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渐深了,山上众人虽然心里害怕,但毕竟疲劳不堪,于是陆续睡去,而凛煜、飏崚却还在山下分头巡夜。
凛煜独自一人缓缓走着,他手里没有拿着火把,因为鳄嘴兽虽然嗅觉、听觉很弱,但视力惊人,零星的火光可能会引来鳄嘴兽。这样说来,鳄嘴兽视力惊人,刃齿狼嗅觉、听觉俱佳,二者倒也算是绝配了。
月光微弱,凛煜并不能看清远处的事物,但他并不是靠双眼来“巡视”,而是靠双耳来“巡听”。鳄嘴兽身躯庞大,脚掌上却没有柔软的肉垫,每走动一步时都会发出明显的声响,在这寂静黑夜之中,凛煜甚至能在几百米外听到鳄嘴兽的动静。
凛煜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想到:“为什么荒兽会离开荒原来到琼渊?为什么鳄嘴兽不吃刃齿狼?为什么裂心掌杀不死鳄嘴兽?”他心中有太多疑问无法解答。
凛煜正想得出神,身后突然传来嘈杂的响声,他转身一看,发现小山本该漆黑一片,此时却亮起了许多火光。他心头一紧,拔腿就向小山跑去。
三四十只刃齿狼正围在山脚下,老幼病弱躲在山顶上,士兵与壮丁则围成一圈保护他们。
这些士兵与壮丁加起来有一百多人,借着地势,未必敌不过三四十只刃齿狼,但他们既不知道夜色里还隐藏着多少荒兽,也没有勇气上前拼命,只是胆战心惊地守在原地。
而刃齿狼并不着急进攻,它们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刃齿狼突然出现,令众人慌作一团,唯有秦秉还有几分镇定,他牵来一匹快马,对穆月澜说道:“大人,赶紧上马,我带人杀出一条血路,护送大人突围!”
秦秉明白如今再想带着许多老幼病弱一起逃跑,已是绝无可能,只能以精兵突围,让穆月澜先走一步。
但在穆月澜看来,小山上这些人都是因为相信她才离开琼渊城,如今要让她独自逃命,她是无论如何不能答应,只见她毅然说道:“不行!我不能丢下大家不管!”
情势危急,秦秉已顾不了这么多,他一把抓住穆月澜,用一根绳子将穆月澜双手绑在腰间,让士兵将穆月澜强行抱上了马。
穆月澜拼死挣扎,大声喊道:“放手!放开我!”
秦秉骑上另一匹马,沉声说道:“大人,我看着你长大,你的心意我明白。但老大人临终前嘱咐我,一定要照顾好你,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大人死在这里!”
穆月澜心里百感交集,还想劝说秦秉将她放下,秦秉却大喊一声“让开”,随即冲出人群,向山坡下冲去。
秦秉一马当先,手持长枪毅然向刃齿狼冲去,六名骑兵紧跟着冲出人群。
这几人气势汹汹,竟将刃齿狼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刃齿狼往后退了退,却不是简单的后退,而是一边退,一边向骑兵突围的方向靠拢。
秦秉转眼冲下百米长的山坡,冲到了刃齿狼面前,眼前的刃齿狼没有继续后退,而是大吼一声,猛地跃起,向秦秉扑来。
秦秉手起枪落,一枪刺死了飞扑而来的刃齿狼,他才将枪拔出,左侧又有一只刃齿狼向他扑来。
秦秉抬起左臂,挡在身前,催动体内金脉,将全身筋肉化为钢铁,那刃齿狼一口咬在这铁臂之上,险些把自己满嘴尖牙崩碎!
刃齿狼才一落地,秦秉就退去钢筋,左手刺出一枪,将这只刃齿狼刺倒在地。
秦秉转眼就将刃齿狼的防线撕出了一道裂口,他立刻领着一名骑兵,守在这道裂口左右两侧。
只听见秦秉高喊一声“快走”,一名骑兵怀里死死抱着穆月澜,快马加鞭从这道裂缝中穿了过去!
而剩下四名骑兵,两名跟上穆月澜,两名随秦秉一起断后。
看见穆月澜安全突围,秦秉才松了一口气,山上众人受到秦秉鼓舞,也纷纷冲了下来,胆大的拿着长枪与刃齿狼搏斗,胆小的则拼命向外逃。
穆月澜扭头回望,看见众人正与刃齿狼殊死搏斗,她不敢想象有多少人会死在刃齿狼的尖牙利爪之下。
穆月澜渐行渐远,却还不舍地向后望去,忽然间,一个巨大的身影从她视线里一划而过,飞一样地扑向秦秉!
秦秉看见一只鳄嘴兽飞身扑来,却无力躲闪,只能将全身化为钢铁。
鳄嘴兽一口咬在秦秉身上,却奈何不得秦秉的钢铁之躯,换做寻常野兽只能就此作罢,这鳄嘴兽却死死咬住秦秉,彷佛它的尖牙连钢筋铁骨都能咬穿。
秦秉体内金脉飞速流逝,他知道钢筋无法维持太久,决定与鳄嘴兽同归于尽!
秦秉退去钢筋,同时右掌拍在鳄嘴兽身上,用尽最后一丝气力使出裂心掌。
鳄嘴兽却屹然不倒,一口尖牙深深插入秦秉体内,鲜血顿时从秦秉身上涌了出来!
这一幕令穆月澜永生难忘,十几年来,秦秉像亲人一样陪伴在她左右,如今她却只能亲眼看着秦秉死在鳄嘴兽口中。
身为城守,穆月澜必须学会喜怒不形于色,她不敢随便笑,怕别人说她轻浮,也不敢随便哭,怕别人说她脆弱。但这一刻,泪水在她眼中决堤,她拼命挣扎,大声哭喊道:“放开我!放开我!秦叔!秦叔!”
抱着穆月澜的士兵浑身颤抖,却一言不发,只是将穆月澜抱得更紧,头也不回地向前骑去。
恰好就在秦秉丧命的这一刻,凛煜和飏崚几乎同时赶了回来,飏崚想要冲上前去,凛煜却一把将他拉住,说道:“有三只鳄嘴兽,我们对付不了,你还记得答应过我的话吗?”
飏崚答应过凛煜,如果遇上不止一只鳄嘴兽,就会立刻逃跑。
但对飏崚来说,真要让他丢下这些身临绝境的人,却是难上加难,只见他咬牙切齿地说道:“难道要看着他们被杀光吗?”
凛煜摇了摇头,并不说话,只是死死拦住飏崚。
鳄嘴兽虽然只有三只,却瞬间改变了战局,它们每次扑击就有一人丧命。有的人惊慌失措,四处逃散,却遭到刃齿狼围追堵截;另一些人却连逃跑的勇气都没有,只能退回小山顶,祈求奇迹出现。
看着这些人一个接一个倒下,听着这些人一声接一声惨叫,飏崚再也无法忍受,他斩钉截铁地说道:“我要去救他们!”
凛煜却又一次拦下飏崚,说道:“如果你真想救他们,那就在这里等着。”
飏崚一脸惊疑,问道:“等什么?”
凛煜盯着一只鳄嘴兽,说道:“你仔细看鳄嘴兽身上的热气,有时是缓缓散开,就像我们施展血腾术一样,但当它们飞身跃起时,热气一定是急速喷出。”
飏崚不明白这都什么时候了,凛煜怎么还有闲心去考究鳄嘴兽身上的热气,问道:“那又怎样?”
凛煜答道:“热气缓缓散开是在施展血腾术,那热气急速喷出就应该是在施展一种比血腾术更厉害的招式。”
飏崚想了想,觉得凛煜说的有些道理,但还是不明白这与救人有什么关联。
凛煜接着说道:“我们施展血腾术会耗费很多气力,鳄嘴兽也应该一样。”
飏崚这才听懂了凛煜的意思,鳄嘴兽在不断消耗气力,只要他们继续等下去,鳄嘴兽早晚也会筋疲力尽。
飏崚却不能容忍鳄嘴兽继续杀人,只见他忿然说道:“难道我们要眼睁睁看着这些人被咬死,自己却在一边等着鳄嘴兽气力耗尽?”
飏崚双眼冒火,凛煜却毅然与他对视,说道:“如果你真想要救他们,就只能这么做!”
此时,一个八九岁的男孩正抱头蜷缩在山坡上,垂下的头发遮住了他额前一大片红色胎记,他直勾勾地看着地面,嚎叫声不时传来,将他吓得瑟瑟发抖。
突然,男孩感到脚下一阵颤动,他抬起头,看见不远处有一个男人倒下血泊之中,而一只鳄嘴兽就站在这男人身旁。
男孩拼命想往后逃,双腿却不听使唤,他抓起一块碎石向鳄嘴兽丢去,他知道这是徒劳之举,但这就是他所能做的最大反抗了。
就在这时,飏崚强行越过一只只刃齿狼,向男孩眼前这只鳄嘴兽跑来,鳄嘴兽察觉到了飏崚,于是转过身来,突然弹地而起,飞身向飏崚扑去!
飏崚并不躲闪,他将全身筋肉化为钢铁,故意让鳄嘴兽一口咬住,凛煜则从侧面御风而来,施展百臂突袭,手持长剑在鳄嘴兽右眼上疾刺了三剑!
鳄嘴兽全身鳞甲厚薄并不一致,以眼皮处鳞甲最为薄弱,凛煜只用三剑就刺穿了这层鳞甲。
鳄嘴兽右眼受伤,怒嚎几声,就向远处逃了去,凛煜与飏崚不再理会这只鳄嘴兽,而是分头向另两只鳄嘴兽冲去。
凛煜迎面向一只鳄嘴兽冲去,只见这鳄嘴兽身上喷出阵阵热气,突然猛地跃起,向前扑去!
凛煜早有防备,左掌向外一翻,喷出一道疾风,身体向右侧飘移,灵巧地躲过了鳄嘴兽的扑击。
凛煜双脚才一落地,就将手中长剑向鳄嘴兽掷去,鳄嘴兽并不躲闪,而是一口将长剑咬成两截!
看见鳄嘴兽如此凶悍,众人震惊不已,凛煜却发现此时鳄嘴兽身上只是缓缓散出热气,而不再有热气喷射而出,他猛地上前两步,左掌朝后,一道疾风随即喷出,将他飞快地推向鳄嘴兽!
只见凛煜飞身如风驰、出掌似电掣,一击裂心掌打在鳄嘴兽身上!
鳄嘴兽本该是不害怕裂心掌的,此刻却喷出一大口鲜血,随即轰然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