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煜、孟廓率领一众死士乘胜追击,眼看就要将蛮人一网打尽,却有一群士兵忽然出现。
这群士兵之中有十几个是骑兵,其余七八十人都是步兵,离着这群士兵还有三百米远,孟廓就示意众人停止追击,他不知道这是从何处赶来的士兵,但他清楚琼渊城没有这么多装备精良的士兵,否则也不会重金请死士来剿灭蛮人。
按理讲,这群士兵无论来自何处,想必都是赶来支援琼渊城的,但孟廓知道,凤旗国士兵只向赐予自己盔甲与兵器的贵族效忠,并不听命于其他贵族,换言之,这群士兵只是奉命前来讨伐蛮人,是否将一众死士视为同伴,还尚未可知。
后有追兵、前有堵截,蛮人冲来只能舍命向前奔去,而这群士兵看见蛮人冲来,立刻摆好阵型,骑兵位于两翼、步兵站在中间。
蛮人还在将近三百米外,这群士兵就张弓放箭,他们拉弓、放箭的动作迅速而整齐,形成的箭雨密集而急促,蛮人才跑出两百来米,就有八阵箭雨迎面射下,多数蛮人还没跑到士兵身前就已倒下,只有十几人从箭雨中逃生。
看见蛮人冲到四五十米远处,这群士兵纷纷放回长弓,取下长枪,步兵齐步向前,骑兵则扬鞭策马,绕到蛮人的侧后方袭击。
一边是坚甲利兵,另一边早已溃不成军,没过多久,蛮人就被全歼。
这群士兵大获全胜之后,步兵将蛮人头颅逐一割下,作为杀敌的证据,骑兵则向凛煜、孟廓等人缓缓骑来。
看见骑兵脱离步兵独自骑来,孟廓明白他们并无敌意,立刻迎了上去,吕义作为另一队死士的头领,也跟了过来。
骑兵之中也有两人驱马上前,这两人一个体格粗壮,浓眉大眼,留着络腮胡子,名叫周标;另一个面容苍老,额头布满皱纹,须发也有些发白,名叫袁皓。
周标与袁皓都是军官,军职均为“旗令”,凤旗国士兵行军打仗,每五十人举一面战旗,执旗者是这五十人的首领,称为旗令。
孟廓、吕义站在马前,周、袁二人却并不下马,显得毫无礼貌,只见周标挺身坐在马上,趾高气扬地问道:“你们是琼渊城城守大人请来的?”
这周标言行狂妄、目中无人,令孟廓大为不悦,但对方人多势众,此时他也不好发作。
吕义却毫不生气,答道:“我等正是奉城守大人之命前来剿灭蛮人,不知两位如何称呼?”他看这两人派头不小,自己说话也故意拿腔作调。
周标斜了吕义一眼,见吕义生得颧骨突出、面颊瘦削,容貌略显猥琐,心里又多添了几分鄙视,他并不回答吕义的问题,而是蛮横地说道:“哼,蛮人已经尽数剿灭,你们好自为之吧。”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看见周标如此嚣张,这群死士个个愤愤不平,心想:“明明是我们以少敌多,击败了蛮人,你不过只是捡了个便宜,却这副神气模样!”
方才那一番大战之中,孟廓手下三名弟兄不幸战死,众人将三人尸骨就近埋葬,立了三块木碑,随后也返回琼渊城。
凛煜、孟廓等人回到琼渊城时,夜幕早已降临,但琼渊城百姓却没有回屋休息,而是围在城中心的巨大夜光树下。
夜光树树干粗直,枝杈繁多,挂满了深绿色的树叶,却从不开花结果,当太阳落山、天色昏暗之后,夜光树的绿叶便会放出光芒,人们相信夜光树是光之神灵赐予的神树,用于消除黑暗的恐怖。
凛煜穿过人群,瞧见几十颗蛮人头颅堆在夜光树下,不远处站着一男一女,正与周标、袁皓攀谈。他再仔细一看,这男的四十上下年纪,身形已有些佝偻,双目却炯炯有神,正是琼渊城旗令秦秉。
而秦秉身旁所站女子,十七八岁年纪,身材修长,生得一张漂亮的鹅蛋脸,五官如画般精致,她不笑时,双眸透出些微冷峻,她若一笑,嘴角的风情便令人痴迷。
经过一番苦战,飏崚又累又饿,可他一瞧见这女子,却忽然精神大振,大步上前,冲这女子高声喊道:“月澜大人!我们回来了!蛮人已经被我们杀光了!你不用再愁眉苦脸了!”
原来这女子姓穆,名月澜,正是琼渊城城守,凤旗国贵族由高至低分为四等,即为国王、封侯、军领、城守,依凤旗国律法,贵族死后,封城由长子继承,城主若无子嗣,封城则由长女之夫继承。由于琼渊城上一代城守膝下只有一女,即为穆月澜,而穆月澜又尚未婚配,只得由她暂任城守一职。
在场众人听见飏崚称呼穆月澜为“月澜大人”,心里又气又笑,按理讲穆月澜贵为城守,可称为“穆大人”或“城守大人”,可飏崚偏偏要在“大人”前加上“月澜”二字,非但恭敬之意全无,反而有言语猥亵之嫌。
秦秉皱了皱眉,但他清楚飏崚是个放浪形骸之人,说话做事从不循规蹈矩,骂也白骂,只好任由飏崚放肆。
穆月澜向飏崚轻轻点头,却不回话,等着其余死士也走上前来,才说道:“辛苦各位了,我已命人把约定的赏金备好,几位明日清晨便可去取。”
飏崚正想对穆月澜说“不必着急”,周标却插话道:“没有我们出手,你们能杀光蛮人吗?这样的好运气一辈子没几回,好好开心开心吧!”他一边说,一边歪头斜眼瞧着飏崚,脸上满是不屑。
孟廓心中早有火气,又听见周标如此颠倒是非,不由得怒发冲冠,他正要上前理论,飏崚却抢先一步,笑嘻嘻地说道:“是啊,是啊,多亏了你们啊,要不然我偷偷分一点赏金给你们吧!”
飏崚表面上并不反驳,其实却在讽刺对方小肚鸡肠,他不按常理出招,周标反而一时不知如何回话。
秦秉看见双方言语不和,害怕他们闹出事来,连忙对周标说道:“周旗令,你一路劳顿,想必十分辛苦了,不如这就与各位兄弟去用晚饭吧?”
周标不愿驳秦秉的面子,小声骂了几句粗话,就带着手下士兵走开了。
一群死士吃过晚饭之后,也都各自回屋休息,只有殷顺心绪难平,还在城里到处游荡。
殷顺走走停停,忽然感觉有人扯他衣角,他转身一瞧,看见一个八九岁年纪的男孩,这男孩额头有一大块红色胎记,抬头看着殷顺,问道:“大哥哥,你是不是杀了蛮人啊?”
殷顺不知这男孩为何有此一问,只好照实答道:“是啊。”
这男孩听了眼前一亮,大声说道:“大哥哥,我也想杀蛮人!你可不可以教我武功啊?”
殷顺弄不明白这男孩小小年纪,怎么就成天喊打喊杀,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想杀蛮人?”
谁知这男孩眼里忽然泛出泪光,泣声说道:“我叫齐同……蛮人杀了我爹……抓走了我娘……我要替他们报仇!”
看见齐同这副可怜模样,殷顺胸中顿时涌起万丈豪情,说道:“你放心,只要有我在,那些蛮人再也不能为所欲为了!”
殷顺幼年丧父,为了活命才跟着吕义当了死士,他一向过着朝不保夕、低人一等的生活,却在琼渊这个偏远小城中,尝到了受人仰视的滋味。
殷顺因此下定决心,一定要练好奇脉功,将来做个大侠!
夜渐渐深了,琼渊城再一次回归宁静,周标和袁皓却还站在屋外,聊着些什么。
周标习惯了入夜后去找些乐子,但琼渊城里却连个像样的酒馆都没有,令他不免牢骚道:“琼渊城……这个名字还真是没白叫,真是又穷又远!”他倒是发现了“琼渊”与“穷远”谐音。
却说琼渊鼎盛时,整个封地内曾有逾万户人家,只怪蛮人连年骚扰,如今只剩下一两千户人家。
袁皓站在一旁,没有搭话,周标又说道:“怪不得军领大人派人支援琼渊时,大家都不乐意来。”
话说蛮人袭来之后,琼渊士兵与蛮人几番恶战,虽然杀敌不少,己方也死伤惨重,只好向军领大人求援,却没想到周、袁二人一路磨蹭,仅仅三百余里路程,两人竟走了将近二十天。穆月澜苦等援军不来,只好花钱请来死士帮忙。
周标一脸阴郁,突然又笑了起来,说道:“不过这穆大人还真是个大美人,嘿嘿,老袁,你说是不是?”
袁皓那张老脸上始终没有太多表情,只听他肃然说道。“你不要瞎打主意,不管琼渊多小多穷,穆大人始终是贵族,你我高攀不起。我们休整两日就回去了,回城之后,有的是女人让你打主意。”
周标大笑几声,说道:“哈哈,那我只好趁这两天多看穆大人几眼,回去了就再也没有这样的眼福了!”说完,他又与袁皓东拉西扯了一会,就各自回屋睡觉去了。
此时琼渊城外田地里的野麦即将成熟,野麦无需精耕细作,在丰年是马的饲料,饥荒时则可作为口粮。剿灭蛮人之后,农户们终于可以出城打理自家农田,重新过上寒耕暑耘的日子了。
然而,这再平凡不过的愿望,却也无法轻易实现。
几十里外,昏暗月色之中,成群的鳄嘴兽与刃齿狼正朝着琼渊涌来。