,又不敢惊动他,只是静静地端倪着他,他身上茶白色的衣衫,正好配着他,像一汪仙茗,清悠飘逸。腰间一条素带束腰,一把银剑佩在腰带上,衬的他身子颀长俊挺。他长得什么样?未央心中暗暗想道,一定是天姿!如果偷偷看一下,应该也不要紧的吧。她这么想着,便微颤地向他面上的白布伸出了小手......在她的手触到白布的那一刹那,他突然睁开了眼,抓住了她的手。未央心一颤,手被抓的生疼。他眼色的疏离冷漠在看到她时缓和下来,似有尴尬之色,将她的手放了开来。
未央一下子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对仙人冒犯的行为,突然慌张起来:“我.....我只是好奇,想看看......不是故意冒犯仙人的。”到后来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了。
他看着她头越压越低,脸色透红,像是极快地闪过一丝笑意,“不要紧。”
这么一瞬间,他看她的眼神又转为悲恸,似是千言万语,却欲言又止。他兀的起身,反手背对着未央站立着,那身影显得万分寂寥伤感。须臾,他又转身面对着她,神态不忍地问:
“央儿,你可知你身上有着孔雀骨?”
“我知道的。”未央疑惑地看着他,点点头。仙人怎么也知道孔雀骨,还知道在她身上?难不成是发现了煞气......想到这儿未央有些伤感,若是可以,她是极不愿意让他感知到她的煞气的。
“那...我若是将这孔雀骨取出,你可愿意?”
“仙人,你能把它弄出来?我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孔雀骨,它招妖怪。”他一听到她说的,眉头一簇,眼神变得深邃起来。
“可是,那会有点疼,央儿可吃的了这苦吗?”
未央一脸确定地点了点头“我可以的。”褪去了肩头上遮蔽的的衣物,他看着她雪白的肩头,那一点妖艳的梅花印显得愈发耀眼。脸上的局促不安一闪而过,又恢复了淡泊之色。
“那你忍着点”他说着,用玉色修长的指划过未央的肩头,略带凉意的触感,引得夕玦阵阵颤凛。紧接着一阵剥骨般的剧痛从肩头,传入大脑。不同于往日的疼痛,这一会竟是有死一样的感受,未央额上渗出豆大的汗珠。
“唔......”她死死咬住牙,还是疼的发出声来。
他看着她的样子,神色带有一丝不忍,手上一用劲,瞬间多了一颗烫红了般的血色玉块。
终于...把这东西拿出来了。未央看了一眼那血红的孔雀骨,昏死过去。
他扶住昏过去的未央,将她衣服整好放平,伸手抚了抚她满是汗的额头,暗暗叹了口气。央儿,还恨我吗?你一定吃了不少苦吧,我将你这孔雀骨取出,肩上的梅花印也就消失了。这样,我便再也认不出你,那...你与我也不会再有任何牵连。即便是命,我也定要逆转它。相逢是苦,不如不见。你也不必再为我吃苦!
他原本淡漠清冷的脸,露出了裂痕,满目伤愁,但终究是亲手了断了所有。他握着的手节节泛白,既已如此,是时候放下了......
他拔出剑,御剑而去,自始至终都没有再回头看她,怕一看便会后悔。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的今日所为,才令他日后悔不当初。
未央再度苏醒,卿音寺里只留有她一人。莫不是这之中还有浓重的血腥味和清幽的君子兰香,她真会怀疑这只是一场梦。她四下看了看,已找不到那抹茶白色谪仙的身影,失落地低了头,眼中不住地氤氲了水汽。他才来了两天,只给了她一个叫“未央”名字,什么都没有留下,就走了。顺便还带走了她身上孔雀骨,在他触上她左肩,取出孔雀骨的那一刹那,她感觉自己的胸膛也空荡荡的。好像他带走的不是孔雀骨,而是心。
未央开始懊悔自己没能问他的名字,也没能看到他的样貌。下次若是再见是否还能相认?自己定是无法忘怀了,怕的便是他这么一个仙人,早该不记得她一个小毛孩了。可再一想,自己是要上仙隐山拜师,拜师也非一年半载之事,恐是以后没这样的机会再见到他了。
拜师!想起这个,她一拍脑袋,责备起自己这一路波波折折,差点把那么重要的事给忘了!她不能在这儿自怨自艾,得赶紧上路去仙隐山,不知道自己这么弱弱的样子会不会被莫哥哥和天庭的人见到,如此狼狈,岂不耻笑。
未央整理好包袱,确定里面的东西一样都没少,就马上离开了卿音寺。这寺冰冷的让她发颤,寺里的血腥气充斥着她的鼻腔,让她想到了昨天因她而坠崖的言卫。她出了寺,走到悬崖边,往下望了望。悬崖在白天看来清晰无比,并不是晚上的一片漆黑。悬崖虽高,下面却是一条河流,哗哗的响声显得很欢快。未央往河里找着,清澈的水中,并没有出现什么搁浅的东西。这样的话,若是言卫掉水里,或许还是有存活的可能的!
想到言卫兴许还活着,未央就开始来劲了,迈开步伐兀自摸索起了下悬崖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